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透，便已经站在了路旁。
他在等。
巳时过半，食馆的客人已经入座不少，柳明却一反常态，没有站在食馆门口，而是依旧站在路边。
又等了一刻钟，终于，他等的目标，出现了。
“一、二、三……十六，”柳明冷笑着看着路上：“来的可真不少。”
十六辆看起来颇为破旧的马车，出现在了东城方向的官道上。
梁守信跳下了马车，冷冷地看着柳明：“阮家三兄弟呢？”
“在里面，”柳明侧开了身子，让出道路：“咱们里面去比试，别影响了我的生意。”
“哼！”
梁守信一声冷哼，回头喊道：“都下车！”
十六辆马车，不断地钻出人来，就连车夫停好了马车以后，都钻进了人群中。
与上次不同的时，上次来的一眼就能看出全是铁匠。
这次来的，不仅有铁匠师傅，还有自己的徒弟。
有些徒弟甚至还未满二八，脸上还残留着稚气，但却毫不犹豫地站在师父身后。
其中一部分铁匠，手里拿着大大的铁皮，铁皮上还有把手。
握着把手一举，便是一个非常简陋的盾牌。
柳明粗略一数，估摸着有一百三四十人。
“梁师傅。”
突然被柳明叫到，梁守信回过头来：“干嘛。”
“我这儿是食馆，今日这么多人来了，你要不要管他们一顿饭？”
看着柳明脸上的贱笑，梁守信登时便上了火头，怒道：“等正事做完了，再来拜访柳掌柜！”
说罢，他带着一百多号人，乌泱泱地走到了食馆后面的空地中。
这片空地，本是给农人收成之后堆放水果用的。
现在还没播种，便一直空着。
此时，阮家三兄弟早已在空地等候多时。
柳记的护院们，也全都站在了他们身后。
两拨人怒目相视，铁匠们纷纷从腰间拔出铁锤，护院们也毫不犹豫，亮出了自己的铁棒。
此时，却见梁守信方走出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
这老头估摸着得有六十五岁往上走，一脸的老年斑，皮肤满是褶皱，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
他走到了二人中间时，阮大登时站直了身子，对着老人家作揖道：“晚辈阮大，见过曹前辈。”
与此同时，梁守信也恭恭敬敬地对老人家作了个揖：“晚辈梁守信，见过曹前辈。”
柳明轻轻敲了敲阮三，小声道：“这老头谁啊？”
“曹赤炼，上一代铁匠街的老大，为人最是公正，铁匠们私下纠纷，都喜欢找他评理。”EnSotEmplE
阮三说罢，撇了撇嘴，与阮二一同上前，同时作揖，对曹赤炼行见面礼。
曹赤炼将双手张开，对着双方虚压两下，尔后清了清嗓子，方道：“老朽不才，今日来做个见证，二位，没意见吧？”
阮大摇头：“没有。”
梁守信更是嘿嘿一笑：“曹前辈最为公正，由您来做见证，自是最好。”
曹赤炼满意地点了点头，喊道：“摆桌！”
老家伙派头真足！
柳明心中暗暗吐槽，尔后对一个护院做了个手势。
护院见状，立马跑回宅子，将他们吃饭的桌子搬了上来。
护院们常食泡面，又都是地痞无赖出身，不爱干净，桌子上滴了油也没人打扫。
唯一擦桌子的时候，便是吃饭时袖子在桌上抹过……
面对这张脏得无语的桌子，梁守信登时皱起了眉，阴阳怪气道：“一间食馆，竟然连一张干净桌子都抬不出来，难怪阮家三兄弟会跟着你们混。”
他一手捂住嘴巴，另一手在嘴前扇了扇，方道：“真是臭味相投。”
如此羞辱，阮大正想还口，却见曹赤炼率先抬手挡住了阮大。
尔后，他瞪了梁守信一眼，喝骂道：“身为铁匠，靠的是手艺，而不是嘴皮子利索！你这些年手艺没怎么长进，嘴皮子倒是变臭了，我看呐，比这桌子还臭！”
哟，梁守信被骂了？
以柳明对梁守信的了解，这般辱他，他必会还击。
此时的他，果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胸膛极速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行。
柳明甚至都想好了，一旦吵起来，他立马让刘看山弄点烤肉过来，他一边吃一边看。
然而，梁守信却忍了下来，反倒是对着曹赤炼再度作揖，道：“多谢前辈教诲。”
看来这老头子，果然很有威望。
曹赤炼见他认了怂，方才拍了拍桌子两旁，道：“上料。”
阮大回头对阮二使了个眼色，阮二赶紧转回空地，将盖着红布的托盘端了出来。
与此同时，梁守信亦是回头看了一眼小六，小六赶紧上前，将自己的包袱放在了桌上。
“落定离手！”
曹赤炼高喊一声之后，揭开了阮大托盘上的红布。
“阮大寻料，赤金精铁！”
喊罢，他又用手将精铁拿起，上下掂了掂，方道：“三斤五两！”
柳明看得眼睛都直了：“厉害啊，不用称都能垫出重量。”
说话间，曹赤炼已经放下了阮大的精铁，又去打开了梁守信的包裹。
“梁守信寻料，赤金精铁！”
果然，这老家伙也搞的赤金。
曹赤炼再度掂了掂，又道：“五斤！”
尔后，他双手猛地拍在桌上，道：“二位，接下来三日，你等需自选两名助手，自己搭炉，自己锻刀，三日后的午时，需携带已锻造好的刀回到桌前，过时则负，听懂了吗？”
梁守信与阮大，同时点头。
“拿笔纸来！”
曹赤炼一声大喝，立马便有铁匠奉上笔纸，他刷刷刷写了一封契约，念道：“生死状！今，铁匠街铁匠梁守信，与柳记食馆铁匠阮大相约，以三日为限，各自锻刀一把，按铁匠街规矩定胜负，胜者可敲击负者头颅三锤，生死自负！”
卧槽！动真格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生死状是具有法律效应的。
阮大若是签了字，他输了之后，梁守信三锤将他锤死了，也不用负任何责任。
柳明正要出言制止，阮大却一把抓过生死状，直接咬破大拇指，将指印重重地按在了上头。
尔后，他挑衅地将生死状，递给了梁守信。
梁守信冷笑着，让小六拿来朱砂，也将指纹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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