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方才站在卢静姝身后的四位婢女一起围拢了上来,将人抱住。
看着卢静姝左半边身子上被砸下来的血粼粼血迹,心疼地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几位婢女又看了眼那飞檐坠.落的位置。
这方才若不是小姐蹲下来捡荷包,恐怕这会儿那飞檐就不是擦着小姐的左半边身子落下,而根本就是直直砸到卢静姝的脑袋上。
尤其是方才,晋绍琼拉着卢静姝袖子,让她动弹不得的前提下。
婢女们想着自家小姐荷包中放着的那枚平安扣,一时讳莫如深。
此时刚刚与友人说完话、正往这个方向回转的卢宗平见此情况,也是面色大惊,他连忙疾跑过来,查看了下自家妹子的情况,就上臂一伸,打横将人抱起。
也不管就站在方便的晋绍琼,抱着人就往外面冲,边快走边颤着声音对身后小厮道:“你去外面骑马先行回府,让人请太医。”
“是,主子。”
远远的,沈精羽也拉着闻胤瑾一起追了上去,边跑边问:“你今天出来可有带大夫?”
闻胤瑾颔首:“带了一位府医,他应该有带金疮药。”
说罢,便向身后的松海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跑一步追上去。
等到他们一行人跑远,晋绍琼身后的两位小厮连忙跟了上来,询问:“殿下,咱是不是也跟过去?”
卢家姑娘毕竟是在与自家殿下拉扯的过程中受的伤,而且方才,他们虽然站的有些距离,但也都看得清楚,方才如果不是自家殿下拉着人不动,卢家小姐早就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又哪里会受伤?!
这若现在再不追上去,恐怕不仅联姻愿望达不成,还会让卢家因此生出怨怼,坏了殿下之前的计划。
晋绍琼深呼吸了两口气,稍微迈动了两下脚步,他感觉自己的心砰砰地跳得厉害,现在腿都是软的。
他身后的一位小厮连忙上前,扶住他胳膊。
晋绍琼尝试性地往前走了两步,才深呼吸一口气抬脚追了上去,只是由于脚软,行进速度并算不上多快。hTTps://WWw.eNSOTeMPLe.com
等他赶到桃花居外时,卢家的马车早就已经离开。
晋绍琼:……
他直觉自己好像要糟。
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好好的上巳节蒙上了几许血色阴霾。
马车中,闻府的府医给卢静姝简单地上药,沈精羽和几位婢女在旁边打下手。
由于伤口太大,府医这次带来的金疮药也有限,因此这血量只是暂时止住,却不保险。
沈精羽看着马车上面色苍白、已经晕死的卢静姝,忍不住低斥一声:“那凉亭我看着时间也不算长,怎么飞檐就一下子掉下来了,这事儿一定要查!”
陈府医将手中的这瓶金疮药撒完,看着面前一身血迹的姑娘,忍不住叹息。
几位婢女神态紧张:“大夫,我家小姐情况如何?”
陈府医拧眉想了想:“该请太医还是要请太医,现在就看这位姑娘能不能坚持过之后的发热阶段,毕竟这伤口也不算浅。”
“若是能安然挺过去,别的位置可能只是留疤的问题,问题不大,但是,她左臂、左肘、以及左脚踝处,却是被砸得都几乎露了骨头,之后手脚的使用,还需再行观察。”
几位婢女面色仓惶。
她们心中疼惜是一方面,不知道自家小姐能否挺过这及笄前的最后一劫,是另外一方面。
一位婢女上前,小心地想要将卢静姝手中的荷包取下,却不想她刚只动了动,卢静姝的手指就反射性收紧。
如此动作,更是让婢女直接流下泪来。
沈精羽看着她的动作,眸光闪了闪,而后将人拽到一边:“先不要碰她,免得碰到她动作扯到伤口。”
卢府内,此时早就一团乱。
因为之前早有侍卫骑着马回来汇报消息,去请太医的小厮已经出发,府内的几个没有出门的主子,也焦急地等在门口。
然而,无论他们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等一见到浑身血迹、面色苍白如纸的卢静姝后,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姝儿。”
沈精羽此时也顾不上行礼,她一下马车,回头看了眼已经跟上来的瑾郡王府的马车,就与府医一起跟着往里面飞奔。
只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却被卢府的人暂时拦在了花厅中。
“沈姑娘,且暂且在此稍待,里面血腥气浓重,不适宜未婚女子观看。”
沈精羽跺了跺脚,她想说自己在边关时看到的比这恐怖的情景多多了,但她此番来这里到底是做客,做不得主。
“那也好,我在这里稍坐着等上一会儿。”最后她到底如此妥协地说道。
此时,闻胤瑾也被下人引着来到这处花厅,他看着站在椅子前坐立不安的沈精羽轻咳。
沈精羽转头看他:“怎么?可是哪里不舒服?”
闻胤瑾再次咳了两声,摆手:“可能是刚才走得快了些,无碍。”
沈精羽忙让旁边丫鬟过来上壶温茶,将人扶着在旁边坐下,这才思维冷静了下。
以如今卢府的状况,她觉得自己今日要知道卢静姝的情况有点悬。
“那要不等一会儿太医过来,咱们就带着你那府医回去吧。”
这里已经够忙乱了,她也就不在这里凑热闹。
闻胤瑾翘了翘唇角:“好,那姐姐,咱们今日的上巳节……”
好好的节日,莫名染上了血色,他觉得自己准备的惊喜是全部用不上了。
沈精羽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也没有了心情再谈什么出去游玩:“那稍后咱们就出去喝杯压惊茶,就先各自回府吧。”
闻胤瑾:……
计划与现实,永远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缓缓垂下眸子:“好。”
这边的上巳节,沈精羽与闻胤瑾坐在卢府的花厅中,心情各异。
另一边,张元良则终于在今日见到了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的怀倩柔。
不过数月不见,怀倩柔依旧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她坐在茶肆中,正眉宇不展地看着茶盏中一片粉色桃花花瓣,目光怔怔的,却难掩美貌。
若是往常,见到这般的怀倩柔,张元良早就叹息一声,上前安慰,但是今日,他却拧眉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脚上前。
“柔柔。”他轻声开口,语调还是一如既往。
怀倩柔缓缓转头,泪水便忍不住涟涟而下:“张公子。”
并非张郎,而是张公子。
张元良目光闪了闪,一下子笑了起来:“听闻怀家想要退亲,所以我来寻你商讨一下退亲流程,是由你们退,还是我退。”
怀倩柔眼噙热泪,连连摇头:“不!我没!”
张元良行至怀倩柔对面坐下,声音依旧轻柔,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就不退!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是坚持到底,也不退。”
怀倩柔摇到一半的头突然停下,她面上的表情僵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下一刻便用帕子遮面,嘤嘤地哭泣起来。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她面前,张元良的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柔柔,这一次我都听你的,你想退吗?”
以帕掩面的怀倩柔动作微顿了一下,她缓缓将帕子放下,面上满是泪渍,整一个梨花带雨。
但说出口的话,却让张元良彻底地寒了心:“对不起,可是我的家人他们,我实在没有办法……”
张元良眼睫内敛,而后颔首:“好,明日张家自会将庚帖奉还。”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
走出的茶肆的张元良脊背一直挺得笔直,面色却是平静的悲凉。
遥想去年上巳节时,她还轻声细语问他何时能与她定亲,今年的上巳节,却已主动算计起退亲。
物是人非。
果然如母亲所说,是他看错了人。
*
在十国盛宴开始之前,边关再次传来胜仗的消息。
夏日炎炎,花红柳绿,正是京都风景正好时,国宴会正式开启,整个京城松中有严。
沈精羽等人虽然无缘进去皇宫一看究竟,但每日里还是有消息从内传出。
比如说第一日,各国使臣围在一起探讨农生,当日,便有农业司的官员与诸国官员进行探讨,互通有无。
最后探讨地太过激烈,一众人甚至转战到了皇家农庄,而皇宫中剩下的人则想了想,直接将第二天的交流项目提前提上日程。
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让人不由心情愉悦,直觉未来都要好了起来。
楚国。
楚幽王见到对比往年少来的四个国家,怒极反笑。
虽然表面上看来,两个国家来得都是六个国家,但实际上,楚国却输了。
因为,丰国和成国派来的这两位来使,根本就是楚国之前派暗探收买过的官员。他并不知晓丰国和成国这次是否是故意为之,但人越在高位就越是容易多想。
楚幽王镇静地饮尽手中的杯盏,开口:“斩了。”
“陛下,两国相交,不斩来使啊陛下。”丰国的使臣瞪大眼睛,颤抖着声音起身行礼。
“陛下这是当真想与我们两国为敌不成?”成国的使臣这个时候也发现了不对。
楚幽王嗤笑一声:“小小弹丸之地,莫非你们还觉得自己有被我珍视的价值不成?”
说罢,他一挥手,马上有士兵上前,将这两人拖斩下去。
室内方才的歌舞升平一下子转为安静。
楚幽王身后的小太监上前一步,为他斟上一杯酒水。
楚幽王想着最近国内的内忧外患,眼底的怒气快要喷薄而出。
“晋容琨!你好样的!”
晋国皇宫中,乾泰帝似有所感地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耳朵,放下酒盏,看向面前的丰国与成国:“你们这样做,就有没有考虑过会惹怒朕?”
两位使臣互视一眼,莞尔笑道:“我以为,我们国君将我们派来,就已是表达了我们的诚意。”
“诚意确实是收到,只是朕却是对你们还要派人参加楚国的宴会,表示不解。”
“那大概,不过是人要回‘故土’罢了。”
说到这里,乾泰帝就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由哈哈大笑。
楼安国主楼禹诺适时放下茶盏,向上首的乾泰帝请求:“启禀陛下,小王此番前来,除了想过来重游故地,也是想与陛下请求联姻,不知小王可曾拥有此项殊荣?”
乾泰帝观察了下他的神色,笑问:“国君此言当真?”
“自然为真。”
“那好。不过因为大晋公主数量有限,且还是太后的心头宝,朕恐怕还需过问太后的意见,才能做出最终定夺。”
楼禹诺自然应允,并无意见。
而之后在太后询问时,四公主略一思忖过后,还是应下了。
她心中本就一个苏海盛,如今苏家和崔家还定了亲,早就没了什么指望。
她自认为一身学识不比男儿差,既如此,又如何不能成为一国之母,将自己的才学发扬光大?!
一月后,在四公主与楼禹诺相处过一段时间后,赶在十国盛宴散席之前,两国定下婚书,四公主留在皇宫安心待嫁。
自此之后,随着大晋与楚国十国盛宴的相继结束,两国战事升级。
又两月,京城捷报连连。
乾泰帝每日喜不自胜,沈钟海却在每日巡逻之余,忧心忡忡。
一日,他在宫中与乾泰帝下完棋子,准备离开时,乾泰帝突然开口:“沈爱卿,你那女婿这次为了猎场刺客、边关战事、以及十国盛宴的顺利召开,出了不少力。”
沈钟海莫名回头,谦虚道:“这是他应该做的,当不得圣上夸奖。”
乾泰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倒不是朕非要夸奖,而是那小子在给朕做事前就说好了,如果他此番能不负所命,希望朕给他一个脸面,也给你一个惊喜。”
说到这里,沈钟海有些好奇。
到他现在这个年岁,能让他感觉惊喜的事情还真不多。
“不知圣上所说的,都是何惊喜?!”
乾泰帝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笑:“当然是赐婚啊!你未来女婿说,想要给他未婚妻求个体面,让我给他们赐个婚。”
沈钟海点点头,圣上赐婚确实是个体面,算那小子有心!
只是他这头刚点了不到一半,就听乾泰帝继续道:
“所以,这边朕这里便让钦天监算了几个日子,你选一个,转头我就将赐婚圣旨给你送过去。”
沈钟海:……
他忍不住想要挖挖耳朵。
“什么?”
赐婚是恩典不错,但是选日子至于这么急吗?
“圣上,您看,这是不是有些急?”
乾泰帝就看着他笑:“也不急了,你家姑娘今年十七,年纪也不小了。朕就着近的挑选了三个日子,你可以仔细看看,考虑考虑。”
沈钟海梗着脖,想想自己那娇娇软软的小闺女,心中老大不乐意。
“老臣就这一个女儿……”
乾泰帝哈哈大笑,“都说人越老,越像是老小孩,我原还想着,这点在沈爱卿身上看不出来,却不想原是应在这里。”
沈钟海眼皮子一耷拉,心中气并郁闷着,没有吱声。
乾泰帝笑骂:“我还不知道你,如果当真由着你的性子,你恐怕是会让闻家小子明年去请期,然后将日期定在后年尾,那样就太久了,你这老家伙,也不能太欺负那小孩。”
闻胤瑾的那个爵位,虽说有他故意恶心柳家,才赐下的成分,但他对他的人却是极为欣赏。
仅凭他在曾经十岁稚龄便带着十余名护卫一起,将楼禹诺这位流亡太子从重重追杀中保下,就知其聪慧不浅,精明不低。
“女儿已大,留来留去留成仇,你还准备一直扣在家里不成?”
“再说,现在选好了日子,还有半年多的可以在家里陪你,据我所知,那小子的聘礼早就准备好半年有余了。”
沈钟海:……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圣上,看来您是当真喜欢他。”
以乾泰帝的性格,若非大事,他从不会有耐心去给人当说客,但是这次,他在闻胤瑾身上破例了。
乾泰帝想着之前他与闻胤瑾的交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朕喜欢聪明人,更喜欢识时务、并且忠君爱国者。”
闻家那小子,别看之前闷不吭声,但是在上次他将他调查后却发现,这真的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
只是之前,闻胤瑾一直将心思放在哄未婚妻高兴上。
既然他发现了他的能力,那么,那他就赶紧地圆了他的愿,让他腾出手来忠君爱国,为国效力。
沈钟海:……
虽然不是很理解,但只瞧乾泰帝眼底的喜意,就让他对那闻家小子的未来放下了些心。
他忍着怒气在那纸上瞟了一眼,而后果断选了个最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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