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缩在角落的葵莳，想到这一路她一个人肯定很害怕，于是慢慢走近，蹲下，伸出手想抱抱她。
他像个实验品被束缚在躺椅上任由沈七一片一片割下肉来的屈辱和疼痛仿佛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被治愈。
这是手指刚碰到葵莳身体，她忽然像恐惧极了一样尖叫一声把他推开。
陆鹿身体已经非常虚弱，被她一推坐在地上茫然无措。
“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什么了？”他试着靠近。
葵莳不敢看他，捂着脑袋泪流满面，“你别过来！”
她重新缩回角落，浑身都在发抖。
陆鹿坐在离她半步远的距离，没再靠近，“好，你先冷静一下，等你好了再说。”
葵莳崩溃的捂着脸趴在膝盖上抽泣起来。
她早该想到的。
陆鹿就是小主神。
她当初见到小陆鹿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她的潜意识拒绝将他们联系起来，同样是棕色的眼睛，最先出现的火神的认可……种种细节她都看见了，为了保持和陆鹿的亲近关系她自己蒙骗了自己，让自己毫无负担的接近陆鹿，麻烦他依靠他从他身上吸血……
对陆鹿的喜欢也变得处心积虑起来。
再想起这一路陆鹿对自己的照顾，葵莳羞愧得无地自容。
如果不是她，陆鹿本该可以在神界在主神夫妇的庇护下幸福长大，而她却把他推向了陆思言夫妇。
陆鹿所有的不幸都是她造成的。
现在她根本不敢看他。
陆鹿看见她已经缩进了角落，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路两人都不在一起，半路匆匆见了一面时她还很正常，在这个小房子关了半天她就成了这样。
他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缓缓靠近，两人像冬眠的松鼠一样靠近，陆鹿从背后抱着她，下巴靠在她肩上，感受到她冰冷的体温，温柔出声：“发生什么了？可以跟我说说，会好受一点，嗯？”
葵莳能清楚听见他的声音，难受的鼻子都无法呼吸。
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一些，她才慢慢转过身，靠着陆鹿肩膀上，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对他说：“对、对不起，陆鹿……对不起……”
她只会重复一句“对不起”。
此时的语气，再无对待主神时的理直气壮。
陆鹿捧起她的脸，拇指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棕色的眼里只剩她的倒影，像是沉沉的深潭之中漾起一束微弱的光亮。
“你听我说，好不好？”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没关系。”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葵莳，我不想要你的道歉。”
略带冰凉的吻落在她鼻尖。
眼泪是苦涩的咸。
陆鹿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他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他疲惫的抵着她的额头，“我有点不舒服，让我抱抱好不好？”
葵莳嗓子涩住了，只能慌乱的点点头，任由他把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周身都是陆鹿熟悉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她顺着味道看见了他脖子上奇怪的一层一层的伤疤。
像是一片一片红色的斑点。
陆鹿的自愈能力很强，就算是在神迹里生长期身上的生长纹第二天白天也会变得看不见，经过神迹的那九天，这种自愈能力只会越来越强。
葵莳吸吸鼻子。
她得想想办法。
主神跟她解释，这个世界时他原本为陆鹿成年之后准备的，类似神界所有的家长一样，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一个安全的自己可控的空间度过觉醒这一阶段，所以他为陆鹿精心准备了这一切，同时害怕自己对孩子的宠爱会影响陆鹿主神的觉醒，又对设下规则禁止自己参与这个世界的一切。
一切都很完美，这是他为儿子设定的练级场，成年的陆鹿只需要在这里通过丧尸锻炼自己的能力等到完全掌握所有能力就能出去，甚至不需要伤害活生生的生命留下什么乱七八糟的阴影。
但万万没想到，葵莳会跑进他家后院。
她手覆上那些红色斑块，她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共情能力，看见伤口就好像割在自己身上一样，那种钻心的疼痛很快将她捕获。
尤其是陆鹿身上的伤口。
她不可抑制地想着，如果没有她，陆鹿不会遭遇这些。
她颤抖着低下头在他脖颈间的伤口落下一吻。
此后许多天，陆鹿都会被带出去实验，沈七惊讶于他的愈合能力，想要把控这种能力用在下一代变异者上，他满脑子科学，却不知道这种能力无关科学只是继承于神。
某晚葵莳从噩梦中醒来，梦里是陆鹿血淋淋的尸体和疯掉的沈七。
她终于做了决定。
现在整个实验室的重心都在陆鹿身上，因为陆鹿是他们之中最有价值的一个。
于是在陆鹿昏睡被送进来的时候，葵莳拉住了来人的衣角。
“请你告诉沈七，我不是控制陆鹿的机器，我的能力是预知。”女孩冷静的声音响起。
过程是很痛苦的。
但一想到陆鹿遭受过这些，葵莳又觉得自己活该。
尽管已经做的很好，但是面对沈七这张笑眯眯的脸，葵莳还是会忍不住害怕，她只能强装冷静，应对着他一个又一个问题。
“上一个据说获得预知能力的到现在我们还未掌握他的踪迹，”沈七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末了，又想通了，“哦，你喜欢他啊，所以舍不得看见他受到伤害，想要代替他是吗？”
男人依旧微笑着。
“好吧，先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我今天会让你的小男朋友休息一天，怎么样？”
天天拿手术刀也会累，不如玩点新鲜的。
葵莳从容说出自己这些天找到的线索，“明天丧尸会跨过边境线，他们之中也有获得能力的丧尸，因为神迹的源头在尔多城。”
沈七嘴角的笑僵住。
他第一时间联系了负责守卫边境线的二号，并且叮嘱他明天丧尸会有突袭。
“没有用的，他们进化的比人类更好。”葵莳冷静说道。
进化。
这也是沈七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
这位年轻的科学家并不认为他们做的事情是变异，而是将人类推向另一个高度的“进化”。
“还有呢？”沈七并没有理会她的讽刺，反而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一副要认真听她说话的模样。
葵莳想了想，在脑中搜刮或许会让他感兴趣的片段。
“你们把含山那片地方称作神迹，其实也是对的，”她说，“这一场战争或许神从未站在人类这边，但是神迹的出现，是他对人类的怜悯。”
她将主神的话美化了一些。
其实主神原本是创造一个完全由丧尸控制的世界，然而为了不让自己儿子孤独顺便扩展社交，这才有了人类城市，甚至给了一部分人成神的机会。
“你觉得谁会赢？人类，还是那群行尸走肉？”沈七问道。
葵莳这次想的更久，“如果按照现在的趋势走下去，毫无疑问是丧尸。”
沈七看着女孩眼睛，竟然有了一丝不确定。
他决定先等明天的结果出来再做安排。
第二天午饭前，丧尸跨过边境线南下的消息传遍了所有人类生活的区域，仅仅是一个小时的时间，三座城市被踏平，要不是军方动用了最后一颗□□才阻止了他们的攻势，恐怕不需要等到晚饭时间丧尸就能占领所有人类生活的地方。
核武器是逼不得已，南方山川少，除了首都得天独厚位于高山之后，其他的城市没了含山边境线的阻挡，对于丧尸来说几乎是如履平地。
一颗蘑菇云升起，几乎判断不了死的人多还是丧尸多。
很快，政府就知道了他们捉到一个预言者的事情，情况超出了沈七的控制范围，因为对丧尸突袭的准确预测，很快政府就派第十九号实验室的研究员接管了人类生活区。
他们查看了所有的监控录像，自然也听见了沈七和葵莳的对话。
葵莳对面终于换了人。
那人穿着白色的实验服，编号是极不显眼的1，他看起来可比沈七那个神经兮兮的笑面虎要好说话多了。
“如果你能配合我们，我们可以考虑解除对陆鹿的控制，他可以回到正常的人类世生活，当然，前提是我们还有一个健全的人类世界，——这取决于你。”
仅仅几天时间，葵莳包子脸都瘦了下去，没了婴儿肥，下巴也是尖尖的，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胳膊上还有留置针，细看之下，静脉处有着细密的针眼。
女孩看着面前的人，“你们在他身上不会有任何成果。”
“哦？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说谎呢。”她有可能只是为了保住陆鹿而已。
然而对他们来说，陆鹿也有着不可或缺的研究价值。
葵莳心里很清楚，他们无论给她多少承诺都是假的，但她会用自己的办法保护陆鹿。
四周忽然安静下里，女孩只是看着他，一双眼睛平静无波，缓缓出声——
“你可以……打开我的脑袋看一看。”
***
一个月后。
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隐藏在网络后的蓝恐龙，因为不信任葵莳的话，他们需要另一位预言者来解读她的语言。
蓝恐龙只是一个沉迷网络游戏的废柴，喜欢在网上大放厥词，用自己的技术躲避各方追踪，然而在丧尸一再逼近下，他只能选择躲到首都的庇护下，终于被他们发现。
结果到了实验室，不需要其他人的威胁恐吓，青年看见显示屏后插满管子的巨大的罐子就被突破了心理防线。
那个罐子里只放了一样……东西，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长发海藻一样漂浮着，那些管子隐藏在长发之中，脸是青白的，只有微微皱着的眉头在诉说着痛苦，但她已经不能做出生动的表情了。
他们又花了三天时间，蓝恐龙才完整解读出葵莳的思考。
“所以，那个男孩才是我们的拯救者？”一号眼睛紧紧盯着显示屏，他的脸被映上蓝色的光。
蓝恐龙坐在椅子上，瘦弱的身躯蜷缩着，“是……是的，根据她的意思，是这样的。”
害怕他们不信，他指着显示屏上蓝色的曲线，“这是她的推测，你们可以看，红色的线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指向的是灭亡，而蓝色这条才是正确的，而这条正确的路上有他，他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有很关键的作用。”
一号与身后的人对了个眼神，最后按了按眼睛。
“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那个男孩没死吧？”ensotemple.com
“没有，他的自愈能力很强。”
“那好……”一号有些艰难地下了决定，“那——放他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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