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时间怎么就非得是晚上,我们老家那边不都是中午吗？”
左颜一把摁掉电话，语气已经有点恼火。
坐在沙发上的人没什么反应，一边敲着笔记本的键盘,一边开口道：“可能是入乡随俗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的,左颜忍不住哼哼一声,“感情不是你结婚，一点都不上心。”
游安理的动作都不由得顿了一下,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左颜。
“我没记错的话,的确不是。”
她口吻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左颜挑了挑眉，忽然弯腰凑过来,小声问她：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说着她还拿手指戳了戳游安理的脸颊,哼笑着道：“老实说吧,你是不是也想办婚礼？”
游安理懒得管她的毛手毛脚,视线回到了屏幕上,一副专心致志请勿打扰的态度。
左颜就是那种你越不搭理她，她越来劲的狗脾气。
见游安理不说话，她直接蹲下来，挤进沙发下面，又扭动着身体从游安理的双臂内钻出来，成功把自己塞进了游安理的怀里。
这下是谁也别想用电脑了。
但游安理已经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这一年多以来，她学会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那就是“别克制”。
第二天一早，左颜急急忙忙地赶到酒店时,已经迟到了一个多小时了。
吴悦琳一见她腰酸背痛腿脚不利索的样子,顿时翻了个白眼,“左大小姐，你能克制一点吗？今天我结婚诶。”
话刚落下，她就被面前的化妆师给警告了一句：“新娘子，别翻白眼。”
“听到了吗，叫你文雅一点。”
左颜顺势反击回去，然后火急火燎地打开行李箱，把衣服和高跟鞋都给翻了出来。
每个婚礼的日子都是兵荒马乱的，并且因各地的习俗不同，还有不同程度的“加赛项目”。
大半天忙活下来，左颜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随时都能散架似的。
她忍不住朝罪魁祸首发出灵魂提问：
“是不是上学那会儿我得罪你了，你才找我当伴娘的？”
吴悦琳作为新娘子也没比她好到哪去，有气无力地回了句：“你才知道啊？那会儿李明明走得最近的女生可就是你。”
左颜只得恨恨骂了句：“交友不慎！”
婚礼仪式在晚上，大概是因为本地的习俗是这样，之后吴悦琳和李明明还会回老家补办一次，到时候再按照老家的习俗来。
左颜跟着忙前忙后了一整天，连口水都不敢喝，因为这裙子太长了不方便上厕所。
等到了傍晚，来宾都陆陆续续到酒店后，她才有时间溜出来，一边张望着，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通话的“嘟”声刚响第一声，左颜就捕捉到了宴会厅内那道最独特的身影。
她就站在那边，低头看响了的手机，身旁还站着两个人。
左颜掐断电话，抓起裙摆就小跑过去。
宴会厅里人来人往，左颜小心避开一个个人，穿过走道，还没抵达，站在原地的女人就已经抬头看了过来。
左颜冲她笑了笑，然后走到旁边那两个人的面前，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爸，妈。”
孟年华侧头看了她一眼，拿下身上的披肩给她围上。
左增岳笑了一声，率先开口道：
“飞机晚点了，刚到没多久。下次别让小游来接了，我们打个车的事儿。”
左颜理了理身上的披肩，闻言撇了撇嘴，回答：“可不是我让她去接的。”
孟年华已经懒得戳破她的小心思，平静地说：
“我跟你爸正好碰见几个熟人，你们先忙去吧，别耽搁了正事。”
说着她又看向一旁安静的游安理，道：“今天辛苦小游了。”
在真正的一家之主面前，左颜只有老老实实听话的份。
从宴会厅出来，两人一路往电梯口走，左颜望了望周围，见没有人，才转过身来给面前的人比了个大拇指。
游安理顺势拉住她的手，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
直到那些吵闹喧哗彻底听不见了，才开口道：
“把高跟鞋脱了歇会儿吧。”
左颜刚刚是很累的，累得都快撑不下去了。
但见到了三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不知怎么就又有了精神。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得寸进尺，一下子挂在游安理的身上，抱着人不撒手。
“累死我了，你别动，让我歇会儿。”
游安理拍了拍她的肩膀，披肩上还有孟年华身上的气味，它冲散了什么，又增添了什么。
那是令人更加平静的、安宁的，却又悄无声息的东西。
也是过去的人生里，她从未有过的东西。
游安理纵容了她此刻的任性，甚至并不在乎这条走廊上何时会出现一个打破气氛的人。
那都已经不重要。
“说真的啊。”
左颜抱着她，闻着她发梢上洗发水的味道，声音闷闷地响起。
“你想不想要一个婚礼？”
说出口之前，左颜也知道她多半不会回答。
游安理的性格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现在的她可能不再那么固执偏激，但要做到坦然剖析自己的内心，还是艰难又缓慢。
左颜也并不讨厌这样的她。
甚至在这些弥足珍贵的相处之中，找到了一点点挖掘与探索的方式，并且乐在其中。
这样的探险，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腻。
婚礼仪式正式开始后，左颜才终于有心思认真打量今天的这对新人。
她的两位高中同学，同时也是学生时代最好的两个朋友，今天就在她的见证之下，携手许下了最虔诚的誓言。
其实每一个成年人都知道，诺言和永远都是一种美好的祈愿，它很少能够实现。
可还是有着无数的人心甘情愿地，将这些承诺说出口，至少在这一刻，真心可鉴。
左颜看着李明明眼角泛红，看着吴悦琳笑着落眼泪，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颜颜，你知道对我们来说，婚礼是个形式大于内容的奢侈品。”
游安理的声音总是如此的冷静，就像她这个人一样，理智且成熟。
左颜的优点就是乐于听取意见，小时候是听父母的建议，后来是听游安理的。
但这一次，她不是那么的想要考虑“现实问题”。
“游安理，我的问题不是你觉得该不该去做这件事。”
“我问的是，你想不想要？”
左颜抬起头，以拥抱的距离，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
很快地，左颜从这双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于是她狡黠地笑了起来。
“看吧，你被我抓到了。”
聚光灯打在两位新人的身上，牵引着所有看客的目光。
左颜却移开了视线，看向舞台下面的人群。
只一眼，就对上了她的视线。
仿佛从一开始，她就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回眸。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还不懂得诺言的重量。”
“我轻易地给予承诺，又轻易地背弃了它。”
“我怯懦、无知、鲁莽、任性，总以自我为中心。”
“在漫长的自怜自艾的岁月里，我甚至不明白，我对她来说，又有多重要。”
“好在现在，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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