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大皇子笑吟吟的虚假的脸。
“不容易，你终于想通了。”
“之前你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少，我还以为你想叛变呢,原来,是憋着一口气攒了个大招啊。”
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大皇子精气神都好了起来。
他看着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女omega,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好奇。
“能说说,是什么让你突然转变了想法的吗？”
闻言，温软心里猛地一凛。
她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因为我发现，顾衍之他真的很讨厌,他只是帮了我一次而已，但却总是以恩人的角色自居，对我颐气指使,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喊我,我就必须过去……”
温软咬紧了牙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快信了她说的那些措辞。
“而且……我真的很需要钱,穷真的是太苦了……我看之前的福利待遇,说是可以日结，真的吗？”
大皇子：“……”
“对,没错。”
大皇子盯着温软瞧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恭喜你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温小姐。”
将手上的小盒子打开,大皇子将盒子里的药丸向温软递去,脸上的笑容不变。
“来,吃下去，今晚你就可以拿到奖金了。”
温软毫不犹豫地将蓝色的小药丸咽下，看向大皇子的目光灼灼。
“谢谢您，那钱大概……什么时候到账？”
“……你现在就可以去领。”
挥手示意带温软出去，大皇子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微眯。
“殿下，我感觉她并不靠谱。”
在温软离开后，一个黑影从大皇子的身后闪出，看着温软离去的方向一个劲地皱眉。
“我知道。”
大皇子倚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道。
“所以说我给她吃下的是蓝色的药丸。”
薄唇勾起了一个冷漠的弧度，大皇子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
“不管她是为了什么来的，七天后，都活不了。”
“所以说你们做个样子，让她以为我们真的相信她了，然后盯紧点，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要干嘛。”
“嘶……”
大皇子刚得意了没多久，头便又开始疼了起来。
绝望而又愤懑地锤了一下桌子，大皇子喘着粗气起身。
他将身上系着的睡袍粗暴地解开，往密室里面的小密室走去。
同一时间，顾衍之那边的情况也并不明朗。
在注入了额外的那只转换试剂后，他本就在逐渐崩溃的身体彻底崩盘。
无数清脆的碎裂声从他的精神域里不断响起，不同于顾衍之先前在书房里听到的模糊声音，这次的碎裂声清晰而又密集。
那是他精神域破碎支离的声音。
精神力裹挟着信息素，从顾衍之的腺体处疯狂逸散出来。
顾衍之晕乎乎地倚靠在墙角上，觉得体内某些东西在飞快地流逝着。
那些东西是很重要的，但是他抓不住，也拦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体内的疼痛逐渐退去。
顾衍之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睛，感受着自己空空荡荡的精神域，淡漠地睡下了眼睑。
失败了……吗。
和注射前的焦虑与不安不同，此时的顾衍之虽然身体状况糟透了，但他的心情却神奇地冷静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现在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吧。
顾衍之抿了抿唇，冷静地向大皇子的通讯点去。
长如鸦羽般的睫毛垂了下来，盖住了他眼里一闪而逝的难过与忧伤。
另一边，刚刚结束了一场即兴运动的大皇子舒了口气，从床上站了起来。
瞄了一眼手腕上震动的终端，大皇子邪肆地笑了一下，伸手将白怜拖了过来。
“宝贝儿，你快要和楚行风在一起了，怎么样，开心吗？”
闻言，原本瘫在床上，脸上的表情一脸麻木的白怜身子猛地一颤。
在这一刻，他原本如死水般枯寂无波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了亮到有些吓人的光辉。
“表哥，”白怜抬起了头，声音因长时间的呻-吟听起来异常的喑哑。
“我能和顾衍之单独说几句吗？”
看着他扭曲尖锐而又异常“生机勃勃”的样子，大皇子挑了挑眉，玩味地答应了下来。
“说几句可以，单独不行。”
几分钟后，用衣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白怜借着大皇子的终端，和顾衍之进行了视频对话。
在视频通讯接通的那一瞬间，感受着顾衍之冰凉淡漠扫过来的眼神，白怜下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身子。
但是很快，意识到现在情况不同了的白怜表情扭曲了一下，狰狞地向顾衍之狠狠瞪了过去。
目光在顾衍之苍白的嘴唇上扫过，白怜畅快地笑了笑，声音尖锐地说道。
“顾衍之，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闻言，顾衍之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的挑衅。
他一如既往的无视态度彻底激怒了白怜。
“你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用力到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白怜看着顾衍之那张冷淡到似乎看不起所有人的脸，颤抖着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呵呵，想不到吧，你也会有来求我的这一天！！”
被他嘶吼的声音震得脑袋微微作响，顾衍之抬眼看了过去，直接切入了主题。
“你要怎么才肯帮楚行风？”
“你这是什么态度，现在是你在求我！注意你的言辞！”
大声地呵斥着顾衍之，心里舒爽极了的白怜高傲地扬起了头，声音沙哑而又扭曲地说道。
“想让我帮他？可以，你们两个先离婚，我要做楚行风明媒正娶的楚夫人！”
在他的话说出来的那一刻，顾衍之原本半阖着的眼皮撩了起来。
周身的气势骤然凝起，顾衍之看着白怜，冷冷勾唇。
“就凭你，也配？”
之前被顾衍之全方位碾压的次数太多，在感受到顾衍之气势的那一刻，白怜下意识地畏缩了一下。
但是很快，白怜便再度反应了过来。
被接连吓到了两次的丢人程度彻底激怒了白怜。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白怜口吐芬芳地对顾衍之进行了长达几十秒的人身攻击，然后被反应过来了的大皇子嫌弃地挂断了通讯。
大皇子摸着下巴，眯眼回味着顾衍之刚才的反应。
看着白怜瘫在床上气得呼哧呼哧，喘得像条哈巴狗的样子，大皇子便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心里暗骂上不得台面的丢人玩意。
“你在这里生气又有什么用，到时候等人进了我寝宫，你再磋磨他不是一样的？”
闻言，白怜的眼睛再度亮起。
他谄媚地笑着爬向了大皇子，然后伸手揽住了大皇子的腰，主动地想奉上自己的唇。
“还是表哥厉害！表哥……唔！！”
随后一巴掌将白怜抽飞了出去，大皇子看着白怜瞬间肿了半边的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不知含过多少根东西的脏嘴，也想亲我？”
“呵，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闻言，白怜陷于阴影处的脸狰狞地扭曲了起来。
他把今天受到的屈辱牢牢地记了下来，并决定等顾衍之来了之后，将那些新仇与旧怨合在一起，百倍奉还。
而就在顾衍之紧锁着眉头，心情沉郁地从地下实验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强行冲级失败了的楚行风也十分凑巧的，从二楼的书房里走了下来。
两人在客厅里一照面，都被对方极差的状态给吓到了。
看着顾衍之苍白脆弱的脸色，楚行风皱紧了眉，心疼地往顾衍之的方向走去。
还没等他靠近，顾衍之就抬起了眼睑。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楚行风，将楚行风给看得僵立在了原地，一时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衍之？”
衍之不会看出来了什么吧？
就在楚行风暗自心慌的时候，眼前的顾衍之眼皮合了下来。
他倚靠在墙上，清冷的嗓音有些低沉。
“楚行风，我们离婚吧。”
楚行风：……？？？
楚行风：……！！！
在听清楚了顾衍之说了什么的那一瞬间，楚行风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用身体将顾衍之困在了墙角，墙壁因为他大力的捏握而产生了道道裂痕。
“衍之，怎么了衍之，怎么突然就要离婚了？”
楚行风声音都是抖的。
他环住了身前的顾衍之，红着眼眶小声地说道。
“我是不是有哪里做得让你不满意了，你说，我都改，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顾衍之低下了头，一颗透明的泪滴滴了下来。
“我只是……有些累了。”
我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了。
“我现在发现，两个alpha在一起，可能真的是不对的。”
你的病需要omega，但我不是omega。
“那个白怜，和你的信息素匹配度不是很高吗？你可以试试和他在一起，也许会觉得更合适。”
他好过分，他欺负我，但是我不仅不能和他计较，还要给他让位置，我好生气啊……
顾衍之垂着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
而在他的身前，楚行风听到他这一番话，整个人都直接懵了。
“不离婚，我不离婚！”
“那个什么白怜……”
楚行风想了想白怜是谁，气得粗眉直竖。
“那个白怜不是衍之你的信息素契合者吗？你，你是不是想和我离婚，然后去找那个omega？”
将顾衍之湿漉漉的脸捧起来，楚行风嗓音喑哑。
“衍之，我们不离婚，你要是实在喜欢那个omega，就……”
“你说什么？！”
原本将脸安安静静放在他手心里的顾衍之猛地抬头。
他直直地看向楚行风，眼里满是楚行风看不懂的锋芒。
“你说白怜，是我的信息素契合者？怎么回事，他不是和你信息素高度契合的吗？？”
“……嗯？？？”
楚行风眉头一皱，也发觉不对了。
他将终端里藏了很久的照片调出，显示给顾衍之看。
“这是帝国之前给我看的资料，说是白怜和你的信息素高度契合，想做我的工作，放你去和他生个孩子，延续一下优秀基因什么的，被我给喷……啊不是，被我给回绝了。”
顾衍之：“……”
看着眼前这个除了名字外，其他都和自己手里那份高度相似的信息素匹配表，顾衍之沉默了片刻，将自己相册里藏着的那份也拿了出来。
两张照片对比着放在一起，相似度高得吓人。
“咋回事啊，帝国那边带头整假图片玩一鱼两吃？？”
顾衍之皱着眉头推了推楚行风，示意他往外挪一点。
“我去问问大皇子，”他眯起来的凤眼里闪过了一丝冷光。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咦，这么拙略的把戏，你们现在才发现吗？]
被顾衍之在星网上找上门来质问，大皇子非但一点不慌，甚至还理直气壮地反问了回去。
[那是老头子昏头了想出来的昏招而已，想让你们延续一下优秀基因，嗤，你们两个竟然被蒙到了现在，真是够笨的。]
大皇子一边肆意甩锅嘲讽，一边将真相告诉了他们。
[白怜小时候被绑走做过人体试验，改造后的他信息素对所有alpha来说都是高匹配度的]
[所以我才说他是楚行风症状的最佳人选]
[话说顾博士，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顾衍之抬手关掉了光屏，选择性地不去看大皇子剩下来的话。
他的手指紧紧捏着，垂眼将解释复述给了楚行风。
楚行风：……？
“哦哦，原来是这样……”
此时的两人在楚行风的强烈要求下，已经来到了沙发上。
楚行风不安地往顾衍之那边靠近了一点，小心翼翼地问道。
“衍之……那个，你和大皇子的关系很好吗？我记得以前你不是还不是很喜欢他的吗？”
顿了一下，生怕顾衍之想多，楚行风又赶忙补充道。
“我不是想要干涉你交友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
“我和他关系不好。”
顾衍之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脸上的表情恹恹。
“我讨厌他。”
“哦哦好的……”
楚行风还想再问些什么，一阵疼痛却猛地袭来。
默默地攥紧了拳头，楚行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强撑着没有一点变化。
沉默在客厅里静静蔓延，顾衍之靠在沙发上，目光空泛地发着呆。
他思考回忆着已经度过了的短暂的前半生，发现自己一直在强求，强求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到最后来一无所获。
在满室的寂静里，顾衍之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扭头看向了楚行风，黑色的眼睛清亮。
“楚行风，我们离婚吧。”
这些年如果没有我在你身边的话，你应该会幸福很多。
像他这样心理不正常的人，就适合孤独终老，而不是去霍霍其他人。
看着骤然惊惶起来了的楚行风，顾衍之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
他觉得以前的自己可笑极了，总是在那些小事上面纠结别扭个不停，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大好的时间。
而等他想清楚，想明白了之后，他和楚行风，却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先别着急……”
明明已经想透彻了，眼泪却还是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着。
顾衍之吸了吸鼻子，头一次选择了坦诚。
“我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小声地将事情的经过简述了一遍，末了，再次将刚刚被回避了的话题提起。
“所以说，我们离婚吧。”
紧紧捏着怀里的抱枕，顾衍之对楚行风露出了一个苍白而又脆弱的笑容。
“抱歉啊，耽误了你这么久。”
“我不同意。”
楚行风的眼眶通红。
他看着顾衍之，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道。
“我、不、同、意，你剩多久的时间，我就陪你多久的时间，哪一天你要是真不在了，我也不活了，我和你一起走。”
“不行！！！”
听到他的话，刚刚还觉得自己想法通透、心境古井无波的顾衍之心猛地一抽。
在这一瞬间，雪味信息素冲破了信息素抑制贴的压制，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
他看向了楚行风，厉声说道。
“不可以！你明明，你明明可以活下去的，为什么要放弃！？”
“因为我爱你啊……”
楚行风紧挨着顾衍之坐着，他握着顾衍之的手，带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处。
“因为我爱你啊衍之。”
楚行风声音低沉地说道，声音里满是乞求。
“你摸摸它，你摸摸我的心，这颗心，只会为了你而跳动。”
将顾衍之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心口处，楚行风抱紧了顾衍之，小声说道。
“别再赶我走了好不好？我们不是说好了彼此坦诚，不再隐瞒的吗？”
茶香疯狂弥漫，楚行风紧紧地攥着顾衍之的手，咬牙切齿地说道。
“衍之我告诉你，我也没几天好活了。”
“你别想把我送到那个小矮子的手里，我给你说，不可能的！”
“怎么会……”
看着顾衍之不可置信般瞪大的眼睛，楚行风笑了一下。
他将额头抵在了顾衍之的额头上，两人鼻尖对着鼻尖。
“所以说我们两个最后的一段时光，就让我们两个一起度过，好不好，嗯？”
“不好……不好！”
顾衍之窝在楚行风的怀里，整个人剧烈地抖着。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乌黑的眼睛浸满了水光，亮得像是泡了水的黑琉璃，看得楚行风心疼不已。
“衍之……”
顾衍之摇了摇头，抽噎地用力抵上了楚行风的额头。
他的精神力还在如雪崩般快速溃散着，但此刻奇迹一般的，原先怎么努力都调动不起来的精神力被顾衍之强行调动了起来。
忍着精神域里如刀绞般的剧痛，顾衍之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着泪，一边将精神力努力地往楚行风的精神域里塞去。
“不可以，不可以，我的精神力给你，你不能死……你怎么能死呢？”
伴随着他的爆发，原本就肆意外泄的信息素也跟着彻底爆发开来。
它们如雪崩般狂涌而出，将顾衍之和楚行风二人团团围住。
“这怎么可以！精神力，快把你的精神力收回去！”
被狂涌而入的精神力给吓到，知晓顾衍之情况的楚行风也急了。
他努力地想把顾衍之的精神力塞回去，可是却不得要领。
伴随着他情绪上的剧烈波动，茶味的信息素也跟着爆发开来。
清冷的雪味和厚重的茶香纠结在了一起，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逐渐的交融。
一如两人此时纠缠在一起的精神力，在他们你推我塞的推拒里，某种奇妙的反应逐渐发生。
在顾衍之浩瀚精神力的强势塞入下，楚行风精神力晋级的透明屏障被以这么一种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极度危险的方式强行冲开。
而那些楚行风反推回来的、已经融合变异了的精神力，又神奇地将顾衍之已经支离破碎的精神域一点一点地修复好，并蠢蠢欲动地在顾衍之的精神域里盘旋躁动着。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唇舌触碰到了一起。
气息，开始了进一步的交融。
……
……
……
同一时间，大皇子的寝宫里。
温软看着匆匆赶来、衣冠不整的大皇子，默默地垂下了眼睑。
“殿下，我想……汇报一些关于顾衍之和楚行风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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