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张氏起身想跟了出去。
“我没事，只是坐在那而太热，我觉得不适而已。”关月聆道。
张氏想了想，于是作罢。
关月聆在花园里的姹紫嫣红中行走了没一会儿，便见那引她们入席的一位嬷嬷匆匆而来。
“可是夫人娘家的四女郎？”
“我便是了，姑母有事找我么？”关月聆看嬷嬷神色张惶，问。
“是的，四女郎见谅，老奴一下忘记要先让女郎见侯夫人，方才被夫人责骂了一番。”嬷嬷苦笑一声，显得无奈，“是老奴办事不力，请四女郎见谅。”
“没事，那我回头找了嫂嫂一道去！”
“不用了，她已经先去见侯夫人了。”嬷嬷摆手，“请四女郎跟老奴来吧！”
于是，那嬷嬷在前头带路，关月聆在后头跟着，在院子里七绕八弯，渐渐到了一处亭台下面。
“嬷嬷？”关月聆看前后无甚宾客跟奴婢，心里一下惊觉起来，站定了，“我姑母在哪儿见我？”
“四女郎，我家夫人便是在那赏莲榭，去吧！”
嬷嬷依然笑着道，丝毫不见怯意，并不像在欺瞒的样子。
关月聆愣了愣，走了几步，走到亭台入口时，才见有伺候的奴婢在此候着，关月聆松了口气。
那嬷嬷亦站到了一旁，笑吟吟的：“四女郎，候夫人便在上头等着您呐，上去吧！”
似是听到了下面她们的声音，上面赏莲榭传来了姑母的声音：“是聆儿来了么？快让她上来吧！”
关月聆听出了是姑母的声音，松了口气，放下戒心，快步走上石阶，等登完了长长的石阶，在赏莲榭入口，她见到了那侯夫人正坐在亭内铺着厚厚狐皮的石榻上，而与她对坐的，却还有一位郎君，因为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见他的容貌，她猜大概是那罗宣，可看坐得笔挺的身影，却又不似。
不是说，嫂嫂也来见姑母了么？
怎么她不在？
关月聆心中戒备心一下又冒了出来，在最后一道石阶停下了脚步，笼在袖中的手下意识地捻了捻尾指上的环戒，远远地叫了一声：“姑母？”
随着她这一声唤，谦卑地跟那郎君说着什么的侯夫人望了过来，见着她，笑了笑：“聆儿，快过来！”
而那位郎君亦转头，看向了她。
关月聆不期然迎上了那双凌厉的视线，心头一颤。
那是位极为俊美的郎君，棱角分明，鼻梁笔挺，却不苟言笑，似与如瑾哥哥一般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漠，但与如瑾哥哥不一般的是，这位郎君通身带着令人震慑的威势，是源自上位者的气息，令人无意识间便会臣服在此人之下。
关月聆看到了那郎君身后冒出的气息，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不知觉地后退了一步。八零小说网
“聆儿？”
“姑母，我身子忽感不适，请允我告退。”关月聆说着，鞠了一躬，飞快地从亭榭入口跑下了石阶。
“呵！”那郎君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娘子，玩味般地收回视线，看着侯夫人：“罗夫人费尽心思摒退下人，又刻意找借口让皇后离开，便是为了让寡人见这位关家四娘么？”
侯夫人听他言语中有怪罪之意，慌忙起身跪了下去：“陛下息怒，聆儿平素少与人来往，性子胆小内向，不懂规矩，请陛下勿怪。”
“胆小？见着圣驾竟不行礼，甚至弃寡人而去，我看不是胆小，而是胆大。”
“陛下！”侯夫人亦冒出了冷汗，“臣妇，这便去叫聆儿回来跟陛下请罪。”
“不必了。”圣人摇头，“罗氏，以后别再做这等事，否则……”
“陛下，臣妇只是想为陛下分忧……”
“啧！”圣人瞥了侯夫人一眼，“罗氏，别忘了，若惹寡人的皇后生气，寡人亦可以不要你这门岳家，治你们奉宁侯府满门死罪，懂么？”
“懂，懂！”候夫人的前额贴到了地面，浑身颤抖起来，“臣妇懂了，臣妇知罪，望陛下息怒！”
“懂便好！”圣人起身，朝出口走出，“带寡人去寻皇后，是时候回宫了！”
*
关月聆下得亭台来，在入口处见着了那嬷嬷。
那嬷嬷显然是没料到关月聆这般快便下来了，脸上疑惑。
关月聆松了口气，再想想方才的事，后怕地望上瞥了一眼，恰好见着那郎君起身，吓得赶紧朝来路走去。
“四女郎？你等等！”那嬷嬷却极为为难。
“不用说了，我去找嫂嫂回府。”
眼下，这事还有什么不明了的？
姑母，根本是存心将自己叫到这处，而后故意想为自己引荐那赏莲榭里的郎君的。
那是……
关月聆联想见着的气息，不敢往下想下去。
不管他是谁，太可怕了！
关月聆凭着记忆，走回了花厅，找到了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张氏：“嫂嫂？”
“哎，四娘，你是去哪儿了？”
“嫂嫂，我身子不舒服，我们回府吧！”
“说什么回府呢！”张氏摇头，拉了关月聆一把坐下，低声对她道：“我方才啊，听那些夫人说，今日皇上与皇后都会来侯府。”
“真，真的？”关月聆一下子想到了方才赏莲榭里见着的那人，心里一惊。
“真的，罗世子是皇后的哥哥，他生辰，那皇后出宫回娘家替他庆贺，可见那皇后对她长兄情谊多深。”张氏道，“那皇上不止允了，还陪同皇后一道回娘家，这帝后的感情真是好。”
“好，好，像大哥跟嫂嫂你的感情这般好。”
张氏难得地抿嘴一笑，而后正色道：“所以我们不能现在离开啊，或许，我们能见着圣驾呢？”
“你想见皇上？”
“皇上想见，皇后也想见。”张氏毫不讳言，“你想想，我们什么身份，大概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进宫见皇上皇后，可今日就有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面见圣驾，当然不能放过。”
“见着他们了，又能怎么着？”关月聆不明白，“他们是能赏赐我们银子呢？还是能给我们好处？”
“嗐，能遇一次圣驾便是好处了！将来，我也能跟你大哥，还有东东南南北北说，当年阿娘曾经亲眼见过皇上皇后啊，那样倍儿有面子。”张氏想象了一下那光景，偷偷抿嘴笑了，看关月聆一点不在意，奇怪：“那皇后虽是罗氏女郎，可也是四娘你表姐吧？怎地，你不想见她？”
是表姐，可她从来没见过这位表姐，她也没这个兴趣攀炎附势。
关月聆才要再说什么，却见那方才带自己去赏莲榭的嬷嬷又走了过来：“四女郎，我们家侯夫人要见您。”
“方才我已经见过姑母了！”关月聆道。
“真的？什么时候？”张氏愣了，看看嬷嬷，又看看自家小姑子。
“四女郎，侯夫人说，方才让女郎您受惊了，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备下了赔罪之物，请四女郎务必去一趟。”
关月聆看嬷嬷不善罢甘休的模样，想了想：“也好，嫂嫂，我们去见见姑母，顺便跟她道别吧！”
“哎？”张氏被关月聆强拉了起来，那嬷嬷却拦在了她们跟前。
“事出有因，我家侯夫人先下只想见四女郎，关大奶奶可待筵席结束后，再去问候。”
张氏一看情势不妙，甩开了关月聆的手，“既然如此，还是四娘你自己去见侯夫人吧！我还是留在这看戏好了！”或许还能见着圣驾呢！
关月聆无奈，跟着嬷嬷又走了出去，这一次，嬷嬷直接将她带到了后院。
如果，那赏莲榭里的人，当真是她想的那一位，她倒是想知道，自家这位姑母到底是想做什么？
关月聆第一眼见到侯夫人，便发现她已经换了一身外袍，头上珠钗也换过了一套，并且还戴上了抹额，依然一身雍容华贵，但她的脸色却不甚好看。
见着关月聆，侯夫人勉强笑了笑，着她上前，关月聆没动：“姑母有甚么话要交代聆儿的，您直说便是了！”
“瞧，聆儿你，方才是吓着了吧？”侯夫人似是一点不以为意，坚持要关月聆坐下，让嬷嬷奉上了热茶。
既来之，则安之。便看看姑母是想耍什么把戏。
“聆儿，你可知，方才在赏莲榭的那位是谁？”侯夫人看关月聆脸色一默，笑了起来：“说起来，你可要叫他一句表姐夫呢！”
关月聆手一颤。
果然，那是圣人！
侯夫人叹了口气：“聆儿，你啊，真是错失良机了！你可知我为何要叫你到赏莲榭见他么？”
关月聆不语。
“你这身子的情况姑母早便知晓了！依照这般下去，你能嫁给谁家郎君呢？”侯夫人用心良苦道，“没谁家的主母是会娶一位不出子嗣的女郎的，更何况，你阿爹这一脉的关氏，也不是甚么名门大户。你还能嫁谁？最大的可能，不过也就是嫁与名门大户为妾，求个安身之处罢了！不然，你还想留在关家，终身孤独么？你长兄长嫂，就心甘情愿了？”
关月聆听侯夫人别有用心提到自己的婚事，却是隐隐猜到什么，再也忍不住了：“姑母，您这是什么意思？”
“姑母也是为你好。”侯夫人看着关月聆，也不隐瞒，“既是如此，与其给不甚入流的人家为妾，不如与当今的圣上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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