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人鱼的歌声，迷幻又诡异，无孔不入地顺着七窍钻入他的脑袋，催他入睡。
就在光影旋转的最后画面中，霍焦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金色。让他染黑，怎么这么快就掉色了？又不听话……]
·
简承澜从金线空间里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揪住旁边一脸震惊的李行，问他现在是几月几号，又问是几时几分。
等到对上之后，他可算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只过去了半分钟，而他却被困在金线空间里渡过了整整一个月。
能逃出来也纯属侥幸，多亏了老师交给他的方法和当初陪霍焦训练“先知”时的经验。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并未随着冉白和S级天使的撤退而消失的鼠潮，要不是有郭萌手中的异能加强版加特林的支撑，他们早就没这红色的腥臭海浪给淹没了。
是暂时代替队长职务的A级执行官李行的意思：在原地等待60s，若是60s之内简承澜还没出现，他们再向海边移动。
李行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简承澜是突然消失的，并没有被泡泡吸走。
体力在金线空间里恢复过来的简承澜异能全开，很快就拉满了仇恨，将鼠潮往海边带。
本就没多少智商的鼠潮又被愤怒冲昏了头，前赴后继地往海里跳。几乎所有老鼠都在无脑朝着他们冲的时候，那两只原地不动的便尤为突兀了。M.ENSOteMPLe.cOm
简承澜指尖一弹，白色的火苗瞬间吞噬了“亚当”和“夏娃”。
“霍副队还在冉白的手里。”叶芯儿抱着透支过度到昏迷的郭萌，颇为担忧地皱着眉。
“没事，我知道霍焦在哪里。”简承澜从礁石上从身一跃，落到了数米开外的沙滩上。
“那条死鱼的臭味现在仍熏得我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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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景海高中，整个景海市的地下几乎都被天启研究所延伸出来的复杂管道所占据。
简承澜他们顺着这些管道，花费了些功夫才找到位置——一个废弃的游泳馆。
可那只S级天使就守在门口，他们不敢靠得太近。稍作整顿再补充过体力后，一行人暂定了计划：李行放出镜像体将S级天使引走，然后一起往里冲。
可实施起来才发现他们的计划是有多天真。
S级天使的速度惊人，远在十米之外镜像体眨眼间就被它身上延伸出来的白色肉刃给劈成了两半。
一阵夜风吹过，简承澜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距离太远，除了霍焦受了伤他无法知道的更多。
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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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焦是被一拳给揍醒的。
简承澜抓着自己的肩膀，离得极近，琥珀色的眉眼间杂糅着急切和惊慌，正嘴巴开合说着什么。
可是他听不见。
除了挨揍的脸颊，脑袋也像被人从后面敲了一闷棍似的，脑仁阵阵作痛，呼吸拉扯神经，尖锐的耳鸣暂时夺走了听觉，仿佛世界都被消音了。
“霍焦！宝贝你醒醒！”简承澜的声音渐渐清晰，“霍焦！看着我！该死，快醒过来！”
霍焦被卡在下巴上的手掌烫得浑身一抖，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宝贝醒了？这是几？”简承澜的眼睛像渐亮的星星，高兴地咧出了白牙，伸出一根中指在他眼前摇晃。
[都多大了？又开这种玩笑。]
“一，别跟我闹……”霍焦软绵绵地伸出胳膊，把那根碍眼的手指给扒拉了下来。
简承澜笑了一声没否认，将手里的枪塞给霍焦，然后看向那双异色的眼睛，严肃道，“保护好自己。”
[等等，白色的血。]
心脏徒然停跳，霍焦飞快抬手抹了下嘴唇。
[没了？]
“我帮你擦掉了。”
霍焦猛地抬头看向简承澜。
“S级天使的体/液。”
“体/液？”霍焦蹙眉。
“它能化成白色的液体侵入人体，刚刚李行就中招了。”简承澜把几欲起身的霍焦给按了回去，“这里暂时安全，人鱼的目标就是你，不想拖后腿的话就缓口气再站起来。”
简承澜说的没错，霍焦只能沉默以表赞同。
“他们顶不了多久，我先走了。”说罢，简承澜起身，可衣角却被白玉竹节似的手指给拽住了。
“怎么了？”简承澜回头问。
霍焦知道现在说这些很不合适，但他实在不擅长隐瞒，还不如……
“想问我金线空间？”简承澜从那张仰头看着他的完美脸蛋上发现了隐约的泪痕，鸦羽似的眼睫毛湿成了一绺一绺。
他看着心疼，可现在不是解答疑问或者安抚老婆的时候。
简承澜抓住那拉扯自己衣角的凉凉的手，把它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有什么事情等之后再说吧。”
话音刚落，一声肉/体被破开的闷响传来。
电光火石之间，简承澜向右错开攻击，可大臂还是被那S级天使的刺鞭洞穿。
霍焦身体一轻，被简承澜抱在怀里紧贴着墙，躲过了又从入口伸过来的数根刺鞭的攻击。
“我们撑不住了……”李行的声音混杂着电流，从频道里传来。
两人身体贴着身体，除了头顶过来的男人喘息的热气，鼓动的有力心跳，霍焦还能感觉到后背暖烘烘的，是简承澜被开洞的手臂流出来的血。
“再坚持半分钟。”简承澜说完之后，低头看向怀里的霍焦，“这里待不了了，到我背上来。”
霍焦不想与简承澜靠得太近，可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他只能勾住简承澜的脖子，爬到了他的后背上。
砰砰两声枪响。
附着在子弹上的白焰便将伸进来的刺鞭给烧了回去。
这些只是S级天使身体上延伸出来的部分，主体并没有跟过来，显然是被拖住了。
“冉白怎么样了？”霍焦问道。
“趴在我身上还关心别人？”简承澜有些不高兴，明明自己的胳膊还在流血，即使背着霍焦步行的速度丝毫没受影响，“没死，但是就要‘堕落’了。”
堕落——异种屈服于体内的天使血脉，沦为其拥趸。
“带我过去，还有的救。”霍焦说道。
简承澜停顿了一下，才说：“本来就是要带你过去，把你放哪里我都不放心。但是人鱼已经没救了，因为张砯死了。”
“什么？”霍焦诧异。
“我们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人鱼像蜘蛛精似的挂在你身上，转过脸来更是没有人类的样子，郭萌救你心切，直接瞄准了绳索。她手里的枪你是知道的，百分百命中，张砯以为子弹是朝着人鱼去的，用身体去挡，结果胸腔被射穿了。”
“叶芯儿懂急救，应该救得回。”霍焦被人鱼之歌蛊惑的时候张砯还处于被控制的状态，难道是为了救冉白而冲破桎梏了？
“呵。”简承澜哼笑一声，“可那恶臭人鱼听不懂人话，已经疯了，抱着受伤的张砯跳进了水里，指挥S级天使攻击我们。”
“失血过多，脏水又顺着伤口进入人体，感染肺部，张砯就算被救活也废了。”
“等我把你从绳子上解下来的时候，已经嗅不到张砯的气息了。”简承澜下到过天启研究所，模糊地猜出了冉白的身份，又嗅到了人鱼身上与Ｓ级天使相似的气味，“堕落是必然的，对冉白来说是一种解脱。”
霍焦第一次听见简承澜叫人鱼的名字。
“提升体内天使血统的感觉是什么样的？”霍焦突然很想知道，据说被埋入肉块的后天混血种更容易对此上瘾，那种快感甚至超过性/交所能带来的。
“感觉自己很渺小。”简承澜的答案出乎霍焦的意料，“只要我再退一步就可以获得更强的力量，祂的力量。”
“可是你每次的压力测试都很成功。”霍焦知道简承澜虽然每次的心理测试图都不过关，是异常优秀的从高血统状态的恢复正常的能力让主教们愿意冒这个险，让简承澜成为神父。
“确实是很大的诱惑。”简承澜咽了咽唾沫，心想，但还是不及霍焦更让他痴迷到失智，从扭曲悲痛的年幼时期到选择性失明的现在。
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对霍焦的种种欲望，甚至仅凭臆想便能释放。
从小到大，霍焦是他一切的妄想。装出来的各种样子也是克制再克制、扭曲再扭曲的结果，可霍焦却一无所知。
“但我的征服欲可不止这些。”简承澜笑笑，“力量并不是祂施舍给我的，而是我凭实力夺来的，为什么要屈服？”
霍焦突然觉着，简承澜一直没有变。他身上的热量和光芒，依旧如记忆中的那样耀眼。
.
简承澜背着霍焦，两人沿着下水道，很快回到了游泳馆。
子弹对这个能变成液体的S级天使起不了多少作用，李行、郭萌、叶芯儿三人背靠着背围成一圈，才勉强支撑下来。
见霍焦再次出现，已然堕落到面目全非的冉白发出一声绝非人类的尖啸，“给我！”
“把身体给我！”
人鱼松开怀里男人的尸体，跳入水中，眨眼的功夫就游到了对岸，快到郭萌的子弹都没跟上，只打中了尾鳍。
“霍副队小心！”
从简承澜背上下来的霍焦早已有了准备，晶莹小巧却锋利无比的冰晶已在指间凝结。
为了保护队员，他选择使用熵减。
可下一幕，视野被白色的浆液淹没。
S级天使的本体一分为二，一个拦在霍焦面前，阻挡从水中跃起朝他扑来的人鱼；另一个化出手刃，劈向因为瞄准人鱼而露出空档的郭萌。
霍焦多想眼前的画面静止。
“妈妈。”
清晰又稚嫩的声音从面前的白色浆液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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