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山弟子们的脚步被雁凉的目光定在了当下,顿时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全都没有了主意。https://m.ensotemple.com
雁凉直至此时才复又看了眼已经倒地的庄澹,确定那人已经气息消失,死得不能再死,他这才重新将剑抬起来,对上正试图向他走过来的温灵远。
温灵远依然没有停步,雁凉狠心将真力凝聚于剑锋,锋刃过处带出一阵冷风,白色的面具便在这剑风下碎裂成两半,缓缓落在了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从刚才起人们就注意到了站在雁凉身旁的圣者,不少人都弄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何种状况,大家只看到邪尊在他们的面前杀死了他们的掌门,却不知道圣者就在旁边却为何不曾阻止。
而现在大家紧张地看着希望他们的圣者能够对付邪尊,替他们的掌门报仇,却没想到在这种状况下,邪尊竟震碎了圣者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张清秀年轻的面容,却是他们都没有见过的模样。
圣者竟然如此年轻?
人们甚至还来不及去想这些事情,就见圣者根本不顾剑锋的阻拦,继续往邪尊面前走去。
有的弟子忍不住替圣者捏了把汗,口中连忙喊了声“小心”,然而他们没有料到,在这种时候最先退后的不是圣者,而是看起来气焰极其嚣张的邪尊。
雁凉倏地扔下了手中的剑。
他看了眼身后的众人后转身往天问山后山禁地走去。
那方就是温灵远身为天问山圣者所守护的地方,后山大阵的所在之处。
所有弟子都看到了雁凉的举动,但如今大阵已破,如今雁凉就算再过去似乎也不会影响到战局,大家这么想着,迟疑地左右看看,最终谁也没敢开口阻拦,只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后山山道的深处,看着身为厌尘宗堂主的南卿也跟着面色复杂地追了过去。
而温灵远凝望着自己刚才被雁凉扔至地面的剑,却像是在微微出神,接着他突然身形飘忽,竟是以极快的速度往雁凉追了过去。
“阿凉。”
温灵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里晃着,不知是否能够传入雁凉的耳中。
有生之年他大概从来没有用这样快的速度追逐过,也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情形,但他此刻却只想更快,再快些,将雁凉给拉住,带着他离开这个是非纷扰的地方什么也不必再管。
然而事实上从雁凉杀死庄澹起,事情就已经被决定了。
雁凉的计划很成功,没有遇上半点问题,只除了他在遇上庄澹的时候情绪失控了些许,险些耽误了时间。
但现在并不算迟。
整个天问山后山大阵,实际上不是某处圈着的图阵,而是整个后山。
从出发之前雁凉就已经通过各种途径查到了天问山阵法的所在与它其中大部分的玄机,当初他与何止每天呆在房间里面商议事情,其中就包括了此事。
整个天问山后山的每处山道,每棵树木,甚至是大部分石块所摆放的位置,所有的草木组成了这个巨大的阵法,这阵法足以压制中原地底那些游荡了数千年的幽魂,它是整个修真界这么多年以来最伟大也是最诡奇的阵法,而现在雁凉所站立的这处地方,就是这座阵法的中心处。
雁凉站定在此处,回头便见到了从林外赶来的温灵远。
温灵远脚步匆匆,没待雁凉看清,便直接上前将人紧紧抱住。
雁凉没有动作,他闭上眼睛站在原地,对方的怀抱温暖如同十年前的往昔,他在这刻有些疲惫又有些眷恋,所以没有舍得推开。
最后的时刻,或许就算他不再那般强硬,应该也是没有关系的。
只贪恋这短短的时间,应该也是可以被原谅的,雁凉这样想。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温灵远的心跳得这么快过,温灵远向来是淡然出尘的模样,就连当初在灵岛之上,他还只是个少年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表现失态。他永远都是得体的,任何时候都是,就像是永远都不会有狼狈的时候。
雁凉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见到他表情失措的模样,但现在他被温灵远紧紧箍在怀中,却初次听到了对方错乱的心跳。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为谁紧张狼狈的时候。”雁凉被人抱在怀里,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将心底那点脆弱重新收拾好,继而重新恢复了冷硬的模样,抬手推开温灵远道:“现在见到了,原来圣者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温灵远不肯松手,即使被雁凉所推开,他也没有松开牵着雁凉的手。
“这里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温灵远声音微微嘶哑,低声道:“你也没有必要再将四海灵珠拿出来,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修真界这么大,离开中原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雁凉眼角现出嘲讽般的笑意:“这是你说出来的话么,圣者?早在十年前你就做出决定了,你根本就不可能不管其他人的死活,而你的决定既然做出来,就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他根本没有给温灵远说话的机会,说完这话便接着道:“你真的会为了我置所有人的性命于不顾吗?圣者?”
雁凉道:“我没有理由在你与所有人的性命之间做选择。”
雁凉禁不住笑了起来:“第二颗四海灵珠在我这里,我可以救人。”
他的笑容是只有十年前少年时候的自己才有的明媚灿烂,笑容中带着报复似的快意,还有少年当初恶作剧得逞时候那般的促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快过了,在这瞬间他们像是回到了当初在灵岛时候的日子,两个人之间仿佛没有任何的嫌隙,将来或许会永远相伴在一起。
只有温灵远心跳面色苍白,拉着雁凉的手:“不要说了。”
雁凉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听下去,只接着低沉着声音问道:“你不是想要四海灵珠吗,你知道为什么灵岛有两颗灵珠,但最后我师父他们却宁愿让灵岛遭受那样的劫难,宁愿耗尽所有力气与妖兽同归于尽,也不肯使用第二颗灵珠镇压那场劫难吗?”
温灵远道:“不要再说了。”
他的声音苍白且低沉脆弱,近乎是带着痛意的呢喃,或许没人会看到圣者这副模样,从前没有人能够看到,将来也不会有。
只有此刻,雁凉带着报复似的快感看着他的反应,口中说着残忍的话,眼底的笑却越发璀璨。
雁凉道:“因为四海灵珠就在我的身上。”
温灵远手中的力道松懈片刻,显然是因为这真相让他有了片刻的失神。
而接下来雁凉便毫不给人反应机会地继续道:“当初我刚出生便被师父们捡了回去,因为自小受伤太重又身体虚弱,所以即使是师父们用全力照顾我,我的情况也依然十分危险,几次差点死去。最终师父们想到了办法,他们将四海灵珠渡入了我的体内,只要有四海灵珠保护,我就能像正常人那般生活,拥有健康的躯体,能够平安的长大修炼。这也是为什么我当初四肢尽废,却还能够凭借着我的内息重新恢复并站起来,虽然灵岛的功法的确与众不同,但真正让我恢复的,是四海灵珠。”
此时不光是温灵远,南卿也已经赶到了此地,他听着雁凉所说的话语,看着温灵远近乎失措的反应,霎时之间竟然不知是否该要靠近。
他意识到事情似乎已经没有办法收拾了,他们的尊主好像做了个让人无法改变的决定。
南卿喘息着跌坐在地,远远看着那头的雁凉与温灵远,心中满是悲凉。
而此时雁凉抬起右手,食指轻轻点在温灵远的唇上,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这才又出声说道:“你不是想要四海灵珠吗,我可以给你,你不是选择救人吗,我帮你救。”
温灵远捉住雁凉的手,十指冰凉着道:“不。”
雁凉眨眼语声轻柔地道:“来不及了,刚才走过来的时候,阵法已经被我给开启了。我说我要灭世,我要将天问山灭门,你从头到尾就没有阻止过我,因为你根本从最开始就知道我不会做这种事,圣者温灵远,你就那么笃定我不会杀人,不会让这个世界为当初我师父们的死陪葬?”
温灵远声音听起来依然虚弱,并非是身体上的虚弱,更像是灵魂的匮乏,他道:“我知道你不会。”
说完这话他紧扣住雁凉的手,又道:“若是你会就好了。”
雁凉怔了怔,又禁不住觉得想笑,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邪道尊主,到今天温灵远竟然依旧将他当作是从前什么都不懂得的天真少年。
他冷声道:“我不杀他们不是因为仁慈,不过是因为我知道我该找谁报仇。我该报的仇都已经报了,现在只剩下你,圣者。”
雁凉要报仇,但他的报仇却从来都不是杀死温灵远。
他痛恨温灵远,这个人毁了他前面十七年所有的生活,因为他的背叛雁凉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东西,从受尽宠爱的灵岛小弟子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他没有哪怕瞬间能够放下这样的仇恨,因为若是连他都放下了,那他的师父们,那他从前的人生,整个灵岛,就都再没有人会在意了。
为了能够让大多数人活下来,牺牲不过区区几条性命自然没有人会去计较,但雁凉必须计较,他必须要将这些仇恨刻进骨子里,否则他的师父们的死,从前的所有,就都成了过眼云烟。
可是他当然也明白温灵远的无可奈何。
雁凉无数次在这两种念头间纠缠而不得解,他没有办法亲手杀了温灵远,但他也无法放弃仇恨。
那么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复仇。
冷风簌簌晃过山间,地面的落叶被风吹得四下扫过,将下方的青石痕迹露出,阵法的模样更加明显。
远处仍然有人在试图靠近此地,但却因为顾忌太多而未曾进入,雁凉往后方看了眼,唇畔扬起明媚笑意,身上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渐渐透明,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而就在他的脖颈之间,有道如同桃花般的纹路渐渐变得深邃且明亮,随之闪烁出耀眼的光亮。
那道光芒晃过温灵远的视线,或许是因为那辉光太过明亮刺眼,等到光芒暗下,雁凉抬眸看去,才发现一行清泪已经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而下。
雁凉笑靥动人,如同他脖颈间那朵绽开的桃花,他抬手勾住温灵远的脖颈,轻轻吻过他的唇角,气息缠绵,温柔如水,接着缓缓移至温灵远的颈间,在他右侧肩颈处狠狠咬下压印。
鲜血的铁锈味霎时涌入口腔,雁凉松开对方,唇瓣因为沾血而艳红如魅,他眉眼都是释然后的明快,到此时竟有了少年时的影子。
“你要守护你的天下人,那我来帮你守护,这是你的选择,你记住永远不要后悔。”
雁凉眼里笑中泛泪,声音很轻,语调却很沉:“而我要的没有那么多,我只想要我的灵岛,师父们,还有我喜欢的灵远哥哥。”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不懂,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管面对任何事情都能够平静的应对,好像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激起你的波澜。我很早就想这么问你了,温灵远,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你到底在意什么?”
“现在能够让你变成这副模样,我的报复似乎也不算失败。”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用自己的性命作为报复,救下这中原天下,救下所有人,这大概是雁凉所能够想到最好的报复了。
他含泪笑了笑,双眸泛红。
颈间的纹路已经渐渐消散,最终凝成了光团自他的身体中脱出。
直至此刻,他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往前跌去。
温灵远眼里同样是泪,他匆匆上前抱住雁凉,双手紧紧握着雁凉的手,像是此生此世都不会松开。
然而那双手却已经渐渐失却了温度。
辉光从雁凉的体内缓缓脱出后,化作了七彩光色的灵珠凌空照在天问山的上方。随着地面的阵法再度亮起,那道古老的大阵在四海灵珠的光芒之下再度启动。
而温灵远僵硬地站在阵法中心处,紧紧地抱着雁凉,不住颤抖着抚过他的脸试图挽留着他最后的生息。
大阵开启,天地颜色骤变,原本的清晨天气霎时红霞灿烂宛若暮色降临,大阵加持之后的冲天灵气霎时化作巨大的光幕自温灵远雁凉所在的中央处扩散开来,包围了整座天问山,接着向山下而去,覆盖整座山脚城镇,接着继续不住扩大,所有的城镇,乃至于整个中原,雷火山庄,厌尘宗,青州……所有地界上的幽魂在阵法的光幕包围之下尽数消散,化作漆黑的烟雾最终归于虚无。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包括战斗,包括生死。
原本正在与天问山交手的厌尘宗弟子突然之间在何止的命令下全都后退撤离,而直到这个时候,天问山的弟子们才开始迷茫着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而先前始终守在后山外围的弟子们直到现在见大阵开启,才终于赶紧朝着里面冲去,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人群霎时涌来,随着来到阵中深处,他们看到了沉默着站在旁边眼神痛苦的厌尘宗堂主南卿,也看到了空地最中央处,如石像般抱着怀中人的圣者。
血泪字他的眼角缓缓滑落,而圣者怀里的邪尊早已经失去了气息。
这日,天问山终结了祸患,天问山圣者重新修复祸患,为弟子们所敬仰。
但天问山弟子们却没能够在圣者的脸上看到丝毫的笑意。
圣者抱着怀中早已没有气息的人在大阵中央枯坐了整整三日。
没有人知道在阵中都发生过什么,但在那之后,圣者以真力将所有人震开赶出后山,伺候于后山闭门不出,如瀑暴雨在天问山落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在那段时间里,人们似乎总能听到自后山传来的声音,如风声呜咽,如神鬼低泣,缠缠绵绵不曾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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