“一国要致富,开源乎?节流乎?”
看清第一道论题,场下众人已经开始议论了,现场顿时吵嚷起来。
叶宁语心知思索一番,暗道这第一道题出得也算中规中矩,角度不刁钻犀利,不涉敏感政事。正也好,反也好,总有可论之处。
这第一道题,虞帝应该是没有藏私的,谁胜谁负全凭论者自己。既然论题不难,那么自愿上场的人应该不少。
事实上,叶宁语所料不错,很快便有几个年轻的学子示意要上台。
台上的中年男子见众人颇为热情,也很是满意。点了最先出面的两人,并对其他人抱拳。“请这两位公子先行上台选择自己的论点。众位不要急,愿辩者后面还有八场呢!”
见有两人上台,吵嚷的人群也很快安静下来。两位举着卷轴的小厮已经下台,中年男子站在已经选好了论点的两位公子中间道,“第一场,正方——“一国致富需开源”,反方——“一国致富要节流”。挂名牌,燃香计时!”
有人将台下的两个名牌拿了上来,分别挂在了台上写着“正反”的旗杆上。一位王公子,一位文公子。
中年男子走下台,台上的紫衣少年王公子选了正方,蓝衣少年文公子选了反方。两人皆手摇折扇,站立在台上玉树临风,身姿潇洒。
互相抱拳行礼后,紫衣少年先行开口。“在下认为,一国致富需先开源。开源者,即拓宽眼下之路。就好比,我只身走在狭窄的荆棘之中,只能手持利刃砍掉荆棘丛,使前方道路开阔,方能一直行进。若一味缩小自身,就算脱去全身衣物,弃敝履而行,也免不得被荆棘丛所伤,无法行进。”
蓝衣少年不甘示弱。“王兄这个比方着实不当,个人岂能与国家之治相提并论。一国人口动辄以千万计,就拿我虞国来说,便有三千万之众。若能及时节流,富者口袋钱财缩紧,贫者饥有所食,一国自然得以安宁。”
紫衣少年摇头。“今日讨论开源节流一事,与贫富又有何相干?再者,若富者取之有道,贫者懒惰无财,富者凭何要缩紧口袋以济他人?反之,若富者多为无德之辈,一味敛财,致使百姓受苦,则更需国家开源,为百姓寻求生路。”
蓝衣少年皱着眉,“敢问王兄,何为今日治国理家的紧要之事?”
“自然是寻到善于管理国库之人。若一味抱怨国库空虚,却不去开源,我朝国库何至于存余不足啊?”
此言一出,台下一阵唏嘘。乔装改扮在围观人群里的几个户部官员们,嘴角抽了又抽。感情这是在骂他们没有管理好国库,不懂开源,才导致国库存余不足啊!
原本对紫衣少年颇为看好的户部官员们,此刻在心里给他打了个大大的叉。
蓝衣少年笑着摇头,“文某种下一棵梨树,本是在下全家果腹之用。可一大汉将梨树之果尽数收去,此举就好比开源之举。把百姓钱财悉数刮走。百姓遭难,这就是治理天下之手笔么?”
“文兄此言未免有失偏颇,在下口中所说“开源”,绝非限搜刮民脂民膏。减免赋税,使百姓饥有所食,是为开源。广开新政,以农养商者,是为开源。好的国策从来不是向百姓征税,而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王兄一面主张开源,另一面却又推崇减免赋税。难道,这减免赋税之策不是节流之举么?”
紫衣少年无奈苦笑,“非也!于国库,减免赋税或许是短期节流。可于百姓来说,却是大大的开源之策。文兄不要忘了,今日之论的前提是“一国致富”。何为国?国库、朝堂并非“国”,有百姓方可为“国”。开源,可为百姓而开。节流,却不能从百姓身上取之。”
紫衣少年的这番话,顿时掀起了不少人感慨。就连叶宁语听了,也微微点头。她不禁看了一眼台下燃了一半的香,这场的胜负,怕是很快就会出分晓。
蓝衣少年在场中停顿片刻,似在思索反驳之语。很快,他面露喜色,继续道。“在下并不反对王兄所说‘开源为百姓而开。节流,却不能从百姓身上取之’一言,百姓实为国家之重。可一味松百姓之口,紧朝廷之需,若城池崩塌,何财修补?敌军犯境,军饷何出?朝廷又哪里来的财力修桥铺路?哪里来的银子赈灾建学?国家之事,有轻有重。若国库空虚,一国必经不起大事,何来长久致富的道理?”
蓝衣少年句句紧逼,越说气势越高涨,一番慷慨陈词,听得众人点头道是。
“好!”人群里,不少人鼓掌叫好。
不管蓝衣少年前面表现如何,说得有理有据之时,人们也不吝支持赞同。
不得不说,他将态势由逆转顺,一番话也颇为有理。人们将目光落到紫衣少年身上,且看他如何反驳。
紫衣少年紧缩眉头,似乎心中有些紧张,手摇折扇的动作不禁快了几分。
忽然,他折扇一收,定定地看着对面的蓝衣少年,徐徐开口。“文兄莫要偷梁换柱,在下所言开源节流,非是将百姓与朝廷视为对立两方。朝廷为百姓开拓安宁世道,百姓受朝廷约束,两者相辅相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这是放之列国而皆准的道理。所以,在下认为,文兄方才所言的前提就无立足之地。”
蓝衣少年闻言,眸子动了动,正要开口,则又听紫衣少年继续道。“再者,朝廷若为百姓开源,再向百姓征纳赋税,百姓皆富,也不会为一文一两怨声载道。长此以往,百姓富足,国库也有余,此可谓双赢。若朝堂不为百姓开源,百姓愈贫,国库不仅不富,也将日贫。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所以,一国要致富,需先为百姓开源,而后国家与百姓共同节流。方能国泰民安,盛世昌隆。”
蓝衣少年说罢,紫衣少年立在那里,依然眉头紧皱,“王兄之言在下不认同,文某以为征纳赋税……”
然而,蓝衣少年一句还未说完,只听得咚的一声,铜锣声响。中年男子在台下提高音量,“时辰到,第一场论毕!”
台上两人闻言,皆相对而立,互相抱拳行礼。“承让。”
说罢,两人站在各自名牌之下。
君子和而不同,辩论时各抒己见,纵然再如何唇枪舌剑针锋相对也无妨。铜锣声响,辩论结束各自收敛,以礼待之,方为君子之辩。
五位主判官正忙碌着,有人在纸上写着什么,也有人与同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早有小厮端着托盘出现在围观人群面前。“请各位看官将您心目中的胜方放入托盘中。”
围观之人,每人手中都有一摞字条。若觉正方胜,就将写有“正”的字条放入托盘中。反之亦然。
“长姐,你觉得哪个好?”叶安舒凑到叶宁语面前,一脸兴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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