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患者的盆骨已经不知道碎成了什么样子，即便是吴邪，也是觉得颇为头疼。
急诊治疗原则，先救命，再治病。
如今即便是暂时保住命，也必须要截肢，右下肢的长段骨缺损还有半边骨盆的缺损，术中临时处理不了，没办法继续处理下去了。
骨都没了，碎成了渣子样，与血肉混凝，谁能当场重建？
且缺损很大！
“也只能这样了，先保住命再说吧。”
傅前进说完这话，看向了麻醉医生：“是全麻吧？”
“嗯，傅主任你有话就讲吧。”麻醉医生差不多理解了傅前进的意思，让傅前进放心，这会儿患者绝对听不见。
傅前进则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你们其他专科怎么样，现在我们科室的小吴，把人的命给保住了，却是给我们留下来一个大麻烦。”
“这个患者，高丸都乱入到了其他地方，这半边屁股后面都没了，坐都是一种极大的困难，这骨盆再造？”
“如果没了半边屁股，以后还怎么讨论最基本的生活质量，装假肢等等因素……”
傅前进这里感慨着，那黄主任就说：“对对对，傅主任，你们科室的吴医生多讨厌啊。”
“让他改行吧，在创伤外科搞什么，来我们普外科……”
这主任是努力的秉持着，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的性格。
傅前进则赶紧说：“小吴，这位黄主任可坏了，以后这位黄主任要是和你一桌吃饭，务必要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他不安好心你知道吧。”
黄主任嘿了一声。
然后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道：“患者当前的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了下来，后面该怎么改造的，怎么手术的，就慢慢做下去吧……”
傅前进闻言则说：“那不好意思啊，我们骨科只剩下截肢，他这個截肢也简单，只要把最远端的一段给截下来就行了，我们在处理出血的时候处理得差不多了。”
“各位主任慢慢手术啊，我出去给患者家属交代一声。”
“小吴，你也先回科室里去吧，我们骨科的问题都处理完了。”
“诶！~”听到傅前进这么一讲，黄主任马上欸了一声。
傅前进闻言则说：“黄主任，今天是过年啊，小吴值班连年夜饭都没吃，伱好意思让他在这里陪你加班啊？”
“傅主任你这也太小心眼了，我只是让小吴留下来帮帮忙而已。”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就是手术时间长一点和短一点的事情了，吴医生，先回去休息吧。”黄主任等人也没再劝。
华国人对过年，都有一种比较特别的情愫。
吴邪要值班，没能回去过年，本来在众人看起来就是一种付出，而且，吴邪还在这么紧要的时候，能够在关键的时刻站出来，把这样的病人都给救活，也是一种功德啊。
是功德就辛苦了，再让吴邪加班做份外事，就有点过分了。
“傅主任，那我就先走了啊？”吴邪也不推辞。
累其实还好，且有傅主任给自己兜底，他才不愿意做毫无意义地加班和重复呢。
当然，也有可能出现，自己离开后，患者再发出血的情况。
但是，吴邪也管不了这么多。
他已经尽力，不可能随时随刻守着，自己已经帮忙闯过了这么多道关，没有说每一道关都必须自己陪着的道理。
出了手术室。
医院的走廊里，格外冷清。
手术室的门口与更衣室是上下楼层，吴邪等电梯时，并未看到家属，倒是在上楼时，遇到了会诊回去的其他科室的值班医生。
他在电梯里，抽着烟，还给吴邪散了一根，吴邪拒绝后。他则直接把烟蒂踩了：“不好意思啊兄弟，撑不住了，就一路回来点了一根，不知道你不抽烟。”
潜台词就是，如果吴邪也抽烟的话，他还能陪着再点一根。
“没事！”吴邪不介意烟味儿，但是在电梯里抽烟，其实有点难受，可也没有表示内心的不适。
大家都是苦命的人啊。
谁不想在过年的时候，陪着家人，吃着糖果水果，在电视机前看看电视聊聊天，一家团圆。
或者是喜欢抽烟这一口的，就翘着二郎腿，惬意地点一根，那日子，多舒服啊？
“兄弟骨科的啊？你们骨科压力大啊，听说有一个叫吴医生的老牛逼了。”他在吴邪出电梯时，这么讲了一句。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吴邪回以一笑。
……
科室里仍然只有一个病人和家属，已经安睡。
再来值班的护士都是夜班护士了，毕竟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钟。
在护士站打盹儿的小护士眯着眼睛，靠着椅子，吴邪没打扰他。
但是，吴邪在走进了医生休息室门后，却是发现吴龙善出现在了值班室里，他也叼着一根烟。
听到有人推门，还特意地往手心里一收，看到是吴邪推开门后，他马上眯着眼睛：“小吴下班了？”
“善叔，是您来值班了啊？我以为是周江潮或者徐武呢？不好意思啊……”
吴邪知道，钱东升组的周江潮以及宁荣凯主任组的徐武两个人，就是恩市本地的。
“嗨，这过年过节的，就不让他们辛苦跑一趟了。也不是我们自己组的，不好随便叫。”
“不可能让耀龙哥回来值班，就只好是我来了。”
“手术做完了？”吴龙善把深褐色矿泉水瓶的瓶盖给盖上后拧紧，好像是打算收拾东西走。
“嗯，勉强算做完了吧。”
“两个大型的截肢，现在其他科室的人还在做，能不能救得过来，后续能不能不出意外，还不好说。”吴邪点了点头。
说：“善叔，您先回去休息吧，这大过年的，实在是辛苦您跑了。”
“总比你过年还要进手术室挖矿的人好啊。”
“走了！~时间不早了，是得要回去休息了，不然，你婶子又得埋怨了。”吴龙善如此叹了一口气后，往外走了去。
而吴龙善离开后。
吴邪才打开了手机，发现，唐玥玮与他分享了许多张照片，还有视频。
其中就有她陪着父母看春晚的视频，虽然不好看，但也其乐融融，还有说有笑地给父母来了一张特写。
有唐玥玮去‘抢年’的视频。
抢年，就是一种习俗，要赶在过年的第一分钟放鞭炮，但是，视频里却拍出来，唐玥玮还才提前半个小时做好点的准备。
就有人开始放了烟花火炮，唐玥玮还在那里嘀咕：“又不讲武德，又提前放，他们这是抢什么年啊？”
“习俗是个人的规定，抢年也是个人的喜好，自己抢自己的……”
唐玥玮还买了一些可以玩的小炮火，比如说‘仙女棒’啊这些，拉着父母作了一个比较可爱的动作，看画面，应该是把手机放在了地面上，拍得楼顶。
不过很显然，这不是特别热闹。
热闹是要靠人数凑起来的。
如果吴邪还在家里过年的话，估计就是人数不少了……
吴邪都一一翻过。
然后吴邪还翻过了朋友圈里面，看到了有人在国外发来了感慨异国他乡的照片与窗外灯影。
也有人发来了在国外，对着当空烈日，与家里视频的时光交错感。
配着文字，远走他乡，不在故里，就连时日都不同了……
也有人发了团圆饭的照片。
自然也有人，与吴邪一般，在科室里值班的，苦哈哈地拍了一个科室里聚餐照，还有一个最苦逼的，现在还在实验室里面养小鼠。
下面的评论直接被挤爆了，估计大家都懂这个逼到底有多么倒霉了……
过年了，一岁一年。
“睡了么？”吴邪给唐玥玮发去信息。
“还没有。你在干嘛？刚下班么？”唐玥玮竟然还在当夜猫子。
“嗯，正在犹豫，要不要给老师们补一个问候过年好的信息，可这年都已经过了，只能等明天发拜新年的贺词了。”
“唉！~”吴邪给唐玥玮如此分享。
“你师兄和你老师给你发拜年的祝福语就够了嘛。”唐玥玮表示不必介怀。
“？？？”
“你老师还给你发拜年的信息？？”吴邪惊呆了。
好家伙啊。
自己的老师，包括自己的师兄，都是很高冷的，基本上自己只要不联系，他们很少会单线联系。还想他们给自己拜年或者问候节日好。
基本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习俗。
“可能是你老师们都是男人吧，心思没那么细腻，所以表达感情不会那么直接。”
“我老师可是个很风风火火的人，有话就直说的。”唐玥玮这般解释。
那倒是。
“冯老师的脾气，可不止是有话直说，是有气就爆的。”
“快点睡吧。”
“就知道会抓着你当夜猫子。”吴邪发了一个敲打头的夸张表情。
“我发现睡不着……”唐玥玮发来信息，还带着省略号的标点符号。
吴邪瞬间来了精神：“怎么了？这还开始认床了？”
“总感觉有点不太踏实的感觉。”唐玥玮这一回却没有完全辩驳。
“我还要值班一天，还有三十个小时，你明天给我来送早餐呗？不然我早餐就只能叫外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叫得到。”吴邪如此安慰。
“行！~”
……
与唐玥玮结束了聊天后，吴邪确定对方熬夜的小猫已经睡了，吴邪才把心思放在了今天遇到的这个缺损段很大的患者身上。
仔细思忖了一圈后，吴邪才发现，好像，即便是现在特别冷静的情况下，要做好这样的重建手术，都几乎很难办。
除非是深蓝加点。
还是底蕴不太够，也做不到全知全能。
而这个病人，估计要到时候转去汉市，才能够再作重建吧，只是不知道到时候的软组织情况又是否适合，如果是自己的师父段宏教授处理这样的病种，他会如何选择。
是作骨盆假体呢，还是做3D打印，用耗材进行重建，或者还是有其他的办法。
这个患者的缺损情况，基本上很难复制了，吴邪之前跟着段宏教授好几年，也都没见到过这样的情况。
“也许3D打印、复刻健侧的骨盆盆骨并对称建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然后再装一个假肢。”
“就是啊，这假肢安装起来，也颇为麻烦，毕竟就没有什么肌肉是剩余的了……”
吴邪就打了打哈欠，这么睡了下去。
可翌日。
吴邪不是睡到了自然醒，而是发现了有人在上厕所，冲水的声音，把他给吵醒了。
吴邪闻言，抬头一看，赫然是傅前进主任。
“傅主任，您怎么来了？”吴邪疑惑。
今天科室里就一个病人，这傅前进来干嘛？
莫非是来了新的急诊，有人不想叫自己起床，把傅前进叫来了科室里处理病人，这不是闲得蛋疼么？
“我来？”
“我都还没回去，这有关系的人，太TM会折腾人，会折腾事了。”
“早知道就该尊重他人命运的！”傅前进气不打一处来地这么讲。
“傅主任？这是什么意思？”吴邪开始下床，同时站起来，摸索着要不要穿上白大褂。
“昨天那个病人的家属，远程拍了图片，问了一些远程会诊的内容。”
“结果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些教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进来，问我们为什么没死？！”
“我TM被转接过来的电话给逼疯了，我都差点想骂娘了。”傅前进骂骂咧咧，还呸了一句。
接着转头看向吴邪：“现在患者的家属在找我们，说要道谢，记得不要和他们纠缠。”
“不要太过给脸，也不要得罪，这种人，极为难缠，千万不要觉得可以成为你的关系网。”傅前进这么交代。
吴邪整理白大褂扣子的手微微一顿。
问：“傅主任，所以病人的家属还在纠结，我们只保住了性命，没保住肢体，是不是技术不行或者是犯了错误咯？”
“嗯！就是这个意思。”
“小吴啊，做医生难呐。”
“有时候救还不如不救，不救活大不了经历一次疾病严重程度的第三方评估，但是救活了，却反而会麻烦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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