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紧邻着太湖,所以园子里开凿池塘引水十分方便,所以当初买下宅子的时候苏轻弦便将后园大动了一番,自入门处以一条小溪为引,遍植绿竹垂柳,曲径通幽处是花墙楼阁,移步换景,满是巧思。
但段晚宁却不怎么喜欢这个园子,她嫌这小溪引路的方式过于麻烦,而且树木长大以后更是看不着里面,所以平时也不怎么过来。
但是苏轻弦特却非常喜欢这里,说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园林,一直还琢磨着再扩大一下,搞几块假山石放进来。今天他特意在这里摆饭等自己,应该是想在一个舒心的地方说话吧。
果然还是放不下,段晚宁暗暗摇头,吩咐人不用跟着,自己则跃上一棵大树,几个起落便到了苏轻弦所在的水榭。
“说了多少次,这园子修成这样是为了让人散步看景的。你总是从上面过,岂不是浪费了我一番心意。”
一上午的功夫,苏轻弦已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衫,下摆是绿色丝线绣成的片片竹叶,连同宽大的衣袖也染成了淡淡的墨绿色,腰间系一条青绿色的丝绦,上面挂着一块白玉璧。头上发髻只用一只竹簪固定,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飘逸。www.ensotemple.com
段晚宁笑着向他伸出手,然后将自己拉到他面前:“你可真好看,这么些年怎么就看不腻呢?”
苏轻弦笑着将她打横抱起,一面往水榭里走,一面道:“若非爹娘给了我这幅倾世容貌,怎么配得起你这绝世佳人呢?”
段晚宁伸手环住他脖颈,将头靠在他胸口上,听着那颗心砰砰地跳动,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我不想吃饭,咱们先这么待一会吧。”
苏轻弦“嗯”了一声,绕过饭桌径直上了二楼,在靠窗的软榻上坐下,却没有放开段晚宁。
“宁儿,刚才一整个早上,我都特别想你。”他低着头,两人呼吸相闻,看着怀中人粉嫩的樱唇,忍不住吻了上去。
段晚宁轻轻推了他一把:“我都知道,都知道的。”
两人温存许久,最后互相倚靠着躺在榻上。段晚宁翻身趴在苏轻弦身上,挑起他一缕散乱的发丝,笑道:“阿弦,你就不想问问我跟宁平都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过些陈词滥调罢了。”苏轻弦索性把发簪拔下,躺平了望着房顶,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人一旦沾染了权力,心就会变,我不觉得他会是个例外。戳儿他俩是不是和你说我这一早上都在着急来着?”
“嗯。”段晚宁笑笑,“他们打趣说你犯相思病,其实我知道的,你不过是担心我罢了。”
“你知道?”
段晚宁手臂弯过来撑起头,笑意加深:“你知道宁平在我心里的份量,怕我瞧见如今的他会失望生气,但却不能亲自跟着拦着,所以才会着急。我说的对不对?”
苏轻弦怔愣片刻,将人紧紧搂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对你说一声感谢。或者我该谢谢老天爷,给了我千载难逢的机会认识你,宁儿,听到你说出这番话来,你不知道我这心,我……”
“我都知道,我说过,我都知道的。”段晚宁柔声道,“阿弦,很多话不需要说,也根本不用说。我们应该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样才对!”
“如今倒是你引经据典人了。”苏轻弦笑道,“谁能想到眼前这位腹有诗书的小娘子正式当初那位读书就瞌睡的许家四姑娘呢?”
两人说笑一阵,段晚宁这才提起阮怡和自己说的话。
苏轻弦有些诧异:“我倒是真没听小戳提过什么,我还琢磨着为他二人筹谋将来的事,总得自立门户才好,总不能以后生了孩子还做家生子。”
“我也是这样想,可阮儿似乎没想过这些。”段晚宁皱眉道,“我身边亲近的人,如今唯有她一个了,我是真舍不得她。况江湖上那么险恶,就算顶着春意楼的名头,也难免明枪暗箭的,我是真的担心。”
苏轻弦轻抚她后背,宽慰道:“阮儿既有帮你的心思,我倒觉得是个好事。况且她又不是一个人去闯荡,身边总得有几个帮手吧。再不济,你派几个信得过的好手跟着。事办得好坏不重要,人没事不就行了。而且小戳身手也不差,难道他还能看着阮儿有危险不成?”
段晚宁想了想道:“那你也肯放小戳去么?”
“戳儿是打小跟着我的,他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不过。要说放心,我是真不放心。”苏轻弦笑笑,“但他也不小了,娶了妻的人,自然一家人应该在一起。”
段晚宁笑着凑近了他的脸,小声道:“那咱们可要一直在一起哟。”
苏轻弦也笑起来:“嗯,一直在一起,咱们是一家人。”
——
到了转天,阮怡和小戳分别跟着段晚宁和苏轻弦出门。一对是去杭州,另一对则是往镇上。
段晚宁知道苏轻弦会再去见宁平,但她不想多干涉什么。一则他有能力做想做的事,二则他本来就对宁平没有什么威胁,大不了俩人谈不拢打起来,难道苏轻弦还会吃亏么?所以她根本就不担心,也不想管他们之间谈了什么。
如今宁平有了自己的野心,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好的一面是她终于放了心,宁平本就该如此,而不是一直为了自己不计代价地付出,他有能力有抱负有野心,就该趁势而上实现自己的理想。
但不好的一面也挺明显,那就是春意楼的位置十分尴尬了。毕竟之前他能那么快的上位,除了自己聪明和手段,更是背靠春意楼那遍布大渊的庞大信息网。甚至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时,也是春意楼在支持他。可如今人家要搞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那么以前的这些黑历史就需要抹掉了。
段晚宁倒是不怕他来硬的,但却不想因此给楼中的兄弟们带来麻烦。所以她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个事,骑着马也不怎么说话。
时近黄昏,总算是到了杭州城门外。
二人下马来到一处茶棚歇脚,阮怡有些担心地问:“小姐,一路上你脸色都不太好,是不是累了?”
段晚宁寻了个避风的位置坐下,笑道:“昨晚没睡好而已,没事。”
“小姐是因为我的事忧心吗?”阮怡也挨着她坐了,一面利索地斟了茶水,一面道,“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奴婢的罪过了!”
“怎么会呢,我想的是其他的事。”
阮怡望着她没有说话,想了想还是垂下头去。
段晚宁抿了口茶水,味道酸涩难以入口,便又放下杯子。转头对她说:“阮儿,将来若是遇到什么难事都得你自己解决了,江湖上人心险恶,任何事都不能不留备手,更是不可轻信任何人。尤其春风堂的买卖,一个消息可能就关乎一条人命,一个家庭的离散,就算是亲眼所见,亲耳听闻,都要多方求证,反复验证。懂吗?”
阮怡惊讶地抬起头:“小姐,你这是,允了?”
段晚宁拍了拍她的胳膊:“你有志气是好事,我有什么不允理由吗?再说,剑铭要是知道能多个帮手,还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我只是不放心你。”
“小姐……”阮怡嘴角下撇,说话眼眶就要红。
“不许哭,在外面呢!”段晚宁捏了她脸一下,又道,“不过有小戳跟你一起,我还算安心。”
谁知阮怡却道:“戳儿他不跟我一起,我俩说好了,他去从军,我去楼里做事。”
“什么?”这倒是出乎段晚宁的意料,恐怕连苏轻弦都要吃惊了。
阮怡眼睛亮起来:“我俩约了三年之期,若是三年之后他做不成将军就要来跟着我,算是保镖也成。若是三年后我不能挑起一堂的事务,我就去寻他,给他做煮饭婆。”
这回段晚宁是真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俩人倒真是般配。
“只是以后我不能陪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你可得自己注意着,天冷天热的加减衣物,还有平日里不要总是练功,也要多休息。还有……”
“行啦!”段晚宁打断她,“你又不是现在就走,怎么还交代起来了。况且将来你无论在哪一堂做事,还不都是我的手下么。难不成咱们以后见不着了?”
阮怡吐了吐舌头:“可说呢。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好好努力,不给小姐丢人!”
“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阮儿,做得好与不好,别人说什么我不在乎。”段晚宁轻轻拍着她肩膀道,“况且看在我的面子上楼里人也不会与你为难,不过自己的面子最终还是要自己挣。”
两人正说着体己话,就见从城门奔出一匹快马,马上一个驿卒身后背着一个简牍,一径往无锡的方向去了。
段晚宁眨了眨眼,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又觉有些荒谬,便也撂下不再想了。
只是这一会的功夫,茶棚里又进来两人,径直往她二人的桌前走。段晚宁闻声抬头,不由笑道:“菖青、剑铭,怎么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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