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从小就在那样扭曲阴暗的环境中长大，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并对所有人都抱有可怕的恶意。
他只是不懂。
“谢折安！”
脆生生的嗓音在人群里响起。
沈稚跑到他跟前，轻扯住他的衣角，“放手。”
简简单单两个字。
谢折安瞬间松开禁锢着的女人，眸光冷寂垂下。
女人惊恐地大口呼吸着，反应过来几乎撒泼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左右不过是喊你上楼坐一坐，真穷酸！就该让官府把你给抓起来！”
然而谢折安微微抬眸，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她立刻又避之如鬼魔般退入人群中，嘀嘀咕咕地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其余人也跟着闭紧嘴，只是看谢折安的目光仍不那么友善。
沈稚牵他的手，瞪了周围人一眼：“看什么看，是你们能看的吗！滚蛋！”
她凶巴巴的，显然是真生气了。
可惜凶得又没多少威慑力，哼哼唧唧拉着谢折安往外走，边走边生气道：“我们走，不跟他们玩！”www.ensotemple.com
少女手劲大，扯着他气势汹汹地走着。
谢折安也没反抗，一双眸子始终淡然。
淡然中又好像多了点不同寻常的情愫。
他说：“谢谢。”
沈稚脚步一顿，蓦地转过脑袋来，笑吟吟道：“没听清，再说一遍？”
她再得寸进尺这方面颇有心得。
谢折安盯了她半晌。
忽地伸手扣住少女的腰肢，将人压入暗巷之中。
沈稚压根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唇上炙热猛烈，脑袋瞬间一空。
这......救了头狼，怎得恩将仇报？
她也不太懂情情爱爱的，懵懵地想将人推开。
无奈谢折安力气太大。
无奈他太凶太狠。
她只觉身子都发软，好一会儿才觉自己被放开。
黑漆漆的环境里，她对上那双充满戾气的双眸，气恼出声：“你不许再留在我家！”
“为什么？”
当事人眯着眼睛，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
沈稚气急败坏：“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你这是耍流氓！”
少年皱皱眉头，小声而低姿态地道：“我没有，阿稚，我在亲你。”
他不像小镜子一样，张口闭口就是小姐。
他不愿意叫小姐。
在他的世界观里，很多时候，善与恶是难以分辨的。
他不明白。
沈稚气得跺跺脚：“亲我就是耍流氓！”
谢折安方才已经放开了她，这会儿却又将她逼在墙面上，垂着头说：“好吧，对不起。”
沈稚气得心肝都疼了。
她行侠仗义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个混蛋。
谢折安说：“你别生气。”
他的话不多。
掐指算来，这会儿功夫已经抵上沈稚以往听他说过的所有话了。
沈稚竖起一根手指将他戳开些，皱巴着眉头道：“那你先离我远点。”
谢折安于是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就像来时的那样。
他仍面无表情。
仍眸光暗淡。
沈稚心想，是她掉以轻心了。
以为自己有恩于他，他就会安分守己。
谁知狼就是狼，和小镜子是不一样的。
他蛰伏在黑暗处，总有一天自己会栽倒在他手里。
回到住处时，小镜子已从床上下来，烧了两碗面端到两人跟前，酸溜溜地问：“听曲好不好玩？”
很可惜谢折安没搭理他。
沈稚也没心情回答他。
闷闷地吃了两口面，抬头对小镜子说：“把谢折安的东西拿出去。”
“拿出去做什么？”小镜子不明白。
谢折安坐在一旁，闻言目光一滞，眸光中掠过一抹隐忍的痛楚。
他近乎错愕，咬着牙说：“我不走。”
小镜子注意力又被转移,惊讶地哇了声：“谢折安会说话啦！”
沈稚：“......算了。”
养了一个傻子一个疯子。
下山这一趟，未免有些可笑。
她气呼呼地扒拉两口面条，对小镜子说：“你以后不许干家务，把家务都给他干！”
小镜子惊恐：“为什么？你不要我了吗？”
“闭嘴。”沈稚这会儿心情也不大好，皱着眉头道，“让你别干你就别干，让他伺候我们！”
小镜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扑通一声摔下桌，哭哭啼啼道：“话本里都说你不让我做家务，就是打算赶走我！小镜子不走！小镜子要永远陪着小姐！”
“啧。”
沈稚想揍他，但是没揍成。
她揉揉额心说：“那你扫地铺床，他洗衣服做饭，别让他闲着就行！”
小镜子这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谢折安，又看了眼沈稚，哭哭唧唧道：“小姐，你可千万不能为了他把我扔了啊！虽然他长得是好看点，强壮点，但他做家务肯定没我好，也没我忠心呜呜。”
沈稚被他吵得耳朵有点疼。
把他一把拽起来道：“我知道，他就是个混蛋，你以后多欺负欺负他，听到没！”
小镜子擦擦眼泪：“真的吗？”
沈稚诚恳道：“真的，算我求你了。”
她将惊喜的小镜子撂在后头，烦躁地一摔筷子进屋去了。
小镜子吸了吸鼻涕，抬起头问谢折安：“你怎么惹小姐了，小姐从来没生过这么大脾气。”
谢折安抿了抿薄唇。
冷戾地眉眼中难得多出几分疑惑：“我亲了阿稚。”
小镜子：“？！”
他几乎暴怒道：“你亲小姐！你怎么能亲小姐呢！你这个禽兽！”
他扑上去就要跟谢折安斗殴，被一脚踹远。
又心不甘情不愿地爬回来，愤愤道：“小姐是个女子！你这不是毁她清白吗？”
谢折安：“清白？”
他不太理解。
他没经历过正常的教育，偶尔也会在柴房里听见小厮丫鬟聊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他观念是坏的，是破碎的。
小镜子见打不过他，长叹一口，将他拉进自己住的房间，从床底下搜出来几本书。
大概是上一户人家留下的，什么书都有，自然也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春宫图。
他耐心地教谢折安：“看过这些吗？我跟你说啊，乱毁女子清白，那可是砍头的大罪！”
他指着春宫图上的各种姿势：“这个要砍头，那个要砍头，这个也要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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