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刻在了罗素的记忆里，并且在每一次目睹赛诺生命的“服务器”时重新浮现，像波澜过去重新上浮的冰山一角，让人遍体生寒。
“我准备好了。”罗素说。
阿拉斯特露出笑容，走上前去，贴近最外圈的一个“计算机”，捏住他的后颈，右手将蓝色线缆从神经栓中拔出。过程有些粗鲁，强制关机的他被带倒落地，洒出些许维生格林的营养液，蜷缩的身躯在冰凉地板上颤抖，像条失去海水的鱼。
他的同伴们依旧安详地跪坐，他处在原本的位置，却显得孤独，抱紧自己的身体，牙齿打颤，眼睛死死紧闭，面容扭曲。
“不要紧的，只是戒断反应。”阿拉斯特手握线缆前端，向罗素展示那个三棱锥型的端口，上面沾着些维生格林，被阿拉斯特抓着像把凶器。
“少爷，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谢谢。”
阿拉斯特有些失望地将线缆递给罗素，退到一旁。
罗素看着手中的接触端口，在近处端详更觉得精巧。这个接头价格远超二十万了吧，罗素心想。将接头挪到脑后，凭借触感对齐自己的神经栓，罗素手臂前推。
意识被信息吞噬。
“罗素……”
“罗素……”
“罗素…………”
“罗素？”
“罗素！”
“罗素！！！”
五感被拆解，每一个感官同时接收到不同的模糊信息，像是大脑被拆成碎片，每一片都在进行独立思考，时间紊乱、空间错乱，逻辑杂乱的数据支配了名为罗素的意识。一片温热中产生出被撕裂的痛苦，自我被拆成几分，对自我认知产生了陌生的感觉，无限的刺眼光照，女孩各种各样的声音，信息冲击冲刷着罗素的躯体。生物体的所有感觉被同时唤醒，愈演愈烈。
撕拉！
罗素被带倒砸地，身体像触电一样抽搐，肠胃蠕动，作呕感成为空虚之后的唯一感觉。九十度旋转的视野里，他看见阿拉斯托将缆线重新插入那个人体，而自己则以更为狼狈的姿态目睹一切。
许久，身体才恢复直觉。
口中的酸味令人难受，罗素打开沙哑的喉咙，向一旁的阿拉斯特询问：“过了多久？有一个小时了吗？”
“五秒，少爷。你不能超过这个时间，这些知识会将你变成容器。”阿拉斯托双手背后，维持优雅的仪态，将罗素扶起，“委托完成，很快酬金会转到您的账户上，少爷。”
两人重登上电梯，罗素显然比上一次脆弱许多，他主动开口：“我看到了……一个女孩，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
“委托并没有要求您告知我们您看到的内容，少爷。”
“我想知道那是什么，那些涌入我脑海的碎片，那些熟悉而又陌生，喜悦却又悲伤的东西。那是什么，为什么需要我做那样的工作……”
他困乏的模样看起来一推就倒，阿拉斯特深刻明白那种灌输在短时间内摧垮了他的心防，他近似乞讨一样说着，企图了解他不该知道的东西。
身为公司职员，阿拉斯特很遗憾但又必须这么做。
“抱歉，少爷，公司规定……”
[告诉他，阿拉斯特，为我忠实的朋友解惑。]
阿拉斯特停顿片刻，身体微微前倾，用大手将罗素脏乱的衣领扶正，拍打肩膀上的灰尘，帮助他以最完美的状态接受真相。
“那是[未来]，少爷。”
“不断更新迭代的信息技术正在给世界提速，所有的疑难杂症都在超速进化的指挥下迎刃而解，人类正在利用这知识处理一切问题。所有的公司集团都有着自己的研发领域，但我们也有共同的目标，也或者说是全人类的终极目标。”
“我们试图使用AI的强大计算能力预知未来。”
“人类的行动是可以预读的。最开始，你可以观察一个人前脚掌的指向判断出他想去的某些位置，你可以根据人的语言揣测出他可能做出的几种行动。从A点到B点只要计算出距离和交通载具的移速便可以知道消耗的时间。就像一串时刻跳动的数字被不断添加已知参数，最终我们就能得出一个确定的结果。分析节气、分析每一个参与者的心理特征，分析颁布的政令，分析可能产生的每一个变量。可推导出的结果就会不断变少，就像一道公式因为不断减少未知数而得出唯一解。”
“那个唯一解，即是我们推算出的未来。”
“人类以此超越时间。”
“预知未来，我们就能抢占先机，在未来发生的各种利益竞争中获胜。所有公司都在进行相关测算，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不过，以现有科技水平完成百分百精准的预知还相当困难，尤其是各公司根据各自推演结果不断改变方针，成为新的变数。”
“这是一场对决，那名包容了一切参数，并最先得知未来的人，将会得到胜利。”
罗素在讲解下勉强接受了预知未来的可能性，随后新的问题又开始产生。
“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八零小说网
阿拉斯特说：“所有人都想将未来导向自己想要的那个最好的结果。而赛诺生命所计算出的结果，即是……”
“少爷，您是这场变化中的关键。你会成为赛诺生命崛起的契机。”
罗素心头一颤，有了种自己成为关键人物的紧张感。
“赛诺生命想要支配的我的行动，将未来导向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阿拉斯特没有对罗素的忌惮做出任何不良反应。
“是我们已经做了。”
罗素快速思考，思考自己是否在不经意间被赛诺生命进行了某些“调整”。
“不用惊慌，少爷，没有你想的那么吓人。赛诺生命的交易活动会充分考虑您的自主性，我们并没有对你进行某些行为导向或者下达某些心理暗示或者纠正哪一根神经回路。我们已经做了唯一需要做的纠正，即是与您开展的三次委托。”
“三次委托，让我看到这些，就能达成你们想要的未来吗？”
阿拉斯特微笑点头。
“少爷，所有的变量都已经确定，随心所欲抉择吧。只要罗素做好他自己，赛诺生命就将崛起。”
“每只笼中鸟都以为自己是自由的，然而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自由。你的价值观念被教育系统构造，你的行为好恶都在社会影响下形成，自以为无所羁绊，但周围的一切都在影响你的决策。”
“自由不存在。只要世界的管理者稍加引导，你们就能自由地做出”
“啊，这在过去，好像被称为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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