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轩仿佛一个局外人,他对赛车完全不感兴趣,也同样对埃文纳斯论坛中的博彩提不起任何精神。他静静地靠在灯柱上,淡淡地看着狂欢疯狂的人群。
他曾看过一部小说,作者是一个中国内地科幻界的代表作家,但那部小说名字他还记得,叫《全频带阻塞干扰》。那是一部科幻小说,但带给他的震撼却足以抵得过长篇巨著。
米沙在“万年风雪”号巨大的全景窗前站着,眼前是越来越近的太阳,盛大炽烈的热气朝他扑面而来,全舰只有他一个人静静等待着死神命运之镰的审判。
苍茫的孤独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一如现在的他。
“嘿,哥们。”一双手拍上他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足以将他从冥想中彻底拉了出来。
眼前的男人长着一副典型的西欧日耳曼面孔,一双深邃的蓝色瞳孔仿佛让人直视两片深不可测的海。
“你是新生?”他晃荡着手中深棕色的液体,冰块碰撞在杯壁强,不断发出叮咚的响声。一股淡淡的甜麦芽的酒香飘进陈道轩的鼻腔,清甜的感受让他戒备的心稍稍放下。
“来一杯?”男人举举手中的高脚杯,朝陈道轩笑笑,“奥丁格黑啤,男人的童话。”
陈道轩轻轻摇了摇头,他并不想去喝一杯所谓的“男人的童话”,童话并不能将他从对前景的怅然与茫然的孤独之洋中拯救出来。
男人斜靠在后面一辆道奇“蝰蛇”上,轻笑着说道:“我能看出来,哥们,你有心事。”
陈道轩侧过脸:“你是谁?我们并没有见过面。”眼神中藏着浅浅的敌意与警戒
男人耸了耸肩:“卡伦·维尔茨,2020级机动特遣专业,好了,哥们,轮到你了。”
“陈道轩,你可以叫我陈。”
“中国人?我去过哪里。”卡伦眼中闪烁过一丝光亮。
“嗯,中国香港,是个很繁华的地方,不过我只觉得是一方璀璨夺目的监牢。”陈道轩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只去过一次中国,就是香港。”卡伦忽然声音低了下去。
陈道轩扬了扬眉:“是吗?也许香港对于外人来说是个不错的地方,亚洲金融中心,好像遍地黄金,但……”
“不,我不是去旅游,我是去看我老爹最后一面。”卡伦打断陈道轩的话,忽然直勾勾地看向陈道轩,又笑了笑,“那天我在学校跟人打架,忽然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你母亲在校外等着你。
“我以为是老师又把我打架的事迹告诉了我老妈,谁知在校外老妈抓着我上了一辆黑色的车,眼睛哭得像山核桃,我问什么她也不说,我们到了机场,乘了一架专机,呵呵,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专机,飞的可真快,下午我们就从悉尼赶到了香港。
“我父亲就静静躺在哪里,那是香港大澳,天还很晴,我父亲躺在那个木板搭成的游船码头上,我还在想真是个有趣的游戏,那时父亲休假回家后总跟我玩装死的游戏,在我吓得哭的时候又哈哈大笑从兜里给我一块德芙榛仁巧克力。
“我像往常一样在旁边咯咯笑,摸着父亲发青的脸,不明白为什么我老妈和旁边的人都哭的那么厉害,一会老爹醒来,再给我一块德芙巧克力,我们在这片渔村玩几天,不用去上课,受同学欺负,像往常一样,这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吗?我使劲推他,可他怎么也不动,嘴角还留着笑,苍蝇飞到他脸上,他却丝毫不动,我看到他额头上有个血红的洞,干涸的血从哪里流出来。
“身边有人跟我小声说,小卡伦,你爸爸只是还在跟你玩装死游戏呢,他这次装的太像了,太累了,要睡很长一段时间啊,跟你爸爸说声再见吧,我点点头,他就把尸袋的拉链拉上,我就那么看着那道拉索一点点把我老爹的容貌蚕食,最后完全封口,我老爹也没忽然坐起来,掌心中躺着一块属于我的德芙,那天阳光很大,大澳水面上还倒映着云,我坐在那里,呆呆地想着我老爹为什么这次能坚持那么长时间,我想也许是我没哭,往常只要我一哭,他必定会醒过来,于是我坐在码头上大哭,可老爹却也再没坐起来指着我放声大笑。”
山风猎猎而过,两人都沉默着。
“我感到很遗憾,对你父亲这件事。”陈道轩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客套话。
“不,我有时候挺为他高兴的,他从这该死的监牢里逃出去了。”卡伦扭头看着山下埃文纳斯璀璨的夜景,小口啜饮着黑啤,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老爹死了以后,我就一直没忘继续追查杀死我老爹的凶手,我老爹存在世间的一切痕迹都被刻意抹除了,除了每月从美国汇来的一笔钱,其他都好像没有发生过,直到我高中毕业那天,洛杉矶的一封邀请函送到了悉尼。”卡伦仰头将黑啤一饮而尽,“那一刻我知道,使命的责任来到了我的身上,老爹之前便常说我是不一样的孩子,他给过我一发铜弹壳,现在,是到我射出去那发子弹的时候了,我们都一样,这学院很多人都一样,陈,我们这条命,很多时候就是等着像刀一样刺出去的那天。”
卡伦·维尔茨拿着已经喝干的高脚杯晃了晃,抬头看了看显示屏说道:“比赛要结束了,呵呵,我押的1号车,今晚貌似可以大赚一笔。”8k高清航拍视频上,兰博基尼Aventador正将身后章淼的F70甩出去了一个弯道。hTtPs://M.ensotemple.com
卡伦转身欲走时,身后那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杀死你父亲的凶手是谁?你调查清楚了吗?”
卡伦的身影微微摇晃了一下,忽然轻叹了一口气:“你以后会与他们在外面的战场之上相见的,也会知道他们的名字,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卡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狂欢的人群之中。
“他们……”陈道轩呢喃着这两个字,目光扫向夜空,陷入了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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