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并非高楼大厦,而是占地很大的独栋哥特式教堂,塔式屋顶参差嶙峋像一排凸起的骨刺,巨大的圆拱门宛若深渊巨口。
在昏暗的天际下,教堂显得庄严肃穆,与周遭格格不入。
此时,教堂前方正挤着乌泱泱一大群人。
他们低着脑袋,蹲伏在外面,密密麻麻的黑压压一片。
里昂他们隔得比较远,看得不是很真切,远远看着颗颗低垂的人头像一团团扎根的野草拥簇在一起。
“暗光教会…”
里昂默默注视着,没有言语。
从内心深处讲,他并不愿意和这群疯子有过多接触。
即使猎人公会和教会有业务方面的往来,但他一向都是敬而远之。
因为教会的人行事毫无逻辑可言,他们只会遵从内心的神,其他任何东西都可以舍弃。
可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任何正神,它不像里昂穿越前的世界,拥有着完备的神话体系,每个神话体系中有拥有着至少数十位正神。
更不提华夏文明所绘制的盘根错节般的神话图谱。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神的传说。
它的历史本就是割裂断层的,五百年前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有没有可信仰的神。
五百年后就更不可能有,这里有的只是数不尽的诡谲。
所以,暗光教会信仰的神究根结底只能是…诡谲。
或者说,某种邪神。
既然信仰的是邪神,那么教会做事风格自然是经典的邪教风。
动不动杀个人助助兴都只是小儿科。
集体活祭,全家升天,也屡见不鲜。
唰唰——
车子飞快地驶过,溅起滩滩浑浊的积水。
随着几人的靠近,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教堂前方空地上。
大群的人蹲伏在地上,双膝跪地,头颅垂低,显得非常虔诚的样子,只不过他们的眸子里面并没有色彩,像是丢了魂一般的空白麻木。https://m.ensotemple.com
这里各种身份职业的人都有,文质彬彬的讲堂老师、街头巷尾的流荡青年、小有横财的商贾……
但更多的却是十多岁的青少年。
在人群的前方。
屹立着一尊高约六七米的石质雕像,这是被精心雕刻打磨出来的,它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毛孔,都闪耀着细腻的柔光,这让整座雕像看起来栩栩如生,像是敲碎外壳立刻就会蹦出一个真人。
似男似女,肤如白蜡,面色僵沉,口若深洞。
这尊雕像十分诡异,单看它的面孔,完全没有一点特色。
并不是正常而言的长相普通,而是根本没有记忆点。
即使上一秒视线还在它身上,一转头,就会将它的样子忘得一干二净。
唯有一样东西能够让人深深记住。
那双被黑色绸带死死捆住的双眸。
绸带的布料很厚实,透不出一点光线,但是看向雕像时,却能够清楚感受到被注视的感觉。
仿佛在黑绸后面,有一双幽深诡谲的眸子正凝视着你。
雕像下方站着几个黑袍人。
黑袍连体帽将他们整个包裹起来,只留出面孔处的大块阴影。
为首的一人身体稍稍超出其他几人,显然是几个人的头领。
此时,几人正在如同泥塑一般径直站在原地,帽沿阴影中投出的视线在人群中不断的审视,像是在评价面前这群人的质量。
最终首领微微颔首。
见状。
其身后的黑袍教众双手交叉,两根大拇指拱住手掌心,同时嘴里念叨着一串生涩拗口的密语。
低沉的嗓音在空寂晦暗的广场上回荡,一种压抑感凭空产生,拗口的音节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与此同时,
地面有轻微的震颤感,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只是在广场中间多出了一口井。
斑驳暗淡的灰色砖块垒成的一方水井,正正方方,四边等宽,大小仅能容纳一个人。
它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那里,仿佛它一直存在只是被人们忽略罢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车内,里昂突然开口问道。
“四月四日?”伊泽想了想,将手插进头发里挠挠,再次确认道:“没错,重铸纪元231年四月四日。”
“哦….”
里昂明了,他意识到了今天的特殊。
暗光教会启灵日!
所谓启灵,是指在这一天,教会集中将普通信众转化成教徒,并引导他们走上超凡的日子。
但这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通过教会走上超凡,无疑是在朝着疯狂迈进,更是在朝着死亡加速迈进。
因为,暗光教会,从不使用刺腾。
这意味着,超凡之后的每一次反噬,都必须依靠自己的身体意志进行对抗。
以凡人之躯对抗超凡反噬?
想想都觉得不靠谱,这完全就是一群疯子。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有些凝重,自然而然,车慢慢减速,最后停靠在马路对面的街角处,这个位置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广场上发生的事。
很快,广场上走出一位黑袍教徒。
他伸出手将完全罩住头的帽沿慢慢薅下,帽子下,他的脸露了出来,平凡而普通,很平均的长相,但奇特的是他的眼睛处也被厚厚的黑色绸缎给包裹,但似乎视觉并没有受到影响。
他抬起手,十根手指灵活地结出某种法印,一个灰暗的倒三角印记在空中凭空出现,它周边的空气都出现细微的扭曲。
嗖!
下一刻,印记陡然射向人群。
原本就已经木然的人们变得更加痴痴呆呆,一个个僵硬的站起身排成长龙,朝着广场中间的那口井踱步走去。
“嗒哒”,第一个人停住了脚步。
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深褐色的眸子以及满脸的雀斑让人印象深刻。
但他此刻的表情很木然,仿佛丢失了灵魂,被什么东西操纵了一般,僵直地钉在在井口处,头几乎快垂落到井里。
“有点邪门,这些人怎么看着呆呆傻傻的?启灵仪式是这样的吗…”
哈斯勒手撑在方向盘上,摸着胡须思索着说道。
但他也有些不确定,他与教会接触得也不算多,对于启灵仪式同样不是很了解,但是直觉告诉他似乎有点不对劲。
里昂没有接话,眸光明灭间在思考着什么,同样地,一向跳脱的伊泽罕见的沉默不语,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窗外。
与此同时,
井口处,原本表情僵硬呆滞的年轻人神色发生了转变,脸上的木然慢慢化开,生出了一丝疑惑,就像井底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到困惑,但渐渐的,这份疑惑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欣喜,而且这种情绪在迅速放大,他眼睛睁大得快要凸出来,带笑的嘴角也拉扯出一个夸张的V形弧度,几乎要裂到耳根。
这还没完,随着呆在井口的时间越久,他的表情越发夸张。
那种欣喜的情绪完全转变为了狂热,此刻就是让他马上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难以想象他到底在井中看到了什么。
啪——
里昂点上了根烟,缕缕烟气螺旋式的升起,让整个车厢烟雾缭绕。
透过烟雾,
在昏暗广场的水井旁,
年轻人脸上挂着夸张诡异的微笑,但他的眼睛却蓦地融化,像软化流动的黑巧力,滴滴点点,混杂着鲜血,滑落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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