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二楼后,眼前的场景让张小凡有些出乎意料。
他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隔断全部都打通的大厅,墙壁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名人字画,大厅里摆放着一个很大的根雕茶海,一个台球桌,一个室内高尔夫,还有好多古董架子。
古怪的是,这些架子上面摆放的物品有些特殊,不是花瓶玛瑙,也不是翡翠玉石,而是琳琅满目的工艺品,这些工艺品清一色是手掌的造型。
有玉雕,木雕,石雕,还有各种各样烙印着手掌图案的青铜器,其中甚至还有一些泡在福尔马林中的人手标本,以及好几种手骨。
钱爷坐到了茶海主位,示意张小凡坐下,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道:
“好了,现在这里清净了,你可以说了。”
张小凡面带微笑,恭敬道:
“钱爷您真是让小子开了眼,所有人都知道您手上有功夫,没想到这可不光是背壳子的功夫啊,打起架来竟然丧彪都不是您对手……”
钱自来轻轻磕了磕老烟杆,打断了张小凡道:
“别扯屁,说正事儿,这些钱到底哪来的?”
张小凡见钱自来面色不善,也不再恭维客套,想了想道:
“钱爷啊,其实说到这笔钱的来历,咱们可就不得不提一个您的好兄弟了!”
钱爷夹着香烟,眯眼望着张小凡。
“我的兄弟不少,称得上好兄弟的可没几个。”
“钱爷,这次小子碰的火点子,是咱们庆市万鑫集团的老板,赵万鑫!”张小凡。
“赵万鑫?”钱爷闻言面色一凝,深吸了一口烟道:
“你小子该不会是闯了他的窑堂?”
“钱爷这你放心,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自然也不敢乱来!这钱啊,确实是他的钱,但却不是直接从他那里摸来的。”张小凡连忙解释道。
钱爷的脸色更加凝重,他和这个叫做赵万鑫的老板表面上是好朋友,实际上是合作伙伴,赵万鑫一些肮脏的勾当,都是经由钱自来的手来处理。
赵万鑫有时候也会来钱自来这里玩几把,所以钱自来的一些门生都认为两人关系不错。
但钱自来的心里想法对这位大老板却很微妙,他觊觎这位富得流油的大老板已久,早就想着找机会敲他一次竹杠,可偏偏赵万鑫为人谨慎,钱自来与其相处多年,还是没能把对方摸透,自然也没有机会下手。
钱自来在迷蒙的烟雾中盯着张小凡,既没有批评他也没有发出疑问,就这样等着张小凡继续说下去。
张小凡搓了搓手,正色说道:
“我们这次没直接碰赵老板,而是从那个叫于曼丽的女人那里下手的,您不必担心,我和大军这次活儿干得干净利索,肯定没留下麻烦!”
“于曼丽……”钱爷的烟凝滞在手中,心里已经对张小凡将要说的事情有了个大概的推测。
“没错,就是赵万鑫的那个小情妇,我和大军踩点半年多了,早就想碰碰这个大火点,只是我俩都没有想到,她的防范意识那么差,而且还会将这么多现金带在身上,给了我俩一次机会!”
“你们背了她的壳子?”钱爷问道。
“对。”
“怎么干的活?”钱自来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张小凡。
“我们踩点的时候发现,虽然这个小骚牌平时住在凤鸣苑,但没半个月左右都会去一趟郊区的别墅里,那里也是两人平时幽会的地方。
我们发现啊,她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带着一个皮箱,我们怀疑她这箱子里有硬货,就在昨晚下手,大军搭架,我背壳子,扒皮吃肉,结果还得手了!”张小凡慢条斯理地说。
“别墅?在盘龙岭附近的那一栋吗?”钱自来似乎对张小凡讲述的其他内容并不感兴趣,但对别墅的位置很感兴趣。
“对啊,就是盘龙岭的江山首府,原来您也知道赵老板藏娇的小金屋啊!
想不到这赵万鑫够有钱的啊,据说江山首府的别墅区最便宜的一栋也得七千万左右,如果要不是因为庙大妖风紧,我都忍不住想要直接逛窑堂了!”
张小凡的话让钱自来神色骤变,他扬起眉毛仔细打量着张小凡,他那诡谲的目光看着张小凡有些发毛。
“钱爷,怎么了?”
钱自来深吸了一口烟,脸上竟然露出了森森笑容,阴恻恻道:
“耗子啊,你这胆子可比老鼠打多了,你可是刚看到欺骗我的人是什么下场,竟然还敢跟我编故事?”
钱门曾经流传一句话:
钱爷一笑,生死难料。
钱爷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副死人脸,偏偏在要惩罚某人的时候,会露出残忍的笑容。
张小凡见状不由一愣,但还是安稳坐在钱自来旁边,咽了咽口水,不卑不亢道:
“钱爷,小子知道错了,不过小子虽然撒谎了,但心意可不是假的,这次的收获我是一分钱都没敢藏私,全都上交了,只是小子没想到您手眼通天,竟然什么都瞒不过您,小子受教了。”
见到张小凡如此坦然承认自己撒谎,钱自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只是想诈一下张小凡,看看张小凡什么反应,是继续编瞎话圆谎,还是坚持嘴硬到底,亦或是像丧彪一样跪地求饶。
可他没想到张小凡竟然大方地承认了。
要知道门生撒谎在钱门里可是犯了门规,是要被割掉舌头的。
难道这小子以为自己单凭十万元,就能保住自己的舌头吗?
钱自来虽然心中疑惑,但摆出早已看破了一切的姿态,默然不语。
张小凡缓缓站起身,随后虔诚跪伏在地,说道:
“钱爷,小子想编个故事糊弄过去,还是太天真了。
小子确实没本事背这于曼丽的壳子,更重要的是,小子很清楚如果背了她的壳子,将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钱自来纤白的手指在老烟杆上轻轻敲打着,阴沉的目光继续停在张小凡的身上,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钱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小骚牌的这些钱多半都是见不得光的,没准就是替赵万鑫洗出来的,那赵万鑫是什么人啊,如果他要是在庆市被人背了壳子,第一个就会想到您头上啊,小子我就算再怎么傻也不可能傻到这种地步吧,我那不是给钱爷您闯大祸么!”
听到这里,钱自来更加费解,他刚才之所以认为张小凡说谎,就是想到了这一点,觉得张小凡不至于如此愚蠢。
但听张小凡的意思,似乎他承认了这钱是于曼丽的,但却并不是他偷来的,他刚才撒谎的内容,竟然指的是偷钱的过程。
想到这一节,钱自来竟然有些坐不住了。
“啪嗒……”
一声脆响,钱自来将长烟杆直接扣在了茶海上,惊讶道:
“你小子什么意思?这钱难道真是于曼丽的?”
“钱爷您放心吧,这钱确实是于曼丽的,但我并不是偷来的。”张小凡狡黠笑道。
此时此刻,张小凡的内心是非常忐忑的,远没看上去这么淡定。
他发现现在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赌徒,他之所以想要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场合来说这件事,倒不是因为这件事多隐秘,而是因为他犯了门规,必须要在无人的场合,赌钱自来给自己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毕竟以钱自来这样将威信视作生命的老江湖面前,如果自己当众犯了门规,那自己必死无疑,丧彪和红孩儿就是鲜活的例子。
“别跟我卖关子,钱到底哪来的?”
张小凡垂下头,唯唯诺诺道:
“钱爷,这钱是小子和大军从于曼丽手里抢来的!”
钱爷听完,终于松了一口气,面色稍缓。
还好,只要不是偷来的就好……
钱门门规森严,钱自来的门生虽然干着见不得光的勾当,但行有行规,钱门的匠人只能靠手艺偷钱,绝对不可以做抢劫勒索的勾当,一旦被发现,那就要按照门规剁掉双手,逐出钱门。
张小凡很清楚,钱自来对于门规向来是外宽内松,在外人面前,就算是他的亲儿子犯了错,也绝不会法外开恩,但如果这种事只是钱自来自己知情,往往不会深究。
不聋不瞎,不配当家。
张小凡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编了这个故事出来。
毕竟如果他和大军是抢来的这笔钱,只要做的干净利落不留下马脚,外人很难将这笔钱算在钱爷头上。
而且这钱来路不正,更不可能通过合法渠道追查。
听闻张小凡的叙述,钱爷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幽幽道:
“小耗子啊,你还真是要长翅膀了……
也就是现在没旁人,不然,你觉得你还能保住这双手吗?”
“钱爷,小子知道错了,这不立刻跟您坦白从宽了么!嘿嘿……”张小凡见钱爷笑逐颜开,也附和着傻笑了几声。
“你确定屁股擦干净了吧?”
“钱爷放心,我拿命担保,绝对安全!”
钱爷重新拎起老烟杆,阴阳怪气道:
“不过,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给我上贡,还一点没有私藏,真是孝心可嘉啊。”
张小凡却好像没听懂其中的讽刺之意一样,正色说道:
“小子是您一手栽培起来的,也是您给我口饭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做人知恩图报是本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多孝敬孝敬您,现在机会来了,小子自然不能错过!”
钱爷深吸了一口烟,冷冷道:
“好了,这些话不要再说了,现在这里就咱们爷俩儿,我丑话摆在前面,如果你们这次被人揪住了辫子,别怪老子心狠。”
“钱爷放心,小子绝不敢给钱爷惹火上身。”张小凡再次虔诚说道。
钱爷沉默良久,叼起了烟杆深吸了一口,掀开了张小凡刚才座位上的大厚垫子,露出了里面一摞摞红票子,幽幽道:
“回去吧,拿一摞走,这周舒坦舒坦,你小子既然想跟我闹天宫,就好好磨磨自己的手艺,下周给你个亮相的机会。”EnSotEmplE
张小凡心中大喜,立刻拱手说道:
“谢谢钱爷!”
钱爷懒洋洋地翻了翻眼皮,似乎有些困倦了。
张小凡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客气地从垫子下面拿走了一万元,起身离开。
此时,张小凡和钱自来心照不宣,似乎都觉得自己看破了对方的心思。
钱自来以为张小凡主动请缨递来了投名状,一定是觊觎自己密谋多年的大蛋糕。
张小凡则暗暗庆幸,自己覆灭钱门,将钱自来绳之以法的计划,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两人此一别,心中各自满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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