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耳旁响起苍老的声音。
他看向身边,鹤发苍颜的老人正拄着拐杖,伫在一边同样注视着荡漾的花海。
“住了这么久的地方,一朝别离,真是令老身不舍。”
“是您的子女要带您搬去璃月城中里生活吗?”
晏宁左右无事,也乐得和老人家交谈。
“这事还不容易?你和他们把事情说开了,我想他们也不会强拗您的意愿的。”
“呵呵...”
老婆婆发出饱览人生的畅怀笑声。
“不了,不了。”
“再不舍的东西,也无法一直留在身边的。”
“年轻人,老身也该去那处地方了,多谢你不嫌弃和老太婆聊上几句,屋中木柜的抽屉里剩下一些平日里做的饴糖,将它们取出来吃掉吧,不然就放坏了...”
话音逐渐变得缥缈不可闻,再到最后,老婆婆的身影如幻影一般突兀消失在晏宁面前。
“!”
看到这一幕,晏宁打了个寒噤。
撞鬼了?!
不会这么巧吧?
在路上扯了半天的幽魂鬼怪,到了轻策庄就正好撞上它们。
真就像胡桃说的,鬼魂在璃月其实也是很常见的存在?
晏宁先是一阵不可避免的慌张,随后稍微镇定下来,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似乎...那只鬼魂并没有攻击他,而且他们俩交谈地还挺尽兴?
而且最后告别的时候,她还叮嘱自己去屋子的木柜抽屉里寻找什么...
“哟,晏宁,在发什么呆呀?”
不知什么时候,胡桃已经交涉好了葬仪事务。
她伸出手在晏宁面前晃了几下,涂着黑色蔻丹的指甲好像颗颗清甜诱人的桑葚。
“胡桃,跟我来一下。”
晏宁拉着胡桃走进了这家人的堂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灰白色的相片,上面的老人家眉目舒展,露出慈祥的微笑。
木棺被安放在堂屋中央,不出意外收敛着老太太的遗骸,应该是出于安放这具棺材的缘故,屋里家具的位置发生了改变,晏宁能从地面上的残留的灰渍看出它们原本的位置。
果不其然,沿着木板上挪动家具的擦痕,晏宁在旁边的一侧房间找到了一组高大的木柜。
乌黑油亮的柜身颜色是在积年累月的使用下所留的印记。
打开抽屉一个个检查,在较高且不容易够到的一个抽屉的深处,晏宁摸到了被油纸包起来的一个小包裹。
“这是什么?”
胡桃凑过去,好奇地朝晏宁问道。
“晏宁怎么知道柜子里有这个东西的?”
“...是这家的老人告诉我的。”
“咦,没想到你看到老婆婆的灵魂了呀!”
胡桃鼓励似的拍拍晏宁的肩膀。
“看来晏宁你很有加入我们往生堂的潜力嘛,而且你这一说我才注意到...”
胡桃像是发现了某种新奇的事物一样围着晏宁转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一身衣服的原因,你给我的感觉总像爷爷之前那样...”EnSotEmplE
“如果胡桃你不嫌弃的话,也不是不行。”
晏宁尽力作出慈祥的表情。
“诶?什么呀!”
胡桃掏出小幽灵,羞恼地拍在晏宁脑袋上。
...
“噢,看来是之前整理遗物落下了,太感谢你们了。”
这家的主人对晏宁还有胡桃致以谢意,他将纸包裹打开,露出一块块橙黄色的不规则饴糖。
果然是饴糖没错,看来之前遇到的真的是老婆婆变作的鬼魂了。
到了现在,晏宁突然觉得鬼怪什么的也没有值得害怕的,就像人不都是好人一样,鬼怪魑魅也不全是恶灵。
“唉...”
(抽噎)
这家主人突然抽泣一声,泪水忍不住涟涟落下。
他拭了拭脸上的泪渍,强抑住情绪道歉道:“母亲还没去世前,最擅长做这种饴糖,甘甜,脆硬,哪怕在璃月港我也从没吃到过能与之相比的。”
“从小到大,为了怕我们偷吃,把牙给弄伤了,母亲就经常将糖藏起来,不让我们找到...”
“不过到了现在...(抽噎)...我总算知道她把糖藏在什么地方了...”
主人家说话声断断续续,颤抖地捏住一块糖吃了起来。
“来,都吃,都吃,尝尝我母亲的手艺怎么样...”
晏宁与胡桃对视一眼,各自拿了一枚饴糖放入嘴中。
...
说实话,饴糖终究是饴糖,并不会因为手艺的高超就能给它赋予上令人爆衣的效果。
但可能是曾经记忆的影响,这竟成了这家主人最为难忘的味道。
祭祀,悼念,起棺。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在一片哭声中晏宁与胡桃在最前面引路,一行人将棺材送往了魂灵所归之处。
无妄坡。
从无妄坡一直向前,便能抵达【边界】,亦即生与死的分割线。
送行的队伍送到这里便是终点了,在家人含泪不舍的道别过后,终于轮到了胡桃与晏宁的工作。
“嗐...”
葬仪还未开始,晏宁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晏宁你这一路上无精打采的。”
“我在想...老婆婆心里是不是还有遗憾,毕竟她在逝世的时候,家人子女都不在身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啦,轻策庄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是这样,不想种地的年轻人跑到了璃月城里去,留在庄里的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胡桃捋着晏宁的头发,安慰道。
“葬仪的事情就是这样啦,生生死死,很少有圆满...经历得多了就好。”
“...谢谢,不过,你这是在干什么?”
晏宁抖落胡桃的手,她一下一下的抚摸让他觉得很是别扭。
“诶?我看小孩子不开心的时候她们都是这样做的,难道是哪里出错了嘛!”
“胡桃,你...”
晏宁泄了气,无可奈何地说道:“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开始葬仪吧。”
他感觉已经对胡桃的风格逐渐适应起来了。
“嗯,那好。”
胡桃点头应诺。
就在这瞬间,晏宁面前的胡桃如同换了一个人,她庄重正式地合起手掌,轻声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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