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昏暗的房间内，灯火如豆。
昏黄的灯火，照亮了杨老汉满脸的褶子，还有不可思议的目光。
“嗯！”
杨峥微笑着点点头道：“烦劳父亲明日带儿过去，儿还没去过苏家呢！”
“好好！”
杨老汉连忙应了下来：“明日一早，你就跟爹过去！”
说完，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杨老汉有些尴尬搓了搓手：“儿啊，这时辰不早了，你就先睡？”
杨峥闻言一愣。
“爹，家中可有吃食？”
杨峥苦笑着问道：“腹中饥饿，睡不着！”
“嘿，你瞧爹这记性！”
杨老汉一拍脑门，苦笑着说道：“爹这就给你把吃的送过来！”
说完，他立即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他知道，张氏不喜欢他这个长子。
对此，他也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二人发生冲突。所以，他也没叫杨峥过去吃饭。
不一会儿，杨老汉端着一碗稀饭，一个黑不溜秋的馒头，哦，对，这个年代应该叫炊饼过来了。
“铮儿，你先吃！爹还有点事，就先出去了！”
杨老汉擦了擦手，拘谨不安的说道。
“爹忙去吧！”
杨峥起身相送。
送到门口的时候，杨老汉终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长子道：“铮儿，千万别恨爹，爹……无能啊！”
他知道杨峥的想法，想读书，想当官。也知道张氏的心思，一门心思的想把家里的每一分钱都花在杨嵘身上。
但他没办法，为了家里和睦，他只能这么做。
“儿明白！”
杨峥微笑着低头说道。
因为这一句。
杨老汉差点没忍住，流出眼泪来。
他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杨峥的肩膀，推门走了出去。
门口，杨峥看着杨老汉的背影，摇头笑笑，转身回到了屋里。
……
到了东厢房门口，杨老汉先是抹干了眼眶，然后才走进了屋里。
正在灯下缝补衣裳的张氏见丈夫进来，连忙关切的问道：“怎么样？”
知道张氏问什么的杨老汉，坐在土炕上，一边脱鞋子一边回答道：“明日一早，我带他去苏家！”
张氏闻言大喜。
家里从此少了个米虫，就能省下更多的银钱。
孩子明年就参加府试，没有银钱打点，那怎么行。
“对了，那谁，当掌柜的一个月多少银钱啊？”
张氏眼珠子一转，问起了杨峥的收入。hTtPs://M.ensotemple.com
杨老汉心中厌烦，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挥了挥手，闷头倒下，背对着张氏道：“没影的事儿，谁知道！！”
“你没跟他说说，要是当上了掌柜，挣了钱，帮衬帮衬他弟弟。等他弟弟考了功名，自然有他的好处！”张氏伸手捅了捅杨老汉的腰眼，埋怨着丈夫不懂事。
“要说你说，老子开不了这个口！”杨老汉嘟囔了一声，不再理会张氏。
此时回过神的杨老汉，心里最想不透的是，历来固执地像茅坑里臭石头的长子，竟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而且，刚刚谈话的时候，那神态，那气度，二十多年来，杨老汉只在苏家二老爷的身上见到过。
真是奇了怪了！
……
西厢房中。
草草吃过饭的杨峥，下意识的准备去刷牙。
但找了半天没找到牙具后，才意识到，这个时代是没有牙刷这些器具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出门摘了一截柳枝。
又去厨房找了点粗盐。
沾了点粗盐，草草刷了牙。
洗漱完后，他回到了土炕上，盖上被子。
一边看着从窗户木板缝隙中，照进来的月光，一边想着明日苏家的面试。想着想着，又想到了牙刷牙膏这些事情。
碳酸钙，锌盐，增稠剂什么的。哎，之前只是听说过，却从没做过。
哎，早知道要穿越，大学就去学化工了！
想到大学，他又想到了前世那个社会。
房子，车子……
哎，索性没有结婚。
不然的话更麻烦。
想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
杨峥就早早起了床。
洗漱完后，杨峥就跟着杨老汉朝着苏家而去。
如今是暮春三月，清晨时还有些微凉。
路边的杨柳树，已经抽出嫩芽。墙角，路旁也有嫩绿的野草长出，草叶上凝结着一层细碎的露水。
父子二人裹紧身上的衣服，脚步匆匆的朝着苏家而去。
苏家是并州本地最大的布商之一。
主要是做布料。
有市面上常见的苎麻布，还有价值不菲的了蚕丝质地的绫罗绸缎。
每天都有来自河东道各处的商贾，在苏家仓库门口排着进货。当然除了那些散客商贾，苏家也有自己的店。
“在这并州府十五县，每个县都有苏家的店铺。儿啊，若是你能当上苏家的掌柜，估计也是去那些县里！”
杨老汉一边走一边说道。
杨峥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去哪儿无所谓。
正好，他也想借此，出去看看，这大隋朝的风土人情。
“对了，还有一事你要牢记！”
杨老汉突然想到一个大事，连忙叮嘱杨峥道：“这苏家虽然都姓苏，不过却分成了三派，你若是进了苏家，一定要小心行事，莫要得罪了人！”
杨峥闻言，一点都不惊讶。
这种事情他见的多了。
哪个公司没有个小山头的。
“哪三派？”
杨峥好奇的问道。
“这苏老太爷是最大的一派，主要管钱，苏家所有的账房都是老太爷的人。这买卖和布匹织造，是苏家大小姐和三爷在管。具体怎么分，你爹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是咱这并州府以南是苏家大小姐的地盘，并州府以北是苏家老三的地界！这大小姐和三爷斗得很厉害，两帮人谁都不服谁！”
杨峥闻言微微点头。
看来这苏家大小姐处境也不太好啊。
虽然看似南边市场繁荣，但其实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南边的市场并不好做。原因也很简单，虽然苏家是并州府，乃至河东道的大商户。但黄河以南，包括洛阳，长安，那里的布商更多，实力更强。至于长江以南，那就更不用想了。
那里是桑蚕丝的主要产地，那里的纺织工艺更加成熟，市场更加激烈。若是苏家就依靠市面上苏家布坊里的那些面料，去了江南根本吃不开。
但北方就不一样了。
北地苦寒，不适合桑麻种植，所以对于布匹商人来说那里无异于是一块无人开发的宝地。更别说是长城以北的草原部落，对布匹的海量需求。另外，还有那条传承了千年的丝绸之路。
习惯性的，杨峥脑子里开始思索，市场，模式，创新，销售这些环节。
“铮儿你也不要过于担心！”见长子皱眉沉思，杨老汉还以为他担心得罪人的事儿呢，咳嗽一声，开口安慰道：“只要安分守己，就不会有事！”
杨峥回过神来后，见杨老汉一脸担心的神色，笑着点了点头：“我想别的！爹你刚刚说，大小姐？这苏家长房的管事是个女人？”
“是！”
杨老汉笑着道：“听说苏家大爷早年间去塞北经商，遇到了马贼，死在了草原。所以原本苏家老大掌管的买卖，现在是由大小姐管着，爹倒是见过大小姐几次！”
“怎么样？”
杨峥好奇道。
“很厉害，很威严，很俊的一姑娘！”
杨老三说道：“对，这次苏家招掌柜，听说也是大小姐那边在招！”。
“对了，铮儿现在天色尚早，你饿不饿，要不吃点？”
路过街边一个饭铺的时候，杨老汉指着饭铺询问杨峥道。
……
父子二人坐在大树下，迎着微冷的晨风，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面后，大步朝着苏家而去。
到了苏家门口，杨峥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再此等候了。
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穿着青布长衫的读书人，共同的特点是，长衫都比较破旧，看得出来这些人生活的并不如意。
杨峥抬头看着这苏家的大门。
飞檐斗角，朱红大门。
大门两侧蹲着镇宅神兽，门头上黑底的匾额上，写着苏家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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