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在郊区近山脚下,新的别墅区,入住率不高,大多是有钱人买下用来避暑用的——靠山脚凉快。
冬日景色萧条,这边住的人不多。
路西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机器闸口,整个阵法是用现代材质打造,上面描绘着另一个世界的古老文字,随着启动,发出金属齿轮吻合的轻微响动。
严密合实。
路西期待的看向阵法中心。
-
魔界。
百年前,诸天神魔大战,那场战争,神陨落了一大半,魔王西斯比尔也就此消失,同样消失的还有手握魔杖的人类谢安——魔王掳回来的人类。
魔界大乱。
神魔战火纷飞,损失严重,最终魔族与神族协商,退出黑河芦苇以下,获得和平。新任魔王未能服众,魔族一直内讧,新魔王吩咐寻找谢安和魔杖,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成果都没有。
就像是上一任魔王那样,突然不见踪迹。
直到有一天,魔王的部下发现了一处有魔力的闪动。
如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王,查到了,在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是精灵族的地方,诸神魔大战协商和平时,魔族答应不会踏出黑河芦苇以上,如果要去迷雾森林,那就是触犯了和平协商。
新魔王蛰伏太久,找到魔杖,撕毁合约,他还想夺得更大的地盘。
“偷偷前往,去查。”
迷雾森林的边缘,其实精灵很少来边缘,这里是人类和精灵族交接的地方,不过森林设有阵法,加上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迷雾,人类很少踏足此地。而精灵们也不会穿过漂亮富有灵气的森林,去往污糟的人界。
森林的树木高耸入云,在偏僻的背风角,有一栋很破旧不起眼的小木屋。小木屋窗户破烂,用纸和木板钉着,大门也缝缝补补的,一个很小的院子,到处都是脏兮兮,尘土飞扬,乍一看像是无人居住,起码尘封了二三十年一般。
谢安在这里住着。
冬日寒风刮着,森林里光线很差,导致木屋光线更差,一年四季很少能看到光亮,壁炉燃烧着柴火,烟从烟囱飘上上空。
砰的一声,有东西像是从天而降,砸到他的屋顶上。
谢安脸色一变,看了眼窗外。
森林雾很大,除了雾,没有别的东西。人也好、动物也罢。没有。
等了五六分钟,谢安才从屋子里推门出去,站在院子眺望屋顶,那里有个黑漆漆的影子,像是个人——人类是不会从天而降的。
不管死在哪里,总不能死在他的屋顶上。
谢安爬着□□,上去拽着屋顶的人脚,本来一动不动死了的人,突然翻身,一把手抓住了他。谢安吓了一跳,差点从□□上摔落下来,扶稳后,对上那个人的眼。
“我终于找到了你。”
谢安怔愣了很久,对方说完像是强弩之末,再次晕倒过去。
西斯比尔回来了……
这是半个月前的事情,西斯比尔从天而降,砸坏了谢安木屋的烟囱。这半个月来,西斯比尔和谢安关系很复杂,谢安收留了西斯比尔,帮对方疗伤、找草药。
西斯比尔身上有撕裂的皮外伤。
谢安过的并不好,身子消瘦,两颊凹陷,手指粗糙、皲裂,很长时间喜欢守在壁炉前发呆,头发乱糟糟的绑在脑袋后,眼神除了那天再次见面时光亮,多数都是浑浑噩噩的。
不像活着。
“我们的儿子叫谢烛寒。”
谢安眼神动了,看向西斯比尔。西斯比尔裹着一张皮子,样貌依旧英俊,不由勾起了久远的记忆,他被压在男人的身下,没日没夜的受尽了羞辱,后来有魔族人告诉他,可以偷走魔杖,放他自由。
他太恨西斯比尔了,想要报复,对才满月的儿子下了诅咒。
儿子和西斯比尔都不见了。
谢安以为自己痛快高兴了,可他没有,取之而来的是空虚、寂寞、愧疚……后悔。像是疯长的草一样,后悔成了他的全部。
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偷走的魔杖,趁乱逃走,隐居于此。日复一日,他发现自己不会变老,他已经不是人类的——真正的男人人类是不会生孩子的。
脑子里全都是儿子的点点滴滴。
谢安像是赎罪,自我折磨的苟活在这个木屋。
“他没有死?”
“你终于跟我说话了。”西斯比尔想碰碰谢安的头发,却想到这个人那么恨他,便没有动手,“儿子没死,但快了,他快死了,他有了喜欢的人,你知道,像我一样,喜欢什么,会不择手段去夺取的。我们不会轻易罢休,除非死亡。”
古井无波的谢安,眼里冒出了火。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你把他放在哪里了?比尔,是我偷了你的魔杖,是我害你战败了,我后悔了,我后悔对儿子下了诅咒。”
对儿子后悔,那么我失踪了,你后悔了吗?
西斯比尔想问,嘴上却说:“他在另一个世界,需要打开时空之门,魔杖在哪里?”
谢安已经无所谓西斯比尔是想要魔杖,还是真的想救儿子。如果拿了魔杖,要杀了他,那就杀吧,他早该死了。
指着壁炉熊熊燃烧的大火。
魔王的部下赶到时,迷雾森林上空巨大魔力的波动,搅得天空昏暗。
亲眼看着上空,那个熟悉的身影。
魔王部下噗通跪倒在地,“是王,是王,王还活着……”
“还有王妃。”
魔王和王妃消失在天际的旋涡。
-
齿轮吻合,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路西面露激动,“是不是打开了?”
“小王子,这是正常波动。”凯里像是在逗小朋友玩。
路西也不气馁,还没真的结束,双眼期盼的看着阵法。
阵法越转越快,耳边是冷冷的风,还有青草的味道。
“我闻到了,哥,我闻到了冷风、青草的味道,是不是打开了?”
“你错觉吧?”榕清什么都没闻到,觉得是弟弟太想打开阵法,产生的幻想。弟弟离阵法那么近,齿轮转动多少会有风的存在。
路西真的觉得好像就打开了,激动说:“哥真的——”
话还没说完,阵法中间雾气缭绕还有霹雳巴拉的雷电闪烁。
榕清想也不想,一个瞬移过来,护着弟弟到背后,塞西尔几乎同时挡在了阵法前。凯里怔愣后,浑身因为面前的场景,颤栗不已,“真的开了,真的开了。”
“还不确定打开了哪个世界的门。”榕清面容严肃说。
并没有教授和弟弟的激动兴奋,在宇宙,凯里说的平行世界,找到回家的路,几率是亿万分之一。二十年前,父母以为打开了时空之门,结果父母、族人死了,弟弟失踪。
而现在,谁知道从那扇门里走出了什么怪物。
“塞西尔,叫护卫队。”
榕清冷着脸吩咐。他们借居这个世界,如果惹下了什么麻烦,有责任替这个世界清理干净。
护卫队很快进来,封锁了整个别墅,严阵以待。
“西西,去安全房。”
“哥。”路西知道大家这样怕什么,怕来的不是友人,而是敌人。怕拖哥哥后退,可让他去安全房待着又担心,“我就留在这里,我站在后面,要是出危险,我在跑。”
亮光越来越亮,刺眼的白,冷雾和青草的味道。
弟弟说的没错。
像是被撕裂开,雾气中有两道身影。
路西看清某一人后,惊喜连连道:“哥,别开枪,是谢烛寒的爸爸。”
西斯比尔没有死。
高大的身材,怀里还有个人,被黑色斗篷裹着,对方粗糙的手掀开斗篷,露出一张消瘦病态孱弱的脸,眼睛很大很亮。
“儿子——”
对方和路西双眼对上。
路西愣了下,看向哥哥,谁啊?爸爸吗?
父母尸体是榕清亲手埋葬的,怎么可能是父亲。
西斯比尔严肃古板的脸带着微笑,“安安,他不是谢烛寒,他是谢烛寒爱的人。”
安安?这么亲昵的称呼。路西知道了。这是谢烛寒另一位父亲。
时空之门还开着,凯里询问要不要关掉,但要是关掉,以后很难找到另一个世界的门。在极短的时间,凯里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大门会打开,还准确找到了,因为这两个男人与家主认识。
也是魔界的,可能会魔法,用华人的话就是里应外合。
如果关掉,以后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暂时先别关。”西斯比尔跟榕清说:“我会设定一个结界,不会有人闯进这个世界。”
魔杖在手,西斯比尔的魔力已经恢复,甚至更甚。
对榕清来说更好,他需要思考,需要问问族里其他人,这是个大事情。
-
“大爸爸,是不是爸爸来了?”
豆包豆糕坐在房顶上,远远就看到了车辆往庄园的方向驶入。
今天大爸爸教他们飞起来,弟弟已经学会了,豆包怎么都学不会,很苦恼的撑着脸颊坐下来叹气。谢烛寒便停下教学,陪着两个坐在房顶一起玩,还让管家送上了淋着蓝莓酱的松饼。
豆包的烦恼一扫而空,小手握着松饼,啃得认认真真,每一口吃的很仔细。
一人只有一小只饼。
依依不舍吃完就看到了外面的车。
谢烛寒目光放远,看到了车里的少年,后面的车——
脸色一变。
“大爸爸怎么啦?”豆包好奇问。
“那个人怎么会——”
豆包还要问谁呀,弟弟给他比嘘,小声说:“好像是爷爷。”
“你怎么知道呀?”
“因为大爸爸说‘那个人’。”
豆包瞬间明白了,他和弟弟之前也叫大爸爸‘那个人’的。
他们果然是亲亲的父子呀。
之后的事情有点乱,豆包豆糕见到了爷爷,还有漂亮伯伯也来了,还来个一位瘦瘦的叔叔,大家都不说话,豆包豆糕叫完人,发现瘦瘦的叔叔眼睛红了,盯着大爸爸看。
“伯伯第一次来这里,豆包豆糕带我和伯伯去逛逛吧。”路西说道。
两只立即放下一头问号,带着爸爸和伯伯塞西尔叔叔去玩,后面可好玩了。
别墅中。
谢安红着眼死死地咬着唇,忍住了眼泪。
太像了。
像西斯比尔,也像他。
这是他的儿子。
不用语言说明,谢烛寒已经猜到了对方是谁。
“你要我死吗?”谢烛寒认真的询问。
像是对方说要,就把生命还回去。眼底是一片的冰冷,没有活下去的**,仇恨、决绝,可说完,心脏的跳动,牵挂着丝丝的疼痛,想到了少年,想到了豆包豆糕,身上的冷和恨意渐渐褪去。
“对不起。我不能给你我的生命,除了这个,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还给你。”
他的生命是少年的。
谢安溃不成军的哭泣,“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后悔,我一直后悔对你下诅咒的,对不起。”
如果没有遇到少年,这条生命谢烛寒并不在意,对于两位父亲想挽回,或者后悔愧疚,都不能消掉成长途中的残忍记忆、冷漠对待。
可他遇到了路西。
他很想活下去,很想和路西一起活下去。
诅咒解除了。
谢烛寒睡在床上,眉宇松散开,很平静,像是做到了什么梦,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谢安蜷缩着身子,想碰碰床上的儿子,可他不敢。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小寒他就拜托你照顾了。”谢安小声对少年说。
这位少年有一双很漂亮清澈的眼睛,他已经知道了,儿子喜欢这位少年,他们还有两个孩子,他做爷爷了。可他不配。
“谢烛寒是个很善良心软的人。”路西想想,“或许哪一天,他会接受你的。”
谢安本想说,不可能的。要不是因为小寒喜欢少年,是不打算让他解除诅咒,不想欠下他的任何东西,连那条命都不稀罕。可现在小寒接受了,他很在乎、珍贵这位少年。
或、或许,有几分希望的。
谢安离开了,西斯比尔也跟了出去。
路西站在床边,太板板正正的,有些累了,便脱了外套裤子钻上了床。
谢烛寒的床。
还是以前的味道,冷冷的像是积雪,又带着几分清新的冷冽。很好闻。
路西侧躺着身,望着谢烛寒的侧脸。
过了许久,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在这个人的身边,他总是入睡很快的。
傍晚的朝霞布满了窗外,谢烛寒已经醒了,胸口沉甸甸的,低头一看,是一个黑发软软的脑袋——少年的。
钻心的疼没有了,只有平静,还有丝丝的甜。
这种感觉谢烛寒从未有过的体验。
像是抱着珍宝,心里的珍惜更甚。
没有疼痛,炸裂,痛苦,只剩下温暖和幸福。
“你在干什么?”路西醒了,声音软乎乎的。
谢烛寒低头询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路西没回答,而是抬头对上谢烛寒的眼,过了很久,语气骄纵说:“什么关系你就亲我。”
谢烛寒低落,少年还未原谅他。
“不是说追我吗?”
“恭喜你追到我了。谢叔叔。”
时隔了四年,误会消除,隔离下的只有深深的牵绊与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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