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甲骑兵如狼似虎,只等一声军令!
其余九万扬州铁蹄则已利箭上弦,蓄势待发!
甚至大军后方,大汉海军也在蠢蠢欲动!
一艘艘大汉荣光号横陈海面,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一架架野驴吱嘎嘎重新上弦,凶威赫赫!
它们是海上霸主,无人可动摇其海上权柄!
它们也是扬州铁蹄的移动后勤,大军进退保障!
只要它们屹立海面,扬州军就可肆意游击转战!
无人能切断扬州军退路,更无人敢打击扬州军后勤!
这是大汉海军的骄傲,也是扬州军两栖作战的真正犀利所在!
反而冀州军一方,则是愁云惨淡!
虽然是主场作战,却毫无地利可言!
虽然是有备而来,却也没能占据半步先机!
虽然是人多势众,却依旧对重甲骑兵无从下手!
一队队冀州兵紧急调动,仓皇间竖起盾阵!
一杆杆长枪密密麻麻,杀机内敛,却只能原地僵持!
既不敢率先对扬州军一群铁疙瘩下手,也不敢随意脱离军阵!
袁绍已经换了一身甲胄,却依旧面沉似水,心头一片凄苦!
他心中清楚,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四十万大军在此对峙,每日所需粮草何其巨大!
只要陆扒皮派出一支骑兵,截击粮道,就可让他麾下不战自溃!
何况这正是他能想到的计策,而陆扒皮用兵,却向来诡诈!
只是他已表明姿态,是要以陆扒皮需要的时间,与陆扒皮谈判!
可陆扒皮却不由分说,直接令海军动手,抢滩登陆!
那一团团刺眼火球,逼得他跳海逃生,也让他至今浑浑噩噩!
他冻得哆哆嗦嗦,不断连打喷嚏,也始终没想通陆扒皮意图!
这厮毕竟已经今非昔比,朝廷大将军,位高权重!
以海军携扬州军主力,明火执仗偷袭也就罢了!
临阵对峙,竟然连句场面话都没有,就直接动手!
如此卑劣行径,哪有半分朝廷大将军风范!
只是如果按这厮所述所行,的确已经图穷匕见,无意与他谈判!
甚至之前动作,分明是想要在此将他猎杀,再与他爱子相谈!
可陆扒皮此时,却又没有趁乱动手!
既让他顺利逃回本阵,也让他麾下将士匆忙完成盾阵!
如此行事,让他也不禁心头狐疑,这厮到底意欲何为!
不过如此局面,他也只能强自镇定,立身大军最前!
这毕竟是他最后的骄傲,亮剑!
朝堂之上,他曾对董卓亮剑!
乱军之中,他也曾对赵云亮剑!
虽然宝剑已经丢了,而这也只是他的姿态,但他岂能在大军面前露怯!
可惜,陆扒皮对他的姿态,依旧熟视无睹!
大军阵前,陆远与众将缓缓策马,肆无忌惮!
目光逡巡,游离在袁绍身畔,一众亲兵身上!
片刻后,终于目光一凝,罕有露出一丝笑意!
“辛苦了,快归队吧!”
陆远向袁绍身畔微微招手,和颜悦色:“战事已经结束,你也该好好歇歇了!回扬州享受正常日子,没人敢拦你!”
他目光所指,自然是他留在袁绍身边的细作,张达!
这个不被他看好的死间,最终却在河北,为锦衣卫提供了极多重要军情!
死间者,进取间与诈迹不同,间者不能脱,则为敌所杀,故曰死间!
不过他扬州军行事,却也从不会抛弃任何同袍!
他也从未把张达当作死间,只当寻常细作!
如今张达已经完成使命,自然无需再逗留龙潭虎穴!
何况他大军在后,此刻张达即便身份暴露,也无人敢对其下手!
可惜袁绍身旁一众亲兵,闻言却是一阵哗然!
个个怒火朝天,左顾右盼,想看看到底谁是扬州军细作!
而张达也与众人一样,神色紧绷,东张西望!
他本就胆小如鼠,哪敢主动暴露!
之前要效仿苏秦为扬州军死间时,还不知死间是个十死无生的行当呢!
只不过是听着戏文,士为知己者死,感恩陆远救出他家眷而已!
之后他作为扬州军细作,也是提心吊胆,步步小心翼翼!
甚至即便泄露了冀州大量军情,也依旧屡屡被冀州军嘲笑怯弱!
此刻被陆远当众点出,他也更是头皮发麻,心头直突!
唯恐袁绍知道他身份,回身一剑将他刺死!
当然蝼蚁尚且贪生,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也仅是芸芸众生之一,只是还不知自己的底气而已!
“好了,张达,辛苦了!”
陆远见他姿态,也不由忍俊不禁,温和笑道:“快点回来,此地无人敢伤你!我扬州三十万铁蹄,冀州军四十万条性命,都是你的底气!”
他言辞随意,语气中却有一股难言的力量!
好似一语定夺四十万条性命,只是寻常决断!
乱世刀兵,沙场铁血,这世间杀人不眨眼者不计其数!
慈不掌兵,义不理财,这世间心如铁石,不论亲疏者也大有人在!
反而多数人心中冷漠,却只敢对身边人放肆,偏偏对外人恭敬有加!
毕竟苛责身边人不至于涉险,而外人却难有太多纵容!
不过野兽捕食于外而舐犊于内,扬州军却恰恰正如野兽!
陆远于乱世掌兵,既可同袍浴血,也始终敌我分明!
扬州军也同样浑然一体,对内最为护短,对外却杀戮成性!
此刻冀州军无人质疑,陆扒皮会为了一名细作,谈笑间大起刀兵!
反而心中多有动容,这才是扬州军,如同牲口一般的扬州军!
之前能因一名小卒,逼得高览磕头赔罪,最终还赔上一条腿!
之后也能因千余将士,将河东卫氏连根拔起,斩尽杀绝!
甚至刘备等人惨死,听说也只是因伤了扬州军两员大将,根本未被受降!
张达却是鼻子一酸,一时心头百感交集,不知所言!
他好似又回到了从前,自己羡慕扬州军一团和气,却又格格不入的场景!
不过此刻有陆远一句辛苦了,那么一切都已值得!
只是他生性谨慎,蹭了蹭鼻涕,也还是小心翼翼打量下周遭!
见到袁绍脸色铁青,却在陆远两次点明细作身份,都没有下令斩杀他后,这才稍稍松心!
而见到身边袁绍亲兵,以及高览等人,都是面色阴沉,却依旧无视于他后,他才终于没再考虑当众辩解,快步奔向对面扬州军营!
一路磕磕绊绊,却难掩心间喜悦,越跑越快!
“末将张达,死间未死,前来复命!”
张达立身陆远马前,重重喘着粗气,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陆远向后微微一招手,摇头失笑:“活着就好,先到海船上休息吧!下一批海军南下,你也好尽快回扬州享享清福!”
大军阵前,他自然要先把张达拽出龙潭虎穴!
不过嘘寒问暖的姿态,他却不屑为之!
而且河北战事,也不容他此时耽搁!
倒是一众大将,纷纷看向张达,神色各异!
典韦晃着大黑脸,极力端着他车骑将军的威严,瓮声瓮气道:“好了,你装备太差,别在我重甲骑兵中逗留!先去海军休整,之后也好尽快回皖城,看看妻儿老小!”
张达对于扬州军众将,也只认识典韦,许褚,徐庶而已!
此刻旁人不在,只看到这张大黑脸,也是格外亲切!
闻言当即眉飞色舞,兴高采烈道:“大黑将军放心,末将知道轻重,不会影响军阵!末将只是还未感谢主公和诸位将军,一年间照顾末将家中老小!”
他到了扬州军中,心头终于彻底放松!
好似卧底归来,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
反而看着威武骇人的重甲骑兵,格外有安全感!
“你放心吧!你家中妻儿一切安好!”
黄忠却是一脸憨厚,咧嘴一笑:“你虽一年未归,但你家娘们已经为你产下一子!最近也又怀上一个,你回去刚好照看下!”
张达脸色当即一僵,张了张嘴,不知所措!
好在又是一张大黑脸及时凑出,周仓挠了挠大胡子,一脸不屑:“大黄,你吓唬他作甚!兄弟们都大半年没回皖城了,你能知道个屁!”
“老子就是好奇,他这副胆子,怎么能做死间!”
黄忠看向张达,嘿嘿一笑:“你好好看看我军阵势,刚才害怕个屁!要是自己趁乱冲回来,哪至于主公特意放狠话,威胁袁绍!回扬州了胆子可得大点,否则可看不住娘们!”
张达怔了怔,一时不知所言!
心头直犯嘀咕,这个大黄已经天下闻名,怎么还这么混账!
真要是胆子大的死间,最终也就真成死间了!
自己能捡回一条命,还不是全凭小心谨慎!
不过他踟蹰一瞬,却忽然咧嘴傻笑,忘乎所以!
当即再不犹豫,一路奔向扬州海军!
这个大黄已经威名赫赫,却能与自己玩笑!
那个小黑也已名扬天下,却还能帮自己解释!
这份其乐融融,岂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认同!
战场中心,一时倒是无人理会张达思绪!
反而是袁绍脸色铁青,率先甩着鼻涕上前!
这当然不是他心头激动,有失体面!
只是被海水冻得,根本无法自己!
“陆扒皮,你到底意欲何为!”
袁绍面如止水,沉声喝问:“你于我身边安插细作,统领大军海路偷袭,这份格调,可有半分大将军风范!”
他当然不是意气用事,于此废话!
反而是因为张达变故,让他瞬间心头了然,明白了之前陆扒皮意图!
这厮刚才没有趁乱动手,反而先叫回张达,那就还是有心与他谈判!
否则乱战一起,旷日持久,陆扒皮就绝不会提前喊回细作!
毕竟这厮再是心系麾下安危,也绝非什么善男信女!
而他麾下将士四十万,哪怕不敌扬州军,也不至于朝夕间被破!
只有无需大战的情况下,扬州军才无需细作!
虽然还不知陆扒皮有何手段,敢为了张达,提前暴露底细!
不过只要陆扒皮想要谈判,那他就总有机会周旋!
“本初兄,生死大事,还当慎言啊!”https://www.ensotemple.com
陆远却是一提腰刀,挥手指向一众冀州将士,旁若无人道:“虽然陆某起兵以来,久被流言困扰!不过当众诽谤陆某者,至今还没活口呢!你如此率性,是以为这群乌合之众,护得住你?”
他看着袁绍惨相,一时倒不急于谈判!
反正他扬州军将士乘船而来,个个酒足饭饱,龙精虎猛!
哪怕在此对峙一日,也无惧冀州苦寒!
而且海军中另有棉服,除了重甲骑兵,他们都可随时替换!
反而冀州军虽是本土作战,却是跋山涉水而来,始终未得喘息!
而且腹中无食,行军疲惫,也根本无法坚持对峙!
尤其是袁绍本人,还在甩着鼻涕,说不定下一刻就得感冒发烧!
如果袁绍以为时间是他软肋,那就只能自食恶果!
“大将军,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妄言!”
袁绍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才重重喘了两口粗气,面无表情道:“你我恩怨,多说无益!不过大将军当知,困兽之斗!若是因此小觑我冀州将士,那么无论大将军有何图谋,都断然不会如愿!”
他心头权衡,也终于没再口称陆扒皮!
毕竟大军对峙,口舌之争毫无意义!
不过念及陆扒皮竟然还要在乎名称,他心头也不禁暗骂不已!
而且这厮大放厥词,把他麾下说成乌合之众,也让他心中愤懑!
可惜当下局面,他终究无法在此事上纠缠!
反而是几个喷嚏,让他终于认清了现实!
此刻陆扒皮需要时间,而他却是急需时间!
否则冰天雪地,他麾下将士,恐怕下一刻就将握不住盾牌!
而他鼻涕缠身,斯文扫地,也着实不愿在此废话!
只可惜他有心谈判,当下唯一依仗,却只有猜测陆扒皮图谋一途!
毕竟陆扒皮以大军前来偷袭,本意总不该是前来大战!
“本初兄说笑了!乱世何来私怨,唯有立场而已!”
陆远策马靠近,重甲骑兵当即随他轰隆隆向前,直到冀州军阵三十步,才好整以暇道:“不过事到如今,到底是以武止戈,还是止戈为武,却需本初兄斟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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