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朱文幸的身体越发不好了,自感撑不过这个冬天,半分处理朝政的精力都没了,于是索性直接禅位给了本已相当于是常务副皇帝的太子。
某个暖阳天,太上皇朱文幸召见了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
“爱卿,听闻你前日向皇帝递交了辞呈,想要告老还乡?”朱文幸问道。
“是啊,年纪大了,干不动了。”
“你历任六朝,确实辛苦了,告老也好,等将来你去世了,来钟山陪朕如何?”
“求之不得。”
“哈哈,那你去吧,不过你最好别回老家养老,省的将来还得把你的遗体运回京。”
“太上皇的意思是?”
“隆武皇帝的头四个儿子都是好样的,但他们似乎过于优秀,把整个隆武皇帝一脉子孙的文气、运气、英武之气都给吸光了,以至于隆武皇帝一脉再没出过什么可堪大用的人才。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现在隆武皇帝一脉子孙中官儿当的最大的也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礼部左侍郎吧?
长此以往下去,隆武皇帝的后人们除继承斌王爵位的那一支,其他的可就要泯然众人矣了,这太可惜了。”
“太上皇想让臣去寻访隆武皇帝后人中的良才?”
“若能找到,你便代朕教导一番如何?”
“可。”
“有劳爱卿了。”
……
出宫后,老臣即换了普通衣裳,带了两个家丁和一车常看的书,坐着火车一路来到了大河城。
大河城就在过去的大河村原址上,中心地带即是过去的大河村。
大河城乃多年前太上皇朱文幸感念隆武皇帝之恩泽而特意让人修建的城池,行政区划上等同于普通的州,由朝廷直辖。
为了让这个城热闹些,太上皇甚至专门从各地迁移了一些人过去,并在城中心营造了另一座斌王府。
朱七牛的后人中也有一批迁移了回去。
如今这座斌王府改为隆武皇帝行宫了,因此隆武皇帝的子孙们都不在里面住了,而是围绕着这座行宫各自拥有住宅,有的拿这些住宅当别院,偶尔来住住,平时则主要居住在京城里,有的干脆举家搬到了这里。
除隆武皇帝一脉的朱家人外,大河城里还有另一个显赫世家,即黄月英的娘家——黄家。
两家作为过去的大河村唯一留有原户口的家族,留在大河城里的几个支脉也是邻居,并且多有通婚。
就连他们的祖坟地,埋着埋着都连到一起了。
早年间,朱七牛他们也曾回来住过,只不过大河城热闹归热闹,原址重建的老家也还是过去的样子,就连周边的环境也保持着原貌,感觉却不同了。
对于告老的老大人来说,大河城里的一切却都蛮新鲜有趣。
去往隆武皇帝祖居凭吊时,他也没觉得有任何的物是人非。
凭吊过后,老大人就在周边的街道上随意逛了起来。
却见街道两旁无不是豪门大院,高墙林立,往来者就没有一个穿的差的,穿金戴银者更不在少数,一个个走路时昂首挺胸,透着一股子贵气和自信,部分人甚至有点……盛气凌人。
老大人这才终于知道隆武皇帝生前为何来过一次就不再来了。
“想来对于出身农家的隆武皇帝来说,看见自家子孙这个样子,心里不是太舒服吧?”
老大人淡淡一笑,也不过多感慨,试着去敲开了几家的门。
门房问他是谁,他只说自己是普通百姓,讨碗水喝。
几户人家的门房便都不耐烦了,挥手赶他离开。
他也不恼,穿过巷子,来到了距离隆武皇帝行宫更远的所在。
这一片嘛,也都是单门独院的宅子,但比起前面那些房子就寒酸多了,就连屋檐都低了不少。
这里的街道倒也干净,街上也有行人,但大多脚步匆匆,穿的也相对朴素。
“隆武皇帝去世时一百一十岁,去世时都当上太太太太爷爷了,如此多的子孙后辈,有混的好的,也有混得不好的,一波波家分下来,便出现了反差极大的贫富差距,有的子孙甚至混的还不如一般百姓。”
“方才在隆武皇帝的富裕后代那里接连吃了几个闭门羹,我再试试隆武皇帝的穷后代这里,但愿他们不会也眼高于顶。”
老大人轻声嘀咕了几句,又挨个敲了几家的门。
结果嘛,好几家连门都没开,估计是家里人出去忙生活了。
少数几个开了门的,问了身份来意,倒是大部分没那么小气和傲慢,送了他吃喝之物或币钞。
他便借着机会跟人家攀谈起来,试探主人家的人性,打听主人家的家庭成员。
如此一下午下来,他始终一无所获,没碰到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家庭和天才。
临到天黑时,老大人和两个家丁来到了一处略显破败的宅院前。
这宅院的位置比较偏僻,却也正因为偏僻,门口没什么人来,有大片空地。
他们过来时,见到两个小孩儿正在空地上弹弹珠。
当年被朱七牛他们卖出高价的弹珠、随着加工工艺的越发成熟和工艺的向外流传,已然售价非常低,一角钱就能买十颗,因此逐渐不受爱美人士吹捧,而是成了儿童玩具。
这两个小孩儿为一男一女,都竖着朝天辫。
男孩约莫五六岁,女孩约莫三四岁,身上都挎着一个小背包,每次蹲下弹弹珠又起来后,那个男孩都会扯一扯有些松松垮垮的裤子,憨态可掬。
女孩则偶尔吸溜一下鼻涕,或是用在地上抓过得手擦鼻涕,擦得脸上乌漆嘛黑的。
老大人觉得有趣,上前问道:“小孩儿,你们是谁家的孩子?”
“自然是朱家的,这一片住的都是我们朱家人,再往北去,就住的都是黄家人,再外面就是其他家的人。”男孩答道。
“这样啊,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朱以平。”
“以字辈儿吗?那你妹妹呢?”
“她叫朱以安。”
“平安?不错,很朴素但又很关键的期盼。你们俩的字辈儿这么低,想来是镇东王朱仁忠的后人吧?”
朱以平吃惊道:“这你怎么知道?”
“一般只有老大家的孩子才会字辈这么低,而老幺家的孩子一般字辈儿都很高。”
朱以平‘哦’了一声,站起来双手叉腰,露出了跟前街那些朱家人一般的傲气:“你猜得没错,我乃大明宗亲,镇东总督王朱文忠之后,隆武皇帝朱秉文晜孙(kun)。”
大声朗诵完家世,朱以平又恢复了可爱到有些憨憨的气质,嘿嘿一笑:“那你呢老爷爷,你又是哪家的?”
老大人呵呵一笑:“不错,不错,自报家门时傲气凌人,因为你的祖宗确实了不起,报完家门又能一如往常,谦和待人,你小子是个好样的。你且先别管我是谁,我且问你,读过书吗?”
朱以平答道:“当然读过书,隆武皇帝生前有令,朱家后辈儿孙当读书明理,我们家虽然不是太有钱,但也能进免费的族学,还有宗人府发的俸禄,不光是我,我妹妹今年也幼儿园大班了。”
朱以安道:“对对对,我在学校里学拼音,就是啊哦额衣乌淤。”
朱以平又道:“至于我嘛,正在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些。”
老大人点了点头:“以你的年纪,居然开始学这些了,看来你的记性不错。”
“你怎么直到的捏,我们族学的李先生经常夸我记性好,他还单独送了我一本黄帝内经,让我爹在家念给我听,让我跟着背着玩儿。”
老大人这下更满意了:“靠背黄帝内经提升聪慧吗?你的这个李先生看来是个能人。”
“那是,听说李先生是成化十六年的进士,曾做过一地布政使,可厉害了,我听我爹说,要不是族长花了大价钱,又特意托了关系,人家可不来教我们这些小屁孩儿。”
听完朱以平的夸夸其谈,老大人笑了笑,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小孩儿。”
“嗯?”
“你刚才问我的名字是吧?”
“对。”
老大人从袖子里掏出一金一银两个铃铛,系在了朱以平脖子上。
“老夫名叫于谦。”
朱以平:(⊙o⊙)…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哈。”
……
没用太久,正一品奉天殿大学士·前礼部尚书·太师于谦落户大河城、打算亲自教导朱以平的消息便在大河城传开了。
那些朱七牛后代中混的比较好的第一时间提着礼物就赶了过来,想把自家的孩子也送过来一起学。
毕竟于谦可是状元出身,六朝元老,位极人臣,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啊!
但凡成了他的学生,将来还愁不好混吗?
没准机缘巧合之下,还能再续祖上荣光,封个王当当呢!
然而,对于这些后来找上来的人,于谦一律不见。
压根就不给他们巴结的机会。
这些人只能无奈离开。
而对于继承了朱七牛斌王爵位和其他几个爵位、官位都不低的朱家人来说,让自己子孙拜师于谦倒也不是太必要的事情,锦上添花罢了,见于谦不想多收徒弟,也就没让人把孩子送去。
是夜,玩累了的朱以平洗过澡后就睡着了,双手高举过头顶,双腿成八字型插着,像个小蛤蟆。八零小说网
睡着之后,很神奇的,他来到了一间正中摆放着丹炉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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