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起身。
见到此人,卜廷才的面色微变,随即抱拳道:“阁下可是颜才,颜公子。”
此话一落,院子里除苏平谦和张维以外的人皆把目光转向了那位公子,眼神中无不带着一丝钦佩与羡慕。
京城颜家,颜才,十三岁能赋诗词,十五岁便精通琴棋书画,如今刚过舞象之年,在曲乐方面已在圈内小有名气。
颜才嘴角轻扬:“你认识我?”
“曾有幸在一场诗会上见过颜公子,想必颜公子肯定是忘记我了。”卜廷才道。
享受着众人的目光,颜才瞥了一眼苏平谦和张维,对卜廷才道:“这两个毛头小子,可是你带进来的?”
不等卜廷才解释,旁边那名白衣公子附和道:“自己有点实力进来也就罢了,非要拉两个少年进来何故。”
“是啊,让他俩赶紧出去吧。”
“带进这里来捣什么乱,真叫人糟心。”
……
颜才微微一笑,以询问的口吻道:“看看大家的反应,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卜廷才憋红了脸,若没有苏平谦,他如何能通过第一轮审评来到这里。
他凭甚道理赶走苏平谦?
“我依实力走进这里,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出去?”苏平谦冷淡开口。
听到此话,有人捧腹大笑。
“他说,他凭实力进来的,你们信吗?”
其他人摇了摇头,脸上挂着笑意,似乎在嘲笑少年的大话。
白衣公子更是讥笑道:“凭什么实力,凭你的嘴上实力吗?”
苏平谦脸色逐渐转冷,双拳紧紧握起。
“别吵了,诗雨姑娘出来了!”
蓦然间,所有人的目光皆转向了一个焦点。
女子朱含碎玉,云髻婆姿,两眼如刀,浑身似玉,踏着莲步而来,她怀里抱着一把琵琶,缓缓走到几人不远处。
如波的目光扫过几人,她目光落在苏平谦与张维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指着他俩,略微讶异道:“他们两位是……”
颜才含笑道:“他们两个是由人带进来的,诗雨姑娘若是不喜,我等立即将两人赶出去,绝不扫诗雨姑娘的兴。”
诗雨摇摇头:“不必了。”
颜才恭维道:“诗雨姑娘心胸之大量,无人可及。”
说到这里,颜才停顿了一下,拿出一根笛子道:“颜某新作了一首曲子,刚好吹给诗雨姑娘听听,不知道能否争取到诗雨姑娘单独接待我的机会。”
诗雨眉眼带笑,自然也听说过颜才之名,但并未因此倾慕,她见过的才子不在少数,颜才甚至无法挤入前三。
她笑颜依旧,道:“那就请颜公子开始罢。”
这一刻,颜才无疑成了全场的焦点,其笛声悠然婉转,以“春”字为主题,给人听起来,仿佛寒冬将去,初春悄临,令听者在心灵上感到空灵而舒适。
过程中,诗雨一言不发,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认真地听着曲子。
曲毕,其他听者皆看向诗雨,她未开口,他们尽管心里有话说,却也不敢抢在诗雨之前点评。
更何况,在场哪个目的不是为了诗雨,若能博诗雨一悦,便可让这位容貌倾城的女子单独接待自己,谁心不向往?
“不愧是颜公子,作出此曲,才华在同一辈里面,鲜有可攀者。”诗雨轻声道。
颜才笑逐颜开,道:“诗雨姑娘谬赞了。”
本以为诗雨姑娘接下来就该提出单独接待自己了,然而颜才左等右等,仍旧不见诗雨有开口的迹象。
颜才皱了皱眉,对她道:“诗雨姑娘就没有其它想对我说的吗?”
诗雨笑而不语,目光瞥向小院外,在外替她监督第一轮审评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到她身边,然后在这位菡青阁头牌耳畔细声说了些什么,她眼眸流转,朝那名身披大氅的少年投去一眼。
少女轻咳了一声,扫视院子里的所有人:“下一个轮到谁了,赶紧的呀!”
白衣公子及其他人心中大喜,看来颜才公子方才那一曲并未打动诗雨姑娘,那么说,他们都还有机会。
“下一曲,让我来吧。”白衣公子起身道。
颜才驻足一旁,默然不语,心里唯有冷笑:“给你们机会又如何,凭你们这些人也能打动诗雨,最终诗雨还是会发现,我这一曲才是最好的。”
如他所想,白衣公子一曲完,诗雨简略评价以后,继续轮到下面一人。
最终轮到卜廷才,他这次没有选择和苏平谦合作,其一,是因为苏平谦并未主动开口;其二,他也不想依靠外力。
待卜廷才曲毕,白衣嗤笑一声:“就这样的人,也配进这个院子?”
颜才望向诗雨,故问道:“莫不是诗雨姑娘身边的这位少女给那人放水了,不然为何这样的曲子都能走进这个院子了?”
诗雨不语,在她身旁的少女,双手撑腰,鼓起腮帮子道:“谁说他是靠自己的曲子进来的?”
颜才笑了,这是主动承认对方作弊,她给其放水了?
少女突然指着站在一众人身后不发一言的苏平谦,然后又指向卜廷才和张维,道:“这个人,是他带着他们进来的。”
这一刻,颜才的笑容僵滞,其他人陡然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脸色。
看苏平谦不说话,少女感到自己似乎没受到尊重,跺了跺脚,对苏平谦喊道:“喂,说你呢,你倒是说句话证明一下啊。”
苏平谦一脸无奈,有必要吗?
先前那个叫颜才的看不起自己,那个白衣公子也挑衅自己,其他人对自己全都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可是他都忍过来了。
为什么到最后关头,又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呢?
他单纯是想着带张维进来实现一下愿望而已,非要把他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到了此刻,苏平谦迈出一步,闭眼叹道:“是我,如何?若还是不相信的话,要不要现场给各位证实一下?”
“娘子,他很会唱的,而且唱的东西又与词大相径庭。”少女笑嘻嘻道。
听过苏平谦那首歌以后,实话实说,少女内心挺喜欢的。
“我倒想看看,你一个少年能作出什么曲子。”颜才不屑笑道。
就算这少年腹里确实有点真才实学,可难道比得过他吗?
苏平谦这次没有求助于卜廷才,而是直接对诗雨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诗雨有些疑惑,身旁的少女戳了戳她的手臂,低声道:“娘子,他这是想让你为他伴奏。”
确如少女之言,苏平谦道:“恳请诗雨姑娘替我伴奏一曲。”
“可以。”
还能提出这种要求……
多少有点不要脸了吧?
可是,偏偏诗雨还答应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颜才和那位白衣公子更是怒不可遏。
“纸笔。”苏平谦看着诗雨身边的少女,朝她伸了伸手。
少女怒目圆睁,想骂人,但顾忌娘子就在身边,而是还是跑去拿出纸笔放在苏平谦面前。
苏平谦起笔落笔,纵然写出一首工尺谱。
递给诗雨,苏平谦道:“请诗雨姑娘按谱弹奏古筝。”
诗雨颔首,在古筝前挥袖落座。
“可以开始了。”
苏平谦说完,诗雨按着工尺谱奏起古筝。
少顷,伴随着苏平谦压抑的声音响起:
星河转岁月如梭
看梨花催榆火传新色
流水歌层山复相和
看九州风月同齐欢乐
愿请长缨不负青春为家国
……
“这是何处的传来的音律?”
一名容貌不输于诗雨的女子美眸中闪过疑惑,她喊来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丫头。
“回娘子,是隔壁诗雨娘子院子里传来的。”丫头弓着身子,朝面前这位菡青阁的花魁颔首道。
栾倩儿蓦然起身,似乎有些恍然,她抬手道:“走,去诗雨妹妹院子里瞧瞧。”
而另一边,苏平谦刚刚唱出:
位卑未敢忘忧国
哪怕无人知我
“铮……”这一声尤为刺耳,诗雨眸光滞然片刻,指间不小心多弹了一拍,才造成了此番意外。
苏平谦止声,淡然地看着眼前失神的诗雨,道:“就到此为止吧。”
诗雨忙起身,微微屈身道:“小公子勿怪,是诗雨的错。”
苏平谦摆手,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实则慌得一批。
幸亏有你多弹那一下,否则我再唱下去,只怕等会儿跑调都只是轻的,到时候不管先前唱得怎么样,好也不好,恐怕结尾也得将先前的好尽数败去。
颜才脸色铁青,一曲听罢,少年唱那首曲乐,功底不见如何,却是在情绪上极感染旁人,而且比较诗雨对待两人的态度,聪明人自然一眼看出区别。
砰!白衣公子捶桌而起,愤然道:“他这算什么?若非诗雨姑娘古筝奏得好,哪能将他唱的那些东西衬托出来!?”
后面其他人观颜才唔白衣的态度,顿时放心了,毫不怕事大的跟着起哄。
“少年唱得平平凡凡,终究是依靠了诗雨姑娘的伴奏!”
“依旧建议让这少年出去,若无本事,不配同我等站在此。”
这些人心里明白,自身定然无望得到诗雨姑娘的单独服侍了,便不断开始挖苦苏平谦。
“我觉得唱得不错。”
纷乱的杂音中,诗雨说道。
“虽说唱功平平,可不能否认这位小公子的才意,倘若唱功再往上提一些,这首曲乐将更加惊艳,尤其是那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诗雨眸光流转,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这一句词。
院里霎时安静,落针可闻。
诗雨的话,等同于肯定了苏平谦,认可了一个少年!
所有人心间,犹如惊雷炸响。
“小公子,你若不嫌弃,不如随奴家进屋细谈。”诗雨媚眼如丝,口吐芬兰,身姿婀娜的转身朝屋内走去。
“诗雨姑娘……”
除颜才、白衣公子之外的其他人捶胸顿足,脸上一副悲愤欲绝的模样。
“我家娘子请诸位离去。”少女来到他们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颜才嘴唇微动,想要开口,少女声音提高了几分,驱赶道:“请诸位离去!”
随后,一众人陆续走出院子,颜才和白衣公子走在最后面。
院子里最后只留下呆在原地的张维,他和苏平谦一起来的,总不可能一个人先行离去,此等做法有违他的良心。
如若苏平谦一人在此遇到危险,那就是他这个做朋友的不称职了。
诗雨道:“那位小公子你先安排下去,我与这位苏公子需要长谈一番。”
少女颔首,带着张维走向院门之际,迎面进来一人,其身段、容貌毫不输于诗雨,她将垂落在肩上的青丝撩到身后,轻笑道:“位卑未敢忘忧国,
哪怕无人知我,诗雨妹妹这院里的歌声可是隔着院墙都把姐姐吸引过来了。”
诗雨轻挑眉,往前挪了几步,挡在苏平谦身前,朝院门外刚进来的女子不冷不淡道:“栾姐姐什么时候也对曲乐感兴趣了?”
姓栾……
她难道就是菡青阁的花魁栾倩儿!?
苏平谦起先是不知道菡青阁还有一位花魁的,不过先前他在院外,难免听见各种各样的讨论,自然而然得知了在菡青阁之中,除了身前这位头牌诗雨之外,还有一位花魁。
看样子,那位花魁便是此女了。
栾倩儿意不她身上,眼神不断偷瞄着站在诗雨身后的苏平谦,她惊讶道:“不会就是这位小公子唱出的那首曲子吧。”
诗雨默不作声,神色隐约产生一丝不悦。
“还真让姐姐猜对?”栾倩儿起了兴趣,绕过诗雨,环绕着苏平谦走了两圈,上下仔细打量了几番,颔首道:“模样不错,生的还算俊俏,可惜年龄太小了,俊气未彻底长开,不过能编出那样的词,这小郎君倒是个才子。”
栾倩儿一边叹,一边赞着,她忽然伸手抚了抚苏平谦的脸庞,不管少年受不受得了这种诱惑,轻笑道:“越看越喜欢,不如来姐姐院里坐坐?”
“两位姐姐,你们聊,苏某便不再叨唠了!”
哪管得这位菡青阁花魁是不是开玩笑,苏平谦立即抽身出来,拉上反应慢半拍的张维,毫不犹豫地蹿出院去。
一刻不停地从菡青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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