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大宋,道正司除魔卫道,便是其存在的实际功用。至于佛门,与道门向来不和,尤其当今官家崇道抑佛,致使佛门处境更是不妙。
但既然佛门也统归道正司管辖,自也有其世俗公用,在东京之地,佛门便配合道正司超度死去的冤魂,保证世间朗朗乾坤。
陈平安道:“东京人口百万,每年离世之人不过两三万,刨去自然死亡的,哪里来的如此多冤魂?”
今日高廉地黄旗一挥,竟召唤如此多冤魂,绝对不是一句佛门渎职就能解释的。
林灵素叹了口气:“妖邪当道,乱世将起啊……喂,你去哪里?”
“金灯寺!冤魂这么多,自然去看看。”
金灯寺,在东京并不出名,但因其是道正司的直辖寺院,地位十分特殊,城中一应冤魂事宜都是金灯寺调度处理,权力不小。M.ensoTEmple.Com
二人同行,不多时便到了东城,但见庄严的大门前,摆了许多花草,姹紫嫣红,看着倒不似初秋景象,像回到春天;
除此之外,还有木石器具装扮,看上去雍容华贵,让这佛门清净之地,平添许多庸俗。
都是寺里和尚为红宫女眷礼佛所做的准备。
透过门缝,只见院中禅房仍有灯光摇曳,映出几个人影,似乎是在做些什么物件。
陈平安从怀里摸出一个稻草人,便要施法令其潜伏进去,却被林灵素拦住。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折成纸鹤模样,又吹了口气,那纸鹤便如生了灵智一般,翩翩起舞,从院墙飞了进去。
林灵素道:“厌胜术到底是左道,只怕会惊动佛门禁制。我这纸鹤却是正宗道术,安全性更高。”
虽然看上去只是纸和稻草的区别,但法术不同,所产生的结果就想去甚远。陈平安看着那纸鹤,说道:“那你教我啊?”
林灵素便开始讲解其中玄机……
纸鹤飞入院中,先探查了普通禅房,几个僧人在准备金银器物,又要开光做法,很是繁忙。
又飞到方丈房中,却黑着灯,里面没有人。
林灵素便操控纸鹤,又绕了几圈,终于发现异常,在大雄宝殿的后方,有丝丝缕缕的阴气泄露,越是靠近,阴气便越盛。
那里有两人正在悄声说话,隐约听得“阴魂”、“法术”、“鬼差”之类从词语,只想稍稍靠近听得真切点,却被一个年迈的和尚发觉,正是金灯寺主持明远和尚。
“什么人!”
明远和尚一声厉喝,那纸鹤却加速向他冲了过来,气势陡变,竟有苍鹰缚兔般的威猛气势。
“嘭!”
一声轻响,纸鹤变成团团碎片。
而明远和尚的胳膊已经鲜血淋漓,真如被猛禽啄了一般。他顾不上查看,便飞身出去,寻找来犯之人,可林灵素早已拉着陈平安离开。
不过多时,陈家宅中,陈平安与林灵素对坐堂前。
“果然是邪魔当道,那老和尚圈养冤魂,培养鬼物,祸乱人间。”
林灵素怒气隐现,他是个正气十足的道士,见不得这种披着佛门外衣、暗中搞邪魔外道的行为。
陈平安却陷入了沉思,高廉……蔡京……冤魂……皇室女眷……
一根若有似无的线,将这些联系了起来,可到底是什么线,现在却不知道。
但这些事情,都隐隐指向了中元节。
中元节,七月半,佛教称为盂兰盆节,当日祭亡魂、放河灯、焚锭纸,据说那日鬼门关大开,所有已故之人都可以回家省亲。
快了!
……
次日一早,谷雨拖着疲惫的身体,服侍陈平安更衣洗漱,心事重重的样子。
将温热的毛巾盖在脸上,陈平安问道:“还在想那件事?”
谷雨却直接跪到地上:“少爷,我实在无能,差点害了你!”
陈平安要扶她起来,却被拒绝。
“少爷,我想学道术!”
陈平安道:“行啊,厌胜术从木工分化而来,你先学些木雕打基础,我亲自教你!”
“少爷……”谷雨面色纠结,重复道:“我想学道术!”
陈平安这才明白过来,道术,不是厌胜术。
于是早饭之后,陈家宅子里便举行了一场简单的拜师礼,林灵素收了第一个徒弟,谷雨,道号清竹。
此后数日,林灵素除了寻找他的弟弟林灵安之外,全副精力教导谷雨。
可能是第一个徒弟,林灵素教的格外用心,要求也十分严苛,谷雨自然也受了不少苦,但这倔强的小妮子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众人无不佩服。
五日一晃即过,七月十一这天,陈平安出了门。
大街上逐渐有了中元节的气氛,卖纸人纸马纸轿吉祥护符的络绎不绝,自然也有不少人慕名到陈家求取一些吉祥压胜的镇物。
陈平安坐着马车来到东城,这是大皇子的宅子。
自从赵桓上次清理门户,杀了一批人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再将手伸进来,但他的处境并没有实际改善,因此以为陈平安只是个空言大话的混子,自然没有好脸色。
“你今日见我,所为何事?”
陈平安也不看他臭脸,自行坐下道:“来践行上次未履行的事情!”
“蔡京?”大皇子淡淡讽刺道:“据我所知,他这几日一直刺杀于你,你过的并不怎么样,有什么资格谈履行你我之事?”
陈平安淡淡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去:“若大皇子这么看,那就当你我不曾认识!”
“你……”赵桓顿时气的脸色通红,看着陈平安背影,脸色变幻数次,最终咬咬牙道:“是本宫出言草莽,陈先生请座!”
陈平安转身道:“明日宫内女眷将去金灯寺祈福,只怕会有一些特殊状况,届时大皇子依计行事,既能出风头,又能给蔡京种个祸患!等到中元节当天,还有一场大戏!”
“你且说说!”
于是二人便嘀嘀咕咕半天,赵桓的脸色也变了又变,初始“权且听听”,后来便神色凝重,最后满是惊讶。
事情谈定,陈平安告辞之时,赵桓又问:“你让神霄派林灵素,得空了到我府上坐坐。”
东京城对他来说鲜有秘密,更何况陈平安是他近期关注重点,早就知道林灵素其人。
当今官家遍求天下奇人奇法,尤其是紫薇天火,这种天地神物,可比什么“祥瑞”更讨欢心。林灵素对赵桓来说,无疑是一股极大的助力。
“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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