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之中,后院的厢房疯狂地燃了起来,小厮、丫鬟们端着水急忙上前扑火,贾逢源第一时间便将林少春和李太医的妻子窈窕以及儿子从后院的大火中救了出来。随后他忙于救火便将三人关进了同一间客房。

  客房中窈窕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儿子,一张苍白的脸上担忧而惊惶。林少春走近了窈窕,“请问,您是李太医的夫人吗?”

  窈窕谨慎地看了一看林少春,“你是什么人?”林少春郑重地望着窈窕,“孙府四奶奶林少春,我可以救你们出去。”

  窈窕无奈地嗤鼻一笑,“怎么可能呢,出不去了!”说完望了眼怀中的孩子。那个孩子长得极好,大大的眼睛透着一股伶俐劲儿,虽然惶恐不安,却仍懂事地环抱住自己的母亲,不哭也不闹。窈窕望着幼子更是不忍。

  林少春见状不禁感慨道:“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了,趁着四下大乱,逃出去。李太医被迫诬陷贵妃,不管这件事最后成与不成,你们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抓住这一线生机,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孩子想一想……”

  窈窕愣了,她垂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眼泪涌上了眼眶。男孩懂事地唤着娘,抬起小手给她擦着眼泪。

  窈窕猛一抬头,双眼几乎燃起了火花,“怎么出去?”林少春笑了,立刻脱下外衣,里面是二层丫鬟的衣服,她将其中一层脱下来给窈窕,“快换上吧!”窈窕会意,赶忙接过林少春手中的衣服,换好了一身丫鬟服饰。林少春从屋里找出了苏映雪给她准备的大木桶,把孩子抱了进去,盖上盖子,然后掏出一根迷香,“出去的时候捂住口鼻。”窈窕紧张地点点头,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林少春将迷香从窗户纸悄悄地伸出了门外,不一会儿,立于门口的两个小厮晕倒在地。林少春和窈窕推着木桶开门,趁着众人混乱,逃了出去。

  当自己的心腹丫头回应了她苏映雪,林少春和那对母子逃了出去。苏映雪便明白了自己再无退路。她换上了自己最美的一身长裙,那是贾逢源最爱的颜色,朱红点翠,将她衬托得艳丽无比,她画上了最美最华丽的妆容,静静地坐在屋子中等着。

  贾逢源一身狼狈地走了进门,看到苏映雪后皱了皱眉头,疑惑地打量着她,“你怎么坐在这里,穿成这样干什么?”说着转身走到衣架旁脱下身上的脏衣服……

  “逢源……”贾逢源并不理苏映雪,继续脱着脏衣服……

  苏映雪苦笑了一声,缓缓道:“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能与你做夫妻,能为你生下哥儿,我没有什么遗憾了……”贾逢源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心中被苏映雪的话抽动了,他转身走到了苏映雪的身旁,凝视着她,“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苏映雪抬头,绝美的一双眼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将林少春和李太医的家眷都放走了。”“什么?你竟把她们都放走了?”贾逢源震惊地向前一步,双目几乎燃起了火焰,一把揪住了苏映雪的衣襟,“你这疯妇,想害死我不成!”苏映雪依旧带着笑望着贾逢源,任他疯狂,任他愤怒,任他想要杀了她。贾逢源咬牙切齿地大叫道:“你坏了我的好事,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说着,他扔下苏映雪,大踏步往门口走去……苏映雪笑出了声,忽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满地,缓缓倒在了地上。药效发作得正是时候……

  贾逢源还未离开,便被身后的动静惊动了,他一回头,望见的却是倒地的苏映雪,满身是血,分不清衣服的颜色和她吐出的鲜血。他疯了般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苏映雪,“映雪,映雪,你怎么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映雪,他恨孙逊,恨孙家的每一个人,他恨这个世界,可他从未想过牺牲她。是怀里这个叫做苏映雪的女人,她不顾一切地奔他而来,给他带来欢喜和希望。此刻她却满身血污地倒在自己怀里,他崩溃地大叫着:“来人,快去传大夫!快去传大夫!”

  苏映雪轻轻抚摸着贾逢源的脸,双眼柔情无限,“逢源,我不是个好妻子,我背叛了你,是为不忠;少春几次三番救我,在她危难时刻我袖手旁观,是为不义。既然忠义不能两全,我只好放了她,再向你以死谢罪。”

  望着苏映雪越来越苍白的脸颊,贾逢源忍不住浑身颤抖,眼泪滚落下来,他紧紧抱着她,用脸贴着她愈发冷却的脸颊,泣不成声,“映雪,不要……不要离开我……”

  苏映雪眼眸越来越模糊,这致命的毒药原来这么烈,她染血的手拂过他痛哭的脸颊,“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逢源,还记得吗?第一次你见我念给我的词……”苏映雪眼神越来越涣散,“逢源,我阻止不了你,但愿以我的性命,能让你明白。答应我,离开官场,去乡下找我们的儿子,带着他好好过日子,再也别回这是非之地了……”

  贾逢源疯狂地摇着头,抱着苏映雪往门外奔去,“不说这个,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你要坚持住……”

  苏映雪抚在贾逢源脸上的手慢慢垂下,一双眼含着笑轻轻合上了,贾逢源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抱着怀中没有了生息的女人,浑身剧烈地战栗着,一下子,他仿佛觉得世界天崩地裂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爱苏映雪,可是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些年,他从不肯多看其他女人一眼,从来不留恋青楼之地,从来不对男女之事热衷,是因为他的心早已经丢在了苏映雪身上。

  他跪倒在地,像个孩子大哭了起来。时光中,似乎回到那个雪夜,她粉妆玉裹,被他的笛声吸引而来,她冰清般的脸庞轻轻抬起,凝望着他……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直到第四天,孙贵妃一案终于有了结果。林少春与皇上约定三日,幸亏昭和长公主说情,才让皇上等到了第四日。林少春带着窈窕和李太医的儿子向皇上禀告了一切,李太医热泪盈眶,终于如实招认了一切。

  众人跪在皇上面前。皇上却死死瞪着贾逢源,“大胆!贾逢源,朕如此信任你,你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底下玩这种花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无话可说。”M.ENSOteMPLe.cOm

  皇上怒不可遏,“贾逢源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贾逢源绝望的跪着,一言不发,任凭侍卫将他拖走。皇上继续看向了潘才人,潘才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潘才人利用皇长子病故一事诬陷贵妃,罪无可恕,来人,将潘才人打入冷宫,终生不得探视……”皇上说着又看向了李太医,“至于李太医,念其妻儿受人挟持,饶其一命,即刻逐出宫去!”

  潘才人大叫着被侍卫带了出去,李太医领命告退了。皇上按了按疲倦的头,“林少春保护贵妃有功,择日再行赏赐。”林少春叩谢。皇上最后望向了跪在地上的孙有贞,对着所有人,“你们都先下去吧!”所有人应了都退了出去,宫内只留下了皇上和孙有贞。

  孙有贞倔强地跪在地上,垂首,不看一眼皇上,皇上见孙有贞依旧跪着,便伸手去扶,孙有贞往后挪了挪,皇上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皇上看着孙有贞犹豫再三,终究是把手缩了回来,“朕知道爱妃心里责怪朕。”

  孙有贞心中冰冷一片,再也热不起来,“臣妾不敢责怪皇上,臣妾只是失望,臣妾与皇上十几年的情义,被人三言两语击得粉碎,不管臣妾怎么解释,皇上都不愿意信任臣妾。”

  皇上耐着性子解释道:“朕也是一时受人蒙蔽。”孙有贞冷笑了一声,将脸侧向了一边。皇上忍着愤怒说道:“那爱妃就好生歇息,朕回头再来看你。”

  孙有贞猛一抬头,冷冷道:“不必了,臣妾经此一难已然顿悟,往后吃斋念佛,不能再伺候皇上了。”皇帝忍无可忍,一把将大殿中的花瓶抚掉,颤抖的手指向了孙有贞,“你为何如此倔强?难道你不明白,你们孙家的荣辱都在朕的一念之间吗?朕可以宠着你,也可以冷落你,这后宫有多少女人等着朕宠幸,可不是只有你孙有贞一个女人!”

  孙有贞的眼神露出淡然,脖颈直直地,“皇上宠幸谁,抬举谁,都与臣妾无关了。我孙氏一门为皇上殚精竭虑,凭的是对江山社稷的一片忠心。皇上重用孙家,是皇上选贤与能,并非臣妾之功。”皇帝看着孙有贞倔强的神情,气得煞白着一张脸,甩袖离去。

  准备离去的林少春望着愤怒而去的皇上,一怔,呆呆地望了一眼储秀宫寂寞的宫门,不觉叹了一口气。

  林少春刚迈进孙家大门,便被孙玉楼抱了个满怀。孙逊携沈氏、梅姨娘、吴月红、孙世杰、孙金阁、许凤翘都在门口迎着林少春。

  林少春急忙推开了孙玉楼,手依旧被他紧紧抓着,“老爷,太太,我回来了!”

  孙逊一双老眼感慨地望着林少春,不住地点头,“这次孙府被圈禁,所有人都出不去,不过宫中的一切我都听说了,咱们孙家否极泰来,多亏了你!”沈氏激动地从孙玉楼手中抢过林少春的手,“好孩子,好孩子,你可是我们孙家的救命恩人啊!”

  吴月红大笑着,“我早就说过少春是咱们家的福星,有她在,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孙世杰笑着点点头,摸了摸月红的肚子。

  林少春望着一大家子殷切的目光,心中温暖,“太太说的哪里话?我也是孙家人,这么做是应该的!”说着她温柔的目光落在了孙玉楼的身上,“我说皇上怎么会允得我第四日,原来是你冒着违抗圣旨找到了昭和长公主,替我说得情……”林少春笑盈盈对大家说:“我与皇上约定三日为限,要不是玉楼替我拖延到第四日,只怕要功亏一篑,所以玉楼才是最大的功臣。”大家看着孙玉楼和林少春小两口恩爱的模样,心中无限感动。

  孙逊大笑道:“这次能逃过一劫真是万幸,丁管家。”“是,老爷!”丁管家大声应道,声音中都是喜气。“去设宴,咱们一家子好好庆祝庆祝!”

  林少春立于暖阳之下,凝视着喜气洋洋的一家人,又望着紧紧握着自己手的孙玉楼,此刻,晖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笑得像个开心的孩子。

  此刻于林少春,心旷神怡,宠辱皆忘。

  吴月红的肚子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大了,临产期将近,少不了心烦气躁。这日,林少春正扶着吴月红在花园内散步,吴月红突然停驻了脚步,大喊了一声,“呀!”

  林少春紧张了地回过头,“怎么了?”吴月红憨憨地笑了,“孩子在踢我。”林少春松了一口气,跟着笑了起来。正在此时,小翠急忙跑到林少春跟前,将手中的信交给了林少春,“四奶奶,门子上送了封信进来,是给您的。”林少春接过信缓缓打开,却见上写:常嬷嬷在我手上,若不想让她死,就来西山亭一见。林少春双眉猛地凝住了。

  吴月红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林少春连忙合上了信,对着吴月红笑了笑,“没什么,常嬷嬷在家里出点儿事,我得回去一趟。”说罢,林少春带着小翠匆匆离开。吴月红疑惑地望着林少春的身影,却怎么也想不到林少春去了西山亭,见了老爷的老对头梁京冠。

  日暮下,西山亭。梁京冠一身便衣背身而立。

  林少春缓缓而来,发现整座西山空无一人,写信的人正是梁京冠,而梁京冠并未挟持常嬷嬷。

  林少春谨慎地盯着梁京冠,“你找我来到底为了什么?”梁京冠立于亭子中,眼望着整座西山,日暮下荒凉如他的人生,不觉心中悲哀,“你大约听过我的名号,我本是当朝太师梁京冠,如今不过一介罪臣罢了。”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少春的身上,望着林少春清丽如风的面容,越来越和林远道的容颜相似,他不觉难过地摇了摇头,笑了,“贾逢源为报父仇奋不顾身,结果竟落得发配的下场,可悲可叹!林少春,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关于我和林远道,贾甄的故事。”

  “我父亲……”林少春吃惊地瞪着梁京冠。梁京冠眼望着落日,缓缓道:“那个时候的我们都很年轻,我们三人是同科进士,义结金兰,都对未来满怀赤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改变官场险恶的制度……”梁京冠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永嘉十二年,孙逊在朝中只手遮天,贪赃枉法,我们想要弹劾他,可是弹劾他的折子全在孙逊掌握之中,根本就到不了御前;贾甄不断弹劾孙逊,后来因为孙逊栽赃嫁祸,在朝堂上触柱而亡,而你父亲为了扳倒孙逊,假意投诚,孙逊表面假意信任你的父亲,可是内心却完全不信任你的父亲,你父亲那年往山西运送军粮,是孙逊给他下的一个圈套,他假意说山西指挥使想要结交他,他命你父亲游说山西指挥使,到时候联手,便可贪得军饷大半。你父亲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告发孙逊,其实山西指挥使萧鸿飞早就是孙逊的人了,他们不过下了这个套来考验你父亲的真心,你父亲入了孙逊的圈套,那年,他们污蔑你父亲贪污军粮,后来,你父亲被杖毙,你们全家也被流放。你可知当时,为何常嬷嬷一句话,就将你与她女儿对换了吗?”

  听到父亲的过往,林少春心中难过,可是对于梁京冠,她也不信任。

  梁京冠盯着林少春,“是因为有我从中斡旋,可惜我再去找你们时,你们已经不知所踪了。”

  林少春眼眶微红,冷然地望着梁京冠,“你没有见过我,怎么还能认出我来?”梁京冠苦笑了一声,“我如何没见过你?我与你父亲交好,我们两家早就定下了亲事。可惜呀,我的儿子死得早,这件事就没有再提过了。”林少春直直地盯着梁京冠,那清澈的眸光让梁京冠心头发颤,久久地,林少春缓缓开口,“不,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梁京冠震惊地瞪着林少春,“自从你父亲死后,我也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原以为逢源能扳倒孙逊,没想到他一败涂地。我一个罪臣,再也无法同孙逊斗了,今儿把事情始末都告诉你,不过是不想让你认贼作父,让你看清你的公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少春清波般的眸子凝聚着狂风骤浪,死死地望着梁京冠。她强压着心头的巨浪,整个世界对于她而言或许颠覆了。

  梁京冠一怔,“你不信我?”林少春平了平心头,缓缓开口,“不管我信不信你,你都不是一个好人。”梁京冠愣住了,林少春盯着梁京冠,继续道:“要报仇也好,要拨乱反正也好,都应该走正道,像你们这样丧心病狂,不择手段,跟你们口中的孙逊有何区别?假如人人受了冤屈都像你们这样,律法何在?公道何在?难道你们的亲人是人命,别人就不是吗?”

  梁京冠悲哀地望着林少春,“我们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从来就不是作恶的借口。”林少春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路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望着梁京冠,“我会用正当的手法来查明此事,我会向你证明什么是真正的正义,这样才不枉我父亲牺牲一场。”

  梁京冠衰老的神情凝住了,他盯着林少春清澈无波的眸子,久久才吐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我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逐渐忘了初衷,我如今一文不名,没什么用处了,不过若你有需要,十字里的绸缎庄有我的心腹,你可以去找他。”说完,梁京冠转身颤悠悠地想着山下走去……

  林少春望着他开始佝偻的背脊,心一下子被一种莫名的悲哀与愤怒冲击着。

  她想要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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