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轩被人拦住了,拦他的是一个小圆脸齐刘海女生，此刻正停在他面前气喘吁吁，显然是跑过来的。
顾立轩出于礼貌取下了耳机,虽然他对眼前的女生一点印象都没有。
“有什么事吗？”
“学……学长,”女生终于平息了气息,可转眼说话又结结巴巴起来,她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害羞。
顾立轩一看这样子便大概明白了，事实上今天是高中毕业典礼刚结束的日子,已经有好几个女生过来拦自己了。
果然，女生吞吐了半天,还是开口了。
“顾学长，我喜欢你！真的非常喜欢！其实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都要毕业了,我……”
“抱歉，”顾立轩打断了她的话。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女生就已经懂了。
她扯出一丝苦涩又了然的微笑：“我知道，我知道学长你肯定不喜欢我,不过我一定会努力考上学长的学校的。”
顾立轩的学习成绩一向好,就算高考成绩还没出来,也肯定不会差。他多看了女生两眼,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这让他冷峻的面色缓和了一些。
“加油。”
说完他已经重新带上了耳机。
今年刚刚成年的顾立轩就像曾经的顾景一样,是他们学校有名的帅哥,就是人冷了点。
长辈们总会讨论,小时候那么乖又嘴甜的顾立轩,不知道为什么长大后就长成了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他的亲生父母。
只有姜舒云曾经对他说：“你跟你爸爸可真像，虽然性格不像，但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冷漠，但是一旦成为那个特殊的人，就能得到他真正的温度。她说她当年就是被这种冷漠吸引，想成为那种特殊，却弄丢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尽管她说得动情，顾立轩却一直听得面无表情，也许她是对的，对于无关紧要的人，顾立轩心里生不出一丝波澜。
顾立轩出来校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顾景。
男人已到中年，他的身材和脸都保持得很好，虽然也不难看出岁月的痕迹，但无疑那为男人增加的只是沉淀后的魅力。
顾立轩走了过去。
“爸。”
他们长得虽然不至于像到一眼就能看出是父子，但仔细看的话眉眼间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顾景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过来。
“恭喜毕业。”他的脸上带着笑意，“考得怎么样？”
“还行。”
顾景听着便没有再问了，顾立轩的还行那就是不会太差了。
他递过去了一个盒子：“毕业礼物。”
顾立轩从小到大没少从顾景这里收到礼物，他很自然地接过去打开看了，是一个钥匙。
“我用你的名义买的房子，咱们上次看过。”
顾立轩关上了盒子：“谢谢爸。不过如果你愿意用这种手段去追一个女人，也不至于现在都还单身。”
大概所有人都盼着顾景能再婚，包括他那位时叔叔，然而顾景这么多年却都是孑然一人。
顾景没接这个话题：“我订了餐厅，一起吃个饭吧。”
“我有约了。”
“是吗？那就下次吧。”顾景的语气很平常。
顾立轩看出了他眼里一瞬间的闪烁，这让他有些心疼，他知道，顾景想问是不是和自己母亲约了，她有没有过来。
当然顾景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他的爸爸是个演员，就算已经这么多年不演戏，演技依然优秀到能骗过所有人。
“那爸我先走了。”
“嗯。”
顾立轩跟他分别后，往另一边路口走去。
他爸是心病，自己不走出来，其他人怎么说都是没用的，连他奶奶都已经放弃了。
路口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顾景刚走近，车门就被打开了，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跳了下来，她穿着粉色蕾丝边公主裙，一下车就冲着顾立轩招手。
“哥！”
顾立轩的面色从看到时暖后就彻底柔和下来了。
“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
时暖挽住他的胳膊撒娇：“我这不是来迎接你回家嘛，我们哥哥毕业了身边当然要有家人庆祝。”
顾立轩知道她大概是不想写作业了，却也没拆穿，只是淡淡地笑着。
“哥哥我们今天在外边吃吧。我想吃肯德基。”时暖继续撒娇。
“时叔叔呢？”
“咱爸找妈妈去了。”
顾立轩了然，他妈这两天出国出差他是知道的，时叔叔从知道江叔叔也去那边参观画展以后，就开始在家坐立难安了，能忍到现在已经出乎顾立轩的意料了。
他们说话这会儿，熟悉的车从旁边经过。
顾立轩侧目看了一眼，他爸如果是要回家不该走这个方向的。只可惜他妈没来，他应该是失望了吧？
时暖注意到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马上就认出来了。
“那是顾叔叔的车吗？”
几乎是她看过去的瞬间，本来匀速行驶的车马上提速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时暖小脸皱到了一起，把顾立轩的手抓得更紧了。
“哥哥，我不吃肯德基了，我们回家。”
她特意加重了家字，顾立轩失笑。
时暖小时候其实是非常喜欢顾景的，见了他就要黏上去，时毅便故意唬她。
“小暖，那是哥哥的亲生爸爸，有一天会把哥哥抢走的。”
这话对小小的时暖是不小的打击，直到现在她都对顾景会抢走顾立轩深信不疑，总是害怕哥哥会离开，自然是不会再亲近顾景了。
顾立轩收回视线。
“那走吧，我们回家。”
时暖听他这么说，皱在一起的脸这才舒展开。
上车后，顾立轩跟前面的司机打了招呼。时暖从她那粉红色的书包里扒了一会儿才掏出一个盒子。
“哥哥，毕业快乐，这是我的礼物。”
顾立轩打开，是一块手表，金色金属表带，深蓝色的表盘，很漂亮，看得出来，也很昂贵。
时暖在一边一副求表扬的表情：“好看吗？”
“你买的？”
时暖眨眨眼睛：“咱妈付的钱，咱爸找的那个……”她想了一会儿，想不起来名字就算了，“那个谁谁定制设计的。”M.ensoTEmple.Com
“那怎么成了你的礼物？”
时暖做出捧心的动作：“我放进去了满满的爱。这是最重要的一步。”
顾立轩嘴角轻轻上扬：“还要吃肯德基吗？”
“可以吗？”时暖兴奋得声调都变了。
“只有这一次。”
时暖高兴地欢呼后，又小心地克制了：“这可不是我要去的，是你求我去我才勉为其难去的，咱妈说的话哥你可要顶着。”
“那不去了？”
“不不不！”
他们吃完饭，又被时暖拉着逛街，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
时毅显然对他们的行踪是了如指掌的，回了家没一会儿视频就打来了。
“轩轩，”已经见到了自己老婆的某人这会儿看起来神清气爽，“抱歉，今天没能在家。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我回来给你带。”
“不用了。”
顾立轩忍不住把视频里的男人和顾景作比较，比起眉宇里总是藏着忧郁的顾景，时毅面对家人，有时候幼稚得像是他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可就算是经常会有让人怀疑他智商的时候，这个人，依然是可靠的。
顾立轩记事得很早，他现在都能记得很小时候的事。
时暖小时候有一次发烧，大半夜一家人带着她去医院，顾立轩是因为担心非要跟着过去的。
有时毅，他们享受的自然是vip服务，时暖怕打针，见到白大褂的医生就哭得停不下来。
时毅别说斥责，心疼都来不及，一直轻声哄着。
时暖好不容易停住了，护士的针刚要挨过来，她就又开始哭了。
护士也是无奈：“我这针都还没挨住呢！”
时毅哄着怀里的人：“这还没挨住都这么疼，真打下去我们宝贝怎么受得了。”
现在想想，那已经能用智障来形容了吧？他妈当时也是不忍直视地把时叔叔眼睛一捂：“你别说话了。”
时叔叔就真的一句话不敢说了。
“小暖，”白莎莎开始试图转移时暖的注意力，“我们要做勇敢的孩子知道吗？哥哥比你还小的时候，打针就不哭了。”
“真的吗？”时暖抽噎着问，“哥哥也打过针吗？”
“当然了。”
是的，顾立轩在很小的时候也生过病，那时候他的身边只有白莎莎一个人，是白莎莎抱着他往医院里去。
“医生，我的孩子发烧了，他额头好烫。”
医生只看了一眼就摆手：“你现在去办个就诊卡挂号，然后按顺序来看。”
白莎莎看了看前面排着的队：“可是他一直这么烧着怎么办？能不能……”
“大家都是急诊号，你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医生有些不耐烦了。
白莎莎只得挂了号后又跟前面排队的人一个个地说了一堆好话，才终于让顾立轩提前看上了医生。
就像是感觉到了母亲的无助，小小的顾立轩也特别乖，不管是打针还是吃药都格外听话，一声也没哭，让那些医生护士都直呼没见过这么勇敢的孩子。
而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有了个急得智商成了二百五的男人，白莎莎却显得镇定得多，在她分散时暖注意力这会儿，护士已经快速地把针打完了。
时暖半天才回过神针已经打完了，正要哭，白莎莎就在一边说了。
“跟护士姐姐说谢谢。”
时暖还来不及哭，就瘪着嘴跟护士说：“谢谢。”
“说护士姐姐，谢谢。”
“护士姐姐，谢谢。”
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把大家都逗笑了。
时叔叔这才能说话了，他一脸自豪地夸：“我们小暖真是勇敢。”
白莎莎在一边没好气：“没你会更勇敢。”
后来长大后顾立轩就懂了，虽然他妈和时叔叔两个人看起来，是妈妈一直在包容着时叔叔的小孩子脾气，但那个人也是能让妈妈安心的存在。
因为有一个人会在她心痛的时候比她更心痛，在她心急的时候比她更着急。
所以即使心疼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也还是认同了时叔叔的存在。
在他心里，最爱的始终是妈妈，最想要的也只是妈妈的幸福。
视频电话还在继续，只是那边的手机已经到了白莎莎手里。
白莎莎一脸内疚：“对不起啊儿子，妈妈这边就快结束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毕业旅行好不好？”
顾立轩笑着，脸上哪里有平日里对外人的冷漠。
“就我和妈两个人吗？”
话一说完，时叔叔的脸就出现在屏幕上了：“为什么就两个人？那……那小暖肯定要闹的……”
他刚说两句话，就被白莎莎推到了一边。
“可以啊。”
顾立轩听着那边镜头外小声的抗议，有些无奈和好笑：“妈，我跟你开玩笑呢，就把我的名额让给时叔叔了，你们在那边多玩几天吧。”
挂了电话，他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晚上，时暖敲响了他的房门。
“小暖？”
时暖把手里的透明玻璃瓶递了过去，那里面是叠着的小星星，顾立轩都忘了有多久没看过这种东西了。
“哥，这是我的礼物。”时暖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是怕寒酸，“这都是我自己亲手叠的，每天晚上睡前叠10个，叠了好久呢！”
顾立轩接了过去。
“你喜欢吗？”时暖小心地问。
“喜欢。”
“你不会觉得廉价吗？”
顾立轩笑了，学着她今天的话：“这不是装着你满满的爱吗？怎么会廉价？”
时暖这才丢了刚刚的小心翼翼笑了出来：“就是，这可是千金难求的。”
送完礼物，她还不肯走，扭扭捏捏半天才问道：“哥，我们是家人对吧？”
这丫头，还惦记着今天看到了顾景呢。
“当然，哥哥是不会离开的。”顾立轩安抚，他的视线看到了墙上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是的，这是他的家，和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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