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只能自己强势起来,哪怕说话尖酸刻薄一些,锐利一些,她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好自己。没有人多教导她,她说话也就是那样,有什么就说什么,她不喜欢憋着,憋在心里不舒服。
她也就是个小姑娘啊,年纪不大,不是那些年纪大的沉稳的妇人。
史湘云经历了父母双亡,经历了叔叔婶婶对她的忽略,可他们忽略她,却也没有多教导她。那么她就更不懂得说什么话了,看似叔叔婶婶多顺着她,实则这也是一种捧杀。
她呢,她哪里知道这些东西。
小姑娘么,内心害怕,找不到依靠。
史湘云就把贾宝玉当成浮木,这是她能抓到的唯一浮木了。
她时常来贾家,贾老夫人有那么多个孙子孙女,史湘云也不觉得老太太会多关心她,也就是同情她一点,却也不可能做更多的事情。
史湘云懂得一些事情,却又不是很懂得。她想着贾宝玉,跟她一起长大的爱哥哥,算是青梅竹马。
可这样的竹马,还是会有其他人来,会有其他的表姑娘。
史湘云不得不意识到贾宝玉根本就不属于她一个人,不是她一个人的爱哥哥,还是其他的人的宝玉。她心里难过,说话依旧那么直接,她伤了别人,以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去道歉呢,还倒是别人不能容让,她便走,不待在荣国府,便也不得罪她们。
贾宝玉又哪里可能只哄着她一个人,以前,没有其他的表姑娘,贾宝玉还多哄着她一些。当府里有了其他的表姑娘,贾宝玉自然多顾着那些人一些。
史湘云心酸,可她表现得一向那么强势,没有人会觉得她多么难过的。
每一次去荣国府,她都想在贾宝玉的面前表现得好一点,在其他人的面前表现得好一点。可越是如此,她越容易控制不住自己,有时候讨好了这一个,又伤了那一个。
都说说话要多过过脑子,史湘云这样的人,她也有想过脑子啊。她发现自己很难多去想,每一次想,也没有那么周全,等过后回到家里,她自然知道有错处,却也低不下头来。
她就是一个孤女,越是低头,越是卑微,怕荣国府的那些丫鬟奴仆都要瞧不起她。
荣国府的那些大丫鬟,一个个过得跟千金小姐似的,史湘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还不如她们。
在这样的情况下,史湘云就更不可能去说什么了,别人觉得她不好,那就觉得她不好吧。
当贾宝玉要说亲的时候,史湘云确实想着要嫁给贾宝玉,当王夫人到史家的时候,她也以为自己和贾宝玉的亲事要定下来了。万万没有想到王夫人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王夫人暗示史家人早早给史湘云定亲,别让史湘云和贾宝玉多亲近。
冷,非常冷,心冷。
那一刻,史湘云明白了,她跟贾宝玉之间根本就不可能。他们可以一块儿玩耍,却不可能成为夫妻。
贾宝玉就不是她的浮木,她靠不了岸。
史湘云想,那就算了,那就只能让叔叔婶婶给她随意安排一门亲事了。
那些人又怎么可能给她安排好姻缘呢,无所谓了。
只是史湘云没有想到史家竟然出事了,一门双侯没了。
没了便没了,大牢里的生活真不好。
好在朝廷归还史湘云的嫁妆,而史家被抄家,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主要是因为史湘云是孤女,这才还给她的。
叔叔婶婶们住进了史湘云的宅子,他们还打算给她说亲,打发她嫁出去。
明明那些人住她的房子,吃她的,穿她的,用她的,怎么还这么对她呢。
史湘云不甘心,她不愿意为他们付出那么多。
于是她自己找媒婆,要自己找一门亲事,要夫家强势一点的,能压着事情的。当然,她也不希望找的夫君对她过于不好。
别看她的要求简单,但这样简单的要求才是最难的。
好在媒婆很快就找到一家合适的人家,只是媒婆担心史湘云不愿意。
“可以。”史湘云应了,屠夫家就屠夫家吧。
等史湘云跟张秀才接触之后,她才发现这个张秀才长得壮实是壮实一点,但是对方人不错,对她也好。张家虽然是屠夫家,但是也有积累不少钱财,张秀才自己也有赚了不少钱。
张秀才的年纪比较大,对方之前没有说亲,家里没有那么丫鬟奴仆,自然就没有通房丫鬟。这一位张秀才就是想找读过书的女子,最好能是那些名门闺秀之类的,这对于张家确实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张秀才就一直等,他是考不上举人,还是想等一等,指不定就能等到呢。这不,张秀才等到史湘云。
或许史湘云在外的名声没有那么好,因着史湘云以前经常是荣国府,她作的诗词还有被贾宝玉拿出去的。张秀才认为这都不是大事情,只要史湘云还是清清白白的就成了,何况,史湘云经历了这些事情,必定知道贾宝玉不可靠。
张秀才心想史湘云都对贾宝玉死心了,自然就会跟自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要是换成其他闺秀,不一定就愿意跟他一块儿过日子。
他是读过一些书,勉强考上了秀才,那也是排名很后面的。
像史湘云这样的落魄贵女,本就没有多少,张秀才就觉得史湘云可以。张秀才也跟家人说了,他就是想娶史湘云。
张家人一听到张秀才说的话,也知道这人就是定了,不可能更改。
“那就娶吧。”张屠夫如此道,至少人家原本是贵女,要不是落魄了,也不可能低嫁到他们家。
“等我和她成亲之后,就搬出去住。”张秀才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史湘云是落魄贵女,哪怕之前被家里牵累坐过牢,但是史湘云必定还是有贵女的一些习惯,要是跟父母住在一起难免出现一些矛盾,倒不如分开住。
“随你。”张屠夫翻白眼,他懒得去说,这儿子就是这样的性子。
张屠夫就想儿子能娶一个贵女也不错,等孙子孙女出生了,儿媳妇好好教导孙子孙女,那也挺不错的。至于这个儿子搬出去,那也没有关系,家里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等到以后年纪大了,再让他们出钱供养就成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正因着张家人都比较开明,史湘云嫁过来才比较好过。
张家人还帮着史湘云把她的其他嫁妆都搬到张秀才买的一个宅子里,没让史湘云的叔叔婶婶们去动那些东西。
要说史湘云内心里没有不甘,那都是假的。只不过她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能去说什么呢,倒不如就此安心嫁人。
史湘云就想着这个张秀才应该不会纳妾吧,张秀才也那么说了,要是能娶到她,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绝不二色的。她想这也不错,没有必要多嫌弃,指不定人家还认为她不能嫁给更好的人家,就只能嫁给他呢。
因此,史湘云嫁给张秀才之后,倒也没有对张秀才多不好。
史湘云是会做绣活,可要是做其他家务,到底不大成。好在张秀才直接买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这样一来,史湘云也就有人伺候了,那些家务也有人做。
张秀才对史湘云很好,各种宠着她,这让史湘云很开心。
史湘云从来就没有被人这么宠着过,她以前去荣国府的时候,也多是她哄着贾宝玉,而不是贾宝玉哄着她的。
正是因为张秀才对她这么好,史湘云对张秀才也好许多。
张秀才见史湘云对自己也好,心里美滋滋的,他就说吧,史湘云是孤女,又遭遇了那些事情,妻子就是缺少关爱,他只要多关心关心妻子就行了。他说不纳妾当然是真的不纳妾,赚钱不容易,养着妻子这么一个娇娇女已经很不容易了,以后还要养儿子、女儿,那更不容易。
什么妾室不妾室的,张秀才不去想,他就是屠夫的儿子,考不上举人的秀才,想那么多事情做什么。
史湘云怀孕之后,便想吃一些东西,恰巧那些东西都比较贵,她没有多说,怕家里没有那么多钱。
“这是我刚刚从城西买来的糕点,尝尝吧。”张秀才知道史湘云喜欢吃一些贵的糕点,对方以前是贵女,这也正常。他没有那么多钱,就努力赚,买不了那么多,那就少买一点。
当史湘云看到张秀才买到她想吃的,心里也很感动。
一来二去,史湘云和张秀才的感情就越好。
史湘云也不管贾老夫人等人嫌不嫌弃她夫君,也不管她叔叔婶婶们怎么看,她就过她的小日子。
以前,他们不多管她;现在,他们最好别多管她。
史湘云有给堂妹她们添妆,她们嫁得也没有那么好,哦,一些富商之类的,便是有小官之子,那又如何。史湘云不去跟她们比了,也不去想她们过得如何,这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过得好不好。
这过日子,比不了的,每一个人过的日子都不同。
或平淡,或艰苦,这都是不同人过的生活。
史湘云便觉得自己这样平淡的日子不缺乏温馨,不错了,她有了她所想要的爱,所想要的关心。她的夫君眼里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就只关心她一个,至于亲妹妹、亲娘、女儿之类的,那不是男女之情,不一样的。
有一次,史湘云见到了贾宝玉,贾宝玉便问史湘云,“过得好吗?”
“好啊。”史湘云真心地道,“自是好的,从未有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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