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则鸣没有需要探望的亲人和招待的客人,而祁景琛在国内除了周家母子,也并无值得探望的对象。因此逛超市时,他们便只像往常那般挑了些当季果蔬。
但架不住年味儿浓厚,也念着这是两人复合以来的第一个新年,出了超市,沈则鸣又拐进旁边专卖春联炮竹的杂货小店买了一副春联和两个大红色的生肖玩偶。
临了瞥见柜台前挂着的两条手绳,沈则鸣顿了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店主很有眼色地取下其中一条递给他,笑道:“前两天我去郊外的寺庙上香,在山脚下遇见个挺奇怪的白胡子僧人,送了我几条手绳,说是开过光的能驱邪保平安,想着家里的老母亲信佛,我给了他些化缘钱就收下了。”
“家里人都戴上了,还剩两条,瞅着您看了好几眼,也算是缘分,您要不嫌弃就拿回去,图个平安吉利。”
沈则鸣将手绳拢进掌心,冲店主笑了下,诚恳道:“谢谢。剩下那条能不能一起送我?想替我爱人也求一份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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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一天,祁景琛携沈则鸣,挑了几样送人的寻常年货去了周蕙心家一趟。
彼时周骁正被周蕙心请的家教摁在房间里补习,听见沈则鸣的声音,推开门一溜烟蹿到沈则鸣旁边,拽着沈则鸣的袖子不松手,冲着他妈嚷嚷:“沈老师,啊不对,现在该叫小妈了。小妈救命!您管管我妈吧,您的好大儿马上就要死在他亲妈的魔爪下了!”
周蕙心闻言,一改先前的和蔼神色,一巴掌拍向周骁后脑勺,板着脸呵斥道:“小兔崽子瞎叫什么呢!赶紧滚回去上课!”
仗着沈则鸣在场,周骁冲周蕙心吐吐舌头,躲在沈则鸣身后小声嘟囔:“就不上就不上就不上!”
说着,周骁圈着沈则鸣的手无意识越搂越紧,于是周蕙心还没来得及发飙,就见祁景琛两步走到周骁旁边,勾着他的衣领提溜小孩似的把周骁一把扯开了,“上课去。”
周骁仰头,见祁景琛一只手搭在沈则鸣肩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心下一抖,脑海里没由来冒出某个猫猫头表情包——别碰我老婆.jpg。
他迅速起身退到一旁,抓起身后的抱枕挡在眼前,一步一挪溜之大吉。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赶走周骁,祁景琛顺势在沈则鸣身边坐下,左手松松环着沈则鸣的腰,无视掉周蕙心稀奇中燃烧着八卦之魂的目光,淡定地转移话题:“有我们的晚饭么?没有这就走了。”
周蕙心立刻皱眉,“怎么没有?想吃什么尽管点菜,正好王姐还没放假。”
祁景琛闲闲望她一眼,几乎没有犹豫,顺嘴报了一堆沈则鸣爱吃的菜和忌口,眼见沈则鸣耳廓泛起粉色,警告般瞪了他一眼,他这才住嘴。
许是年纪渐长,加之本着不愿打扰小情侣的想法,周蕙心轻咳两声,借故去厨房看菜起身上楼,把偌大的客厅留给两人。
但其实祁景琛也不打算在别人家里做什么,贴近沈则鸣耳边低语几句,就见两个人手牵手站起来,朝着别墅的后院走去。
周蕙心闲暇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侍弄花草,因此整个后院都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最里头的郁金香园支了架乳白色的秋千,祁景琛让沈则鸣坐下,自己站在秋千后面推。
远远望去颇为赏心悦目。
周蕙心食指搭在窗旁,望着两人的身影若有所思。
他们母子与祁景琛的相识缘于一场意外。
大约八九年前,周蕙心带周骁一同到M国出差,那会儿周骁的哮喘还没治好,身体也不如现在壮实,初来乍到便有些水土不服,当晚吃完晚餐回酒店的路上就突发了哮喘。
那晚周蕙心想跟疏远已久的儿子谈谈心,就让同行的下属先打车回去,自己带着周骁慢慢往回走,哪知周骁却因为不适应这儿的气候突然发病。
周蕙心慌起来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冲着围过来帮忙的一群M国人讲中文,所幸几步之外的祁景琛听懂了她的话,开车送周骁去最近的医院。
那时的祁景琛不似现在这般“有活气”,整个人透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冷然,又好像游离于世界之外的边缘人。
把人送到,他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周蕙心本以为再也遇不到,没想到几个月后就在周骁当时就读的学校门口看见了祁景琛。
他站在周骁学校门口的桑树底下,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的高中,像在等人,又好似只是单纯路过。
周蕙心当即就拽着周骁冲上去,讲清原委,说要请他吃饭,但祁景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说只是举手之劳。
后来是周蕙心提起周骁下半年即将进入对面的高中学习,祁景琛才显出点兴趣来,答应了周蕙心的午饭邀请。
此后一来二去,他们熟络起来,年后周骁入学,周蕙心请人算了一卦,算命的大师指点周骁认祁景琛做干爸方可转运,周蕙心原以为祁景琛要拒绝,然而意料之外,他答应了。hTtPs://M.ensotemple.com
那时候她惊大于喜,怀疑祁景琛转了性,如今想来,只怕另有所图。
周蕙心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收回视线,瞥一眼墙上的挂钟,转身走去厨房。
晚饭十菜两汤,品类之丰盛叫周骁叹为观止,没忍住抱怨了他亲妈一句虐待小孩,然后挨了周蕙心一个脑瓜崩。祁景琛和沈则鸣都不是话多的类型,饭桌上尽是周骁和周蕙心斗嘴的吵嚷声,倒也热闹。
饭后又聊了点周骁在学校的情况,天色渐晚,祁景琛捏了下沈则鸣的手心,提醒他该回家了。
了解祁景琛的习惯,周蕙心也不劝人留宿,只是叮嘱开车注意安全。
周蕙心的别墅在郊区,距离他们在市中心的房子路程挺远,到家时已接近晚上十点。两个人都没有熬夜的习惯,除了周末偶尔放纵一两回,平时至多不超过十一点就关灯睡觉,堪称养生典范。
今晚也不例外,祁景琛率先洗漱完,半倚在床头等待沈则鸣,顺带继续阅读前两天没看完的书。
五分钟后,沈则鸣关了卧室的灯,踢掉拖鞋准备上床。每当这时候,祁景琛便会放下手里的书,在沈则鸣之前掀开被子,待沈则鸣钻进来,他包小孩似的把人裹进怀里,再伸手按掉床头的阅读灯,相拥入眠。
复合以来,沈则鸣时常会产生某种错觉,似乎他与祁景琛不是分别十年再度复合的恋人,而是已经相伴许多年的老夫老妻了。
事实上除去某些不可描述的场合,他们的相处模式的确与老夫老妻别无二致。
祁景琛和他都不是什么喜欢追求刺激的人,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爱好和习惯,感情稳定之后,工作和生活就更稳定了。
工作日的下午祁景琛通常比他早下班,就到学校等他下课一起回家买菜做饭,周末固定的娱乐活动不是看电影,就是找个人少的地方手牵手压马路。
这样的生活方式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无聊乏味,但沈则鸣很喜欢。
被窝里暖烘烘的,沈则鸣窝在祁景琛怀里,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安然入睡。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祁景琛却罕然地做了个噩梦。
梦境的地点是M国,梦里的祁景琛刚满二十二岁,他孑然一身,仅穿一件单薄的毛衣,立在漫天大雪中,望着远处别墅里的暖光出神。
这是这个月第五次,盛娟无缘无故把他赶出家门。
当初耐不住盛娟胡搅蛮缠,祁寒山逼不得已答应让祁景琛一起出国,而盛娟又以照顾他生活起居为由,搭上了一同前往M国的飞机。
祁寒山被盛娟烦怕了,给祁景琛挑的学校离他自己居住的N市很远,几乎要跨越大半个M国,甚至为了彻底摆脱他们母子,祁寒山还在当地给他们买了一栋别墅,一次性把未来几十年的赡养费都打了过来。
从钱财物质方面来讲,祁寒山可谓仁至义尽。可盛娟想要的不止这些。到M国之后,她的病愈发严重,经常整夜不睡觉,披头散发攥着祁寒山的照片跪坐在别墅的壁炉前,魔怔一般对着照片念念有词。
多数时候祁景琛下课回来,还要负责照顾盛娟的饮食起居。但就算他做得再好,盛娟也总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怒火发泄在他身上。
祁景琛觉得自己离疯不远了。
他在雪中站了一会儿,搓搓冻僵的手指,绕到房子后面,踩着墙角的枯树翻进二楼的窗户,穿上外套,拎起扔在床脚的书包,又原路翻窗子出去了,在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待了一晚。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雪停了,负责教授认知心理学的老教授没再拖堂,时间一到就宣布下课。祁景琛之后没有别的安排,更不想回家,于是便答应了同学默克的邀约。
默克是标准的M国人长相,金发碧眼,英挺帅气,又有开朗外向的性格加持,在同学中很受欢迎,跟着他出去玩必定不会无聊。
他们并肩走出校门,在学校门口的马路旁等车。最初的对话还挺正常,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可能是某对同性情侣手挽手从他们面前经过之后,默克就突然开始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祁景琛,靠近他身体的右手也不老实地贴了上来。
祁景琛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不再搭话。
默克是GAY,而且不止一次对他有过那方面的暗示。祁景琛有些后悔,思忖片刻,准备直接转身离开,却在抬眼的瞬间,瞥见马路对面的广场女神雕塑背后,藏着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脑海里蓦地跳出“沈则鸣”的名字,祁景琛呼吸一滞,正欲细看,默克却在这时候霍地勾着他的腰,垫脚吻了上来。
祁景琛愣了一秒,迅速皱着眉推开默克抬眼寻人。
“沈则鸣”却消失了。
祁景琛感到心口空了一瞬,如黑潮般涌动的悲恸像要割裂整颗心脏。
沈则鸣还是不要他。
“景琛......”
“祁景琛......”
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声,祁景琛费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担忧的眼睛。
那是沈则鸣的眼睛。
他怔了下,用力将沈则鸣拥进怀里。
“做噩梦了么?”沈则鸣回抱住他,放轻声音安抚道:“别怕,都过去了。”
沉默几秒,祁景琛“嗯”了一声,垂眼看向两人贴在一起的手腕——两根红绳。
是啊,都过去了。
他闭了闭眼,偏头碰了下沈则鸣的嘴唇,轻声道:“新年快乐。”
沈则鸣弯起眼睛,“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我们还有很多个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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