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都住在三环路旁边的老式塔楼里，我住甲栋，我这邻居住乙栋。这两栋塔楼都是第一机床厂的宿舍楼，所以街里街坊的老住户基本上都认识。
我家楼上住着一个姓傅的老头，退休前是厂里的钳工，傅爷爷长得人高马大，黧黑面庞膀阔腰圆，虽然已经年过花甲，仍不难看出他年轻时是个蛮漂亮的小伙子。
厂里的老同事提起傅爷爷，就没有不伸大拇指的，都说老傅为人正派，刚正不阿。可不知由于什么原因，傅爷爷终身未婚，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双井离BJ有名的潘家园旧货市场不远，所以傅爷爷退休后整天没什么事做，隔三差五的就爱去逛逛潘家园，淘换些许自己喜欢的小物件。
年轻人都好熬夜，有事儿没事的耗着不睡，其实就是玩儿不够。有一年暑假，我这邻居跟几个哥们组团打完魔兽都后半夜了，新收了几件稀有装备正沾沾自喜着呢，不经意间他一抬头，发现对面楼傅爷爷家的窗户里竟然还亮着灯。
老式塔楼都不怎么讲究隐私，距离特别近。夜色掩映下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显得格外醒目。我邻居看见小小的窗格里，一个女人的剪影袅袅婷婷，清晰可见。
只见女人挽了一个复古风格的高髻，发云如墨，显露出一段修长纤细的玉颈，夜色里散发出象牙般温润细腻的光泽。她似乎正全神贯注地对镜梳妆，不时轻理云鬓，左右端详，浑然没有察觉对面窗子里我邻居的偷窥。那一夜我邻居大饱眼福之后自然是夜梦不断，浮想联翩。
第二天再见着傅爷爷时，我邻居觉得老头儿今日看起来格外慈祥可爱，至于窗子里的女子是谁？他不懂，他也不敢问。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就仿佛两人约定好了一般，我邻居每天深夜在魔兽世界里鏖战尽兴以后，都能看见对面傅爷爷家窗子里的女人。女人自始至终都是那一个动作，揽镜自照，孤芳自赏。我邻居倒也乐得夜赏佳人，长此不疲。
有一天他打完游戏照例又往对面望去，先开始女人还是自顾自地梳妆打扮，紧接着她竟站了起来，开始翩然起舞。女人跳的是类似《甄嬛传》里“惊鸿舞”那种古典长袖舞，我邻居看着看着，耳边竟也隐隐约約飘过来仙乐阵阵。万籁俱寂的夜色里，时有时无的乐曲声听起来特别诡异。
就在他心下纳罕同时感到阵阵恐惧的时候，女人舞着舞着猛然一扭头，定定地看住了我的邻居。邻居也是到这时候才看清，那女人的眼睛就是两个大大的黑窟窿，不时有暗红色的光束忽明忽灭从窟窿里闪出，活像是在眨眼睛。她嘴巴咧得奇大，正对着邻居阴森森地微笑呢。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连滚带爬地关了灯，一头钻进被窝里，瑟缩着一宿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邻居就找到傅爷爷，问他家里面的女人到底是谁。
傅爷爷完全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甚至还有几分愠怒。他一个常年独居的老头子，家里哪儿来的女人？听我邻居讲明了来龙去脉，傅爷爷把他让进了家里。
进了屋坐定，傅爷爷取来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我邻居。邻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很旧很脏的绣花鞋。
傅爷爷告诉他，一个多月前自己在潘家园收了这玩意儿，因为觉得鞋面上手工刺绣的彩线莲花特别精致难得。傅爷爷说古怪八成就出在这上头。
见我邻居还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傅爷爷进一步对他说：“你要不说我还不觉得，自打收了这鞋回来，我夜里总听见书房里似乎有人走动的声音，也起来查看过，并没发现什么异常。还有一回我夜里起夜去厕所，发现书房的灯竟然是开着的。我每晚睡前都要挨着屋地检查电源，所以不可能是忘记关了。”
我邻居战战兢兢地问：“难不成是这鞋的主人有问题？”傅爷爷说：“有可能是鞋主人藏魂于鞋中作祟，也有可能是鞋子本身出了幺儿。物件儿有了一定年头，再加上机缘巧合开了灵智，本身就能成精做怪。”
当天傅爷爷就把那只绣花鞋拿去潘家园出手了，后来我邻居就再也没见对面窗户里的古怪。这是他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没有之一，至今无解。
古物成精的故事之前我也听到过一些，但大多是些金玉贵重之物，绣花鞋还是头一遭听闻。
我一直有个疑惑就是傅爷爷与这古鞋“同居”多日，为什么一直没太大感觉，更没有为其所害呢？想来是因为傅爷爷一生为人正直，勤俭自律，正气凛然之人自有神佛护法，邪祟自然无法近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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