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十多年逍遥法外,这名飞盗的行事自有章法,在探试过一轮后,已摸清了不少状况。
“这家的护卫够机警啊。”
他支着一条腿,抬手扯下面罩,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微笑:“有难度,才会更好玩。”
此人身法极佳,一晃眼,阴影处再找不到任何踪迹。
取而代之的,是街道上一名三十岁不到的投宿旅人。面目沧桑疲惫,像是行了许久的路。
客栈伙计掩嘴打了个大哈欠,向身后拱了供手:“已有贵客包下本店,实在余不出客房,您另寻一处吧。”
旅人从包裹里掏出一锭金子,说话很客气:“劳烦了,只要一顿热汤粥,天亮我便走,绝不会惊扰到别人。”
彼时距天亮不过两个时辰,伙计贪了心,侧身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飞盗霍古并不如街墙上张贴的通缉令那般长得张牙舞爪,那些画工拙劣粗糙的肖像都是他盗过之后自己替换的,随手的涂鸦之作,像猫像狗唯独不像他。
多年以来凭借此道,天涯海角,可以说是活得非常逍遥。
对于窃物,霍古是很有他自己的一套标准的。不一定要多么昂贵珍奇,但一定得对物主人具有特殊意义。
当然了,越有难度,他越觉得兴奋。
你若说让他去偷贫民家里最后的一斗米,或是妇人给孩童求的一道平安符,意义是挺大的,但他也不愿干啊,太跌份儿。
前两年混进皇宫,他什么金银珠宝都没拿,只把老太后藏在佛殿佛像后头的小锦盒调换了来。
虽然一直没办法打开,但这份荣耀,可是做梦都要得意醒的。
客栈的厨房起火时,所有人都被火势吸引了注意力,霍古换了一身王府随从的衣物,先是一起帮忙提水灭火,趁着混乱,又丢掉水桶,顶着一脸的黑灰假装关心主子安危,准确地摸到了唐绵的房间。
房里没有人。
但桌上的东西却大剌剌地放着。
真是一点戒心都没有啊。
霍古笑了,他是飞盗,必是飞遁无形,盗不走空,如此才能不堕威名。天助他也。
“看上去的确很普通啊。”霍古拿着唢呐大体看了一眼,确定跟吹匠的描述没有不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东西包起来扎成一个囊袋,背到了身上。片刻不耽搁,整个人如轻燕跃出窗口。
他的轻功臻入化境,不过一刻钟,就已穿梭过无数建筑,从镇中心遁到了镇子边缘。
坐到一棵枯树上正要解开行囊查看战利品,便听一人道:
“霍古。你的老把戏玩了这么些年,已经烂透了。”
*
唐绵听说外面起火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让人一起帮忙去灭火。古代的火灾是不容小觑的,措施设备不足,一个弄不好,真的会烧得只剩渣子。
虽然火势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但她还是觉得不放心,又跑去了隔壁——
这间客栈的基础设施太差,她哥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隔壁,可别在睡梦中出什么意外。
唐庭奕倒是早已醒了,他恢复得差不多,看唐绵这么殷勤,心里倒是挺暖融融的。
“绵绵,如果你实在担心父亲反悔要将你带回去,我会帮你说情。”他认真承诺道。
唐绵嗔他:“我是那么势利的人么?明明是好心好意来送温暖的。”话虽如此,脸上的笑意却是止不住了。
所谓乐极生悲不过如此。
房间里少了什么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惊怒交加,悔恨晚矣:
“哪里来的小贼!偷了我的宝贝!?啊啊啊啊啊!”
*
萧烈凌空站在一道高墙上,半旧的袍角翻飞,负手而立,结结实实地挡住了飞盗霍古逃窜的去路。
他的身法十分诡厉,霍古想往哪个方面跑,瞬息间,就能把人再次堵住。
两人交手了十数个回合,心里都有了数。
三年来,霍古的飞霜无痕进境几乎原地未动,但萧烈的功力却是日益深厚。
一个躲,一个拦,看似谁也奈何不了谁,霍古却是知道,眼前的人没有使出全力,分明是存了溜他戏耍的心思。
他面上的黑灰还没擦掉,汗水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成了一张滑稽的大花脸。
勉强从记忆里找出了一点印象,面前缠弄自己的人,约摸是哪个旧日的苦主。这是寻上门来了啊。
往日可以用轻功轻松甩掉,再不行就略施几个小诀窍,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这回完全不同。
霍古一边扭身避开一记暗拳,一边快速思考:这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盯上他的?
怎么一点没察觉到?
心里逐渐浮现出一个答案——
他的轻功比自己还高。内力深厚也远在自己之上。
那还玩个熊。
好在也不是头回碰上这种事,已经混出了相当丰富的经验。
霍古心里暗道晦气,面上却是憨笑一声,作出一个认输的姿势,退开好几步:“兄弟,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咱们无冤无仇,要什么条件尽快说来,我有急事呢。”
萧烈双臂微扬,足尖轻点枯枝上的一片残叶,身形似鸿雁般翻飞稳立,只一哂:
“看来你不认得我了。”
霍古差点要说你是哪根无名葱,但忍住了,没敢。
“哈哈,老霍我年纪大了,记性坏了。”他站在另一根枯枝上,与萧烈保持着安全距离,“这些年游历四方,见过的人十万八万总是有的,实在不记得阁下是谁了。”
萧烈勾起一边唇,很有一点狂狷的味道:“三年前,椟道口,白纸扇。”
当年之耻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依旧令人牙痒,他一字一顿道:“我好像说过,一定会让你偿还。至少十倍。”
这种狂妄厥词霍古每年都要听到好几回,但……
他眯起眼,仔细将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椟道口,白纸扇……
脑中灵光乍现,一下子忆起了某个顽固地追着他跑了大半个月,走山跨江渡河都没甩掉的小子。
就为了一把破破烂烂的白纸扇!
霍古想起来了!
想起来的同时也非常无言。
特么的不就一把破扇子吗?何必呢?
这人竟记了三年。
而且还功力简直大涨,不复从前!今天专冲着他讨债来了!
霍古哪能预知得到这小子不过三年时间就能把他压着打,实力是增强了,可小肚鸡肠的毛病却一点都没变。要早知道会摊上这种事,他当初怎会给自己挖那么大的坑。
为今之计,只有装傻加认怂:“兄弟,我是真不记得了,这些年盗来的东西太多,几乎不怎么过脑子,只写在了册子上,盗来后放哪儿存哪儿都有记录。”
他果真掏出一本书册模样的东西,犹犹豫豫,万般不舍,终是递了过去,“还给你,还给你总行了吧?”
*
唐绵对镇子外发生的这一切自是全然不知的。
为了找【销魂】,已命人找遍整座客栈,连狗洞都没放过。
找不到。没了就是没了。
像是直接长着双腿飞走了。
“哥。”唐绵萎靡不振地蹲坐在地毯上,脸蛋搭在膝盖上,压出一道红印,配着杏眼里隐隐闪烁着泪光,尤其可怜,“咱们报官吗?找警……捕快。”
唐庭奕比她考虑得多,也做得多。他让人一一核查了客栈里的老板伙计,可谁都说没见过贵客的东西,在铁血武者的面前,一个个抖成筛糠,不敢说谎。
可越是这样,越不寻常。
“咱们就是官。”抬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发顶以安抚,“别担心,交给我。”
东西绝对是失火那会儿唐绵离开时丢的,混乱之中极有可能被人顺手牵羊。
但唐庭奕扫视底下众人,不觉得他们会有这个胆子。
吉辰和一干护卫已经自行请罪,跪伏在地等候发落。主子丢失了重要物品,本就是他们失职。
“都起来。”唐绵哭丧着脸,勉强摆摆手,先把吉辰扶起,“让你们灭火的命令是我下的,你们恪守职责,已经把我保护得很好了。”
怪只怪自己马虎大意,身为废柴,实在没有手握重宝的命。
“保护主人财物亦是职责,小姐不追究,我却是要罚你们的。每人领五道鞭,待到达丰临后相互执行。”唐庭奕年纪尚轻,但已颇具威严,深谙赏罚分明是约束的要领,唐绵心太软,便由他来做这个坏人。
两颊酡红的吹匠被带着第二回踏足此地,他赌咒发誓,借给自己十个胆子,也不敢偷拿贵人的东西。
唐庭奕审视地打量着他,又将客栈内外再次巡查一遍,突然发现了一个蹊跷:
火势是从厨房开始蔓延的。hTTps://WWw.eNSOTeMPLe.com
王府众人作息正常,三更半夜,连唐绵都早早歇了,哪里用得上灶台?
他目光锐利地扫向满屋子人,问道:“客栈里,还住着别的人?”
“尝冠镇虽是商镇,亦在王府的管辖之内,往岭南大狱走一回,脱层皮都是轻的。”
撂明了身份后,只见一个伙计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也是怕极了,双手抖索着捧起一枚金锭,断续地说:
“四、四更天的时候,小人,招待了一名旅人,现在,现在他不见了!”
*
萧烈以食中二指拈起薄册,翻动数下,很快找到了对应的年月,还待细看时,一边的霍古竟是伺机要逃,连册子都不要了。
萧烈并不在意,轻飘飘地抬起冷淡的眸子,弹指立时射去一颗玲珑的棋子,正中霍古腿上的麻筋。
“我擦——”
赫赫有名的飞盗轻功施展到一半,却是在悬空时一个惊顿,以头抢地摔落下来,而后如同弹簧般迅速折起身体,抱着腿嚎叫不已。
萧烈冷眼看着,嘲弄地开口:“你心虚什么,是想起我来了?”
霍古杀猪似地痛叫:“不逃了不逃了!我是怕你找不到那样东西,要杀人啊!”
“妈呀!”他只觉得整条腿上的骨头连着筋全都在颤动,酸酥涨麻,挠得人烧心断肠,无论是封脉还是断穴都遏止不住,五官挤在一起龇牙咧嘴地喊,
“还是直接杀了我来得更痛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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