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她连忙站起来,却几乎又立刻坐下了,有些慌乱地俯下身去。他这才发现她蹬掉了那双细跟鞋,方才是赤足站在冰冷瓷砖地上。玛莎捡起散落在餐桌下的高跟鞋重新穿上,抬脸笑了笑:“抱歉。”
“你要不喜欢,不必在家里穿着。”他看了一眼那鞋子,的确美丽,但也一看就非常不舒服。玛莎没有回答,只是又垂下脸想她的事情去了。
她不搭理他,话说不下去了,斯内普只好背转身假装有事要做。他在厨房里找出两个杯子,倒了两杯水。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迷情剂,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拿出来。
也许该先试试别的法子,他想,玛莎也许对我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她毕竟和我结婚了,不是吗?
他端着两杯水在桌前坐下,把一杯往她面前推了推。M.ENSOteMPLe.cOm
玛莎有些讶然地拿过杯子:“谢谢。”她低下头双手捧着杯子,沉默再一次充斥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突然,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我有话想对你说。”
斯内普方才是做好了心理建设才开口的,这么一打岔,那口勇气又断了。两人又同时尴尬地归于沉寂。过了一会,他觉得不能这样,又开口。
“你先说吧。”“那你先说吧。”
没想到两人的声音再次同时响起。斯内普忍不住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玛莎却没有笑。
“还是你先说吧,”他停顿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我怕我说完了,你就没心情说你想说的话了。”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玛莎的声音里却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那干脆也一起说好了。”斯内普摊了摊手。玛莎不甚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可抿了抿嘴唇默认了。
“你是个女巫。”“我想离婚。”
他们的话音同时落下,然后互相惊骇地看向对方。
“噢。”“噢!”
这一次的沉默比方才的任何一次都可怕。
方才的诧异逐渐在斯内普胸中化为了怒意。他再一次觉得自己被瑟莎布置的这个测试愚弄了——它引诱他产生希望,相信眼前这看似幸福的幻象,然后把它从他手里夺走,摔在地上,继而嘲弄他。最可恨的是,一天之内,他居然上了两回当,这让斯内普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白痴。他猛地站起来,不去看玛莎那张熟悉的,如此美丽却又如此冷漠的面孔。他背转身站了一会,走向橱柜伸手去拿威士忌酒瓶。
“请原谅。”他尽量冷静地说。
他现在非常、非常需要喝一杯。
玛莎轻轻舒了一口气,撇开脸:“我知道我们的关系有问题,但我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看我的。”
斯内普转过身:“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
他倒了大半杯威士忌,一口喝尽。酒精并没有平息他心里的怒火和其余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情感,然而它至少让他身上暖和起来了。糖分和酒精带来的那种懒洋洋的舒适感让他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他又倒了两杯,再次一饮而尽。他等了片刻,直到有信心使自己声音平静,才开口。
“你要离开我?”
“是的。”
“你不爱我了。”这是陈述句。
“对不起。”
“你爱上别人了吗?”
“没有。并不是这样的原因。”
“那为什么?”他终于转过身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自己现在的情绪从何而来,但他想从玛莎这里得到某种肯定、或说是保证。他希望这个身份是个不负责任的或是不忠的丈夫,做出过他绝不会做的事情,这样玛莎的冷淡就都有原因,他也能相信这样的对话在未来绝不会发生。
可玛莎只是轻轻地说:“没有。”她仍是垂着头,微微弓着背,手指绞在一起。在这个世界里,她总是表现得很柔顺——温柔得近乎礼貌——斯内普初见时还觉得这模样也不失美丽,但此时他只觉得刺眼,好像有谁窃取了玛莎的外壳。
“你为什么低头?”他问,“为什么不看着我?告诉我真话。”
“我不看着你,因为我觉得愧疚。”她终于抬起头直视他,“因为你的确没做错什么。你是个合格的丈夫,至少在旁人的眼光里你是。你收入可观,无甚陋习,准时回家,用别人的话来说,好得不能更好了。”
对方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地说着,然而你还是决定离开我。
玛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推桌子站了起来,踢开高跟鞋,赤足走到他面前。她比他矮半个头,可此时她仰着脸,气势一点点聚起,倒有了些从前的样子。
“可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执拗地说,“我就是不喜欢。”
“什么样的生活?”他冷冷地反问,“作为我妻子的生活吗?”
“对!”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喜欢作为某人妻子的生活!如果我爱你,也许我会甘之如饴,可不幸的是,我想我不爱你了。”
她说这话时几乎没有愤怒,没有要刻意伤害人的怨恨,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冷漠确凿的事实,然而这种理智和冷静比一切都伤人。这一刻,斯内普倒情愿她愤怒怨恨,歇斯底里。玛莎停顿了一会:“我很抱歉,可这就是真相。我不爱你,甚至不记得爱过你,我今天一直都在想,当初我们是为什么要结婚。”
“所以这就完了?你一不高兴,就要离开?”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可马上又后悔了。这里毕竟不是现实,斯内普不断提醒自己,没有为此动气的必要,可这并没能缓解他胸口被堵住的感觉。
“不高兴?你现在倒作出在乎的样子了?”玛莎也跟着提高了声音,还伴以冷笑,“我还以为你只会从报纸里抬头问我在发什么神经病呢!”
“如果我在乎,结果会有什么不同吗?”他压抑着情绪问,可这次不是很成功。
玛莎顽固地抿紧了嘴唇:“不会。”
说完,她坐下重新穿好了鞋子。斯内普注意到了她脚边放着一个拉杆箱子,箱子上搁着帽子和手套,而椅背上搭着外出要穿的外套。
她不止要离开,她现在就要走了。
“我知道了。”他再一次背转身去,拿了第二个威士忌酒杯,把两个杯子都装得半满。他掌心里握住了一个小小的瓶子,咬咬牙,用拇指顶开了瓶塞。
一缕细微的香气钻出,像玫瑰纠缠着柑橘,肌肤般柔软温热的香气。瓶口停留在玻璃杯的边缘,贝母色的液体悬在瓶口之下,微微晃动。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那个一贯尖刻的,刀刃般利而薄声音又一次响起,可平生第一回,它似乎有些亲切,好像一个争斗多年的宿敌,带着对彼此过分的熟稔。
斯内普莫名其妙地觉得需要解释一句。
她爱我,她只是忘记了。我只是帮她记起来。
——你心知肚明,迷情剂带来的只是迷恋,不是爱。
我只需要一个心甘情愿的亲吻,爱情不是必须的。第一个测试里,难道能说那个四岁的孩子爱我吗?
——即便如此,你真的要这样对她吗?
瑟莎拿走了她的记忆,如今连感情也剥夺了。我在和一群想我失败的操纵者争斗,可我一定要赢。既然对方这么卑鄙,我为什么不能使用我的手段?
——那如果有一天她真的不爱你了,你也会这么做吗?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是吗,那你在怕什么?
大概是他犹豫了太久,玛莎带着点迟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没事吧?呃,需要帮忙吗?”
贝母色的液体沿着杯壁流进了琥珀色的酒液里。
“没事,走神了。”斯内普脸上已经恢复了镇定,他拿着两杯威士忌重新回到桌旁,把一杯放在了玛莎面前。
“谢谢。”她有些讶异地接过,自嘲地一笑,“被你看出来了?我的确需要喝一杯。”
话虽如此,她只是用指尖轻轻描着杯口,沉思着,看起来毫无胃口。玛莎也许并没有等待很久,可她手指每移动一寸,都好像有刀尖虚悬在斯内普的神经上,随着她的指尖寸寸移动。终于,她伸手拿起玻璃酒杯往唇边送去。
一只手伸了过来,手掌密密盖紧了杯口,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杯子夺了下来。斯内普拿过杯子,转身把酒泼进了洗手池。
我在干什么?他觉得自己血管里的血都冷了下来。我都干了什么?瑟莎玩弄我们,我却又要用手段愚弄玛莎,不是比他们更坏吗?我们无论何时都该是一边的,是彼此信任的人,我怎么能这么做?
他回过身来看着愕然瞪着他的玛莎,勉强镇定了下来:“刚才看见杯底有污渍,我倒酒时竟没发现。”说着,他从架子上又拿了一个干净的酒杯,重新倒了半杯推到她面前。
玛莎疑惑地看了他几眼,没说什么,把酒喝了。她把空酒杯放在桌面,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站起来,把大衣搭在臂弯里。
“既然已经说明白了,我也该走了。”她伸手拿过帽子戴好,拉过拉杆箱,“晚餐我提前做好了,放在冰箱里,你自己热一热吧。冰箱门上有个电话号码,打电话给佛斯特太太,我走之后她会暂时照料家务和你的三餐。我已预付了两周的薪酬。”
斯内普几乎有些慌乱了:“你要去哪里?”
玛莎没有回答,拿起那对手套。她低头看见无名指上的戒指,抿抿嘴把它摘了下来放在桌上。她拉着行李箱往大门走去,在经过斯内普身边时顿了顿,安慰地把手放在他肩上按了按:“我真的很抱歉,但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她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手背上紧紧压住了另一只手。
“请坐下。”对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但按着她手的那只手掌却又冷又湿,“请坐下,再留五分钟。”他抬起脸来看向她的眼睛,“你说了你想说的,可你还没听我想要说的话。”
也许是他的眼睛里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神色,也许是内心些微的歉疚,玛莎重新坐了下来。她温和地笑了笑,点点头表示她在听:“你要说什么呢?”
斯内普成功地暂时留下了玛莎,但他知道自己面临的几乎已经是死局了。只剩下一晚的时间,要挽回一个决心要离开的玛莎,简直是不可能的:不是他不愿尝试,实在是他太了解她,知道玛莎是个下了决心九头火龙都拉不回转的固执家伙。普通的妻子,即使闹到要离婚了,要对丈夫还有几分情意,也不是没有争取的余地。可玛莎既然把决定说出了口,还做了如此周详的安排,那就是一定要走的了:要她改变主意的难度大概比杀死伏地魔还高一些。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当我说你是女巫时,我并不是在辱骂你,而只是陈述事实。”
他集中精神,他们手边的玻璃杯慢慢浮了起来,飘到玛莎面前。
“玛莎,他们让你忘记了你的魔法和你的过去”他轻声说,“用大脑封闭术,你可以做到的,把他们从你的头脑里赶出去。”
玛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玻璃杯,脸上闪过了一瞬的空白。
玻璃杯从空中啪一下落回桌面,滚了半圈。
她眨了眨眼,微笑着点了点头:“你要说什么呢?”
她的笑容仍然是那么温和,连角度都和方才一模一样。
“我的意思是——”斯内普突然住了嘴。他意识到,就在刚才,玛莎的记忆又被抹去了。她像是一卷被摆弄的磁带,而十秒前一只看不见的手指按下了清洗键。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玛莎条件反射地躲开了。他握住拳头,想着这个办法虽然不成,可要说出真相,还有别的法子。他看进玛莎的眼睛,小心地把要说的话通过摄神取念直接送到了她脑海里。精神魔法所需魔力并不多,他施展得很顺利。
施法结束了,玛莎抬起眼睛看向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你要说什么呢?”
斯内普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看见玛莎的微笑而浑身发凉。接下来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使用了各种方法,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无论玛莎听他说话时反应如何,最后她总会挂上分毫未变的微笑,问出一模一样的问题。
幻境中的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斯内普闭上眼睛,疲惫地把脸埋在掌中——玛莎的记忆被一次次清洗,对她的头脑恐怕没什么好处。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得想别的办法。
可对面的玛莎并没有等他想到方案的耐心。她看了看窗外,皱眉道:“怎么就这么晚了?”
此时太阳西斜,已近晚餐时分,楼上传来主妇走来走去,在厨房忙碌的声音。
玛莎重又站起来:“晚餐时间快到了。既然你没什么想说的,那我走了。”说着,她拉着行李箱,朝大门走去。
这一回,斯内普再没有留她下来的借口了。他只好站在她身后,眼看着她拉开了大门。二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恰如今天早上一样,只不过换了个人,而且这次她走了只怕就再不回来了。
隔壁住户家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出来。他们所住的公寓隔音并不算好,邻居唱片机播放的音乐被门板隔过,有些失真地响在走廊里。已经拉开门的玛莎站住了。她凝神听了一会,突然放开拉杆箱,返身回到客厅,一直走到窗前拉开窗户,傍晚凉爽的空气和着更加清晰的交响乐声灌了进来。邻居的唱片里播放的是某部斯内普没听过的古典作品,辉煌壮阔,然而节奏中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沉凝,显得过分严肃,甚至有些悲怆。
玛莎背对着他,撑着窗棂,似乎听得入神了。她听了好久,直到一个交响乐章结束,才回过头来朝斯内普微笑。这个微笑非常可爱,他忍不住朝她走去。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和他并肩而立看向窗外。
“伦敦的傍晚,不是很美吗?”她微笑着叹息,“我真喜欢伦敦。”
斯内普心中一动,侧脸看向她。
玛莎忽然抬手在头顶一抓,仿佛攥住了一只透明的手腕。
“外祖母,不要打扰我们。”她温和地说,一声惊叫隐隐传来。随着那声惊叫,他们身边的伦敦的景象开始褪去。
斯内普明白了过来,一阵狂喜,几乎要大笑起来。
“真是为难你了。这是我的梦境,既然我清醒了,就可以做任何事。”她也侧过头来笑了,“包括离开这里。你想回去吗?”
这时他们身边的幻象已经全部退却,斯内普看清了,他们似乎正身处一个巨大的树洞里。
“我不想回去。”他说,“我们已经走到第四个测试了,为什么不继续?”
“也是。”玛莎点点头,树洞的景观消失了,他们又回到了厨房的桌前。她在厨房里好奇地转了一圈,在吐司机的不锈钢表面上照了照自己精美的妆容,扮了个鬼脸:“哇,所以这里我们结婚了啊。”
“对,但我似乎很快就要被离婚了。”斯内普马上接口,耸了耸肩,“说来令人难堪,我今天早上还挺高兴。真是高兴早了。”
玛莎一边拿起那枚戒指在手指上比来比去,一边说:“这可不能怪我。你不知道,在外祖母给我植入的记忆里,你可冷淡啦,每天下班不是看报纸就是看电视,都不理我。我活像个保姆。你要真敢这么对我,我不离开才是怪事。”
斯内普抗议说那个不是他,他一点都不喜欢看电视,对报纸也只是平平。然而他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生活,不由得生出些同情,就问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了。
“我和你一样是今天才到的——外祖母应该是发现,如果我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我行事习惯和记忆之间的不契合会导致我个人意识觉醒。只是她没想到,我本身就受过严格的抵抗精神魔法的训练,而她连续不断地抹去我的记忆,又进一步地提高了我对这个魔法的抵抗力,最后到只要一点点引子——”她点了点耳朵,窗外的交响乐仍然清晰地传进来,“——我就彻底挣脱这个魔法的地步。”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了口气,“不过实话说,如果我到得比你早,你今天就会发现自己是个早就被离婚的单身汉了。”
“什么!为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离开?”斯内普气愤地盯了一眼那只拉杆箱,“难道和我结婚真的这么难受,连一天都无法忍耐吗?”
“倒也不是。别的还好,我主要是担心,晚上你会要求我,怎么说呢——”她斟酌了一会用词,“——履行妻子的义务。”
说完她含蓄地笑了笑:“不要脸红嘛,没什么不可以说的。要知道幻境里的你只是模样相似,我对这位没什么感情,白天就算了,晚上的义务是不可能履行的。万一真的有这样的诉求,到时候大家撕破脸,多不好。”
斯内普决定不再谈论这个危险的话题,还是赶紧通过测试为妙。玛莎同意了,可她余光扫到桌上躺倒的酒杯,突然一手抵在对方的胸口。
“差点忘了。西弗勒斯·斯内普,你刚才——”她露出一个温和得可疑的微笑,“——是不是又在我的酒里下药了?”
斯内普觉得对方没有证据,完全是在诈他,于是作打死不认状。
“别这样,否认是无用的。”玛莎声音温柔,但手上一点不放松地揪着他,“你说实话,我不追究。”
斯内普无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晃了晃。玛莎认出了里面贝母色的液体,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抢过小瓶子,打开瓶塞,陶醉地嗅了嗅,斜了他一眼:“果然是你干得出来的事。幸亏你没用,用了你就输定了——在魔药作用下的亲吻,能算心甘情愿的吗?”
“怎么不算!”斯内普一撸袖子,进入了学术交流的状态,“这取决于你对心甘情愿是广义还是狭义的定义,而这又涉及人是不是真的有自由意志这个问题了。我认为——”
关于这个问题,斯内普教授有很多话可说。然而非常遗憾地,他今天没能发表完他深刻的见解,嘴就被堵住了。
这也无所谓了,他在渐渐陷入睡意时想着,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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