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周怀雅x沈则

　　“……”

　　周怀雅本想假装没听见,可钥匙抵在锁孔，怎么也插不进去，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和自己的心一样在颤抖。

　　把钥匙握回掌心,她面色如常。

　　转过身，后背抵在冰冷的铁门上,防盗门有些老旧，嘎吱响了两声。

　　沈则站得有点累,把拐杖放在身侧，身体稍微靠在了墙上,一双眼仍在定定地望着她。

　　周怀雅垂眸望向沈则打了石膏的那条腿，试图转移注意力：“你拿什么和我保证？就这两句话？”

　　沈则舔了舔发干的唇,声音压下去一点：“如果,拿我的命呢？”

　　周怀雅拧着眉：“别总拿这些东西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沈则自嘲地勾了下唇,潋滟的桃花眼此时黯淡不少：“只是觉得，除了这个，我好像也没什么能给你了。”

　　“我把我的现在和未来都交给你,任你处置,你想怎么报复我，我都不会多说一个不字。如果这样,你愿不愿意,和我重新开始？”

　　他说着,手忽然伸进裤兜里,把一个钱夹掏了出来。

　　“这个你收着。”他把钱夹塞进周怀雅的手里，迎着她疑惑的神情,自顾自解释道,“这里面装着我所有的现金和卡,身份证也在里面，现在都给你。”

　　沈则说话时，手肘蹭掉了一小块墙皮，扑簌簌落灰。

　　他毫不在意地随手拍掉衣服上沾着的灰尘，怕周怀雅跑了似的，语速加快些许：“这样的话，你随时可以把我扫地出门，让我身无分文流落街头，随意怎么报复我，我只能受着。会不会放心一点？”

　　周怀雅怔忪须臾，低头打开手中的钱夹。

　　最外层的照片顷刻间入眼。

　　是她与沈则的一张合照。

　　照片保存得很好，几乎和新的一样。

　　照片里的女孩儿眉眼间青涩未褪，笑容热情而单纯。

　　沈则站在她身边，一只手帮她整理兔耳发夹，眼神虽懒散，却蕴着满满的宠溺与纵容。https://m.ensotemple.com

　　周怀雅记得这张照片。

　　那时候她死缠烂打让沈则陪她去游乐园玩，中途碰见一个可以照大头贴的机器，她心血来潮便拉着沈则去照了两张。

　　当时沈则一直说着这些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照片出来时一人一张，他拿过去便不知随便揣到了哪里。

　　她也不怎么在意这些，毕竟沈则愿意陪着她来玩这种小女生的玩意儿已经实属不易。

　　她以为那张照片估计回去就被他不知道甩在哪个犄角旮旯去了，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却发现他居然一直带在身边。

　　“……”

　　周怀雅迅速关掉钱夹，折身不让沈则看到她的表情。

　　“……那我就先拿着，看你表现。”

　　心底的一处小角落，好像慢慢有了变化。

　　真狡猾。

　　钥匙这次终于能对准锁孔，一声轻微的“咔”响起，门应声而开。

　　周外婆早已在门口笑呵呵地站着。

　　“在屋里都能听见你们俩的动静，门被推得一直震，干什么呢？”

　　知道是自己刚才后背抵着门引起的误会，周怀雅脸一红，“外婆，你都在想什么呢？”

　　周外婆给她一个“我都懂”的表情，余光注意到拄拐站着的沈则，连忙把放在玄关边上的小凳子给他抬了过去：“小沈啊你腿还伤着，快进来坐，别累着了。”

　　周怀雅见状，心里有点不平衡：“外婆，我腿也伤着呢……”

　　周外婆睨她一眼，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别作，你那点小擦伤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又没伤筋动骨。赶紧换鞋过来吃饭。”

　　“好——”周怀雅知道这会儿周外婆就把沈则看成个香饽饽，但毕竟对方确实是个伤员，她也不恼。

　　弯下腰换鞋时，她专门给沈则让了位，注意到沈则似乎没有要往里走的意思，她边穿上拖鞋，边问：“怎么了？凳子都给你摆好了，不换鞋？”

　　沈则摇了摇头。

　　“外婆。”他对着即将转身离开玄关的周外婆唤道，“我可能要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

　　“哎我知道，”周外婆没回头，手举起来摆了两下，“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什么隔壁村的小伙子了，哪个隔壁村来的能有这样的气质，城里来的就城里来的，没必要那么……”

　　“我叫沈则，来自松城，目前在容氏就职，有房有车，父母健在。”

　　“并且——是周知非的亲生父亲。”

　　周外婆话音停住，颇为愕然地转身回去看他：“你说什么？”

　　周怀雅闻言，心重重一沉，抬头去望着沈则气定神闲的侧脸：“沈则你要干什么？？”

　　心里的猜测浮起的那一刻，她几近大脑空白。

　　——他这个时候告诉周外婆，是想借孩子的名义，逼她和他重新在一起吗？

　　正当她脑中一片混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时，又听沈则淡淡地开始陈述起来。

　　“也是我当年犯浑，说话不顾后果，做了错事，伤害了周周。”

　　望着周外婆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他并未有所动摇，换了个拄拐的姿势，颇为艰难地对着周外婆鞠了一躬。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想要努力弥补自己的过错，我明白这件事给她造成的伤害无法抹去，但也希望您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说完，迟迟没有直起腰，静静等待着周外婆的回应。

　　配上他这一身伤，莫名显得滑稽。

　　周怀雅怔然，旋即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目睹他在人前如此低眉顺眼的模样。

　　周外婆面对着沈则，在听完他的一番话后，久久不语。

　　过了会儿，她后背紧紧绷着，转过身，走进了厨房。

　　一路沉默不语，却让整个室内的氛围带了些山雨欲来的感觉。

　　周怀雅见状，小声冲一动不动的沈则道：“你先起来吧。”

　　沈则没动。

　　埋着头，他声线依旧轻松：“总得让她老人家看看我的诚意。”

　　周怀雅愣了下。

　　旋即她反应过来：“你是早就已经打算好了是不是？”

　　“嗯，”沈则丝毫没有犹豫地承认，“说好了要拿出诚意，总得摊开说，不能一直让你帮我遮掩着我的渣男历史，承认是我的事，至于能不能获得原谅……也是我的事。”

　　“……”

　　周怀雅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又听见他说：“你先去休息吧。”

　　顺手还把手机递给了她：“随便翻，密码六个零。”

　　周怀雅接过时，还有点儿不明所以：“哦……”

　　坐在客厅沙发上，她双手握在一块儿，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她知道自己已经动摇了，从沈则帮她挡住落下的石块那时，心里的慌乱骗不得人。

　　更不会在误会沈则只是为了孩子而再次接近她时候，反应那么激烈。

　　厨房里周外婆来来回回绕着的脚步声响了好一阵，周怀雅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忍不住扬声问她：“外婆，你在干什么？”

　　周外婆没好气地答：“找东西，你别管啊。”

　　周怀雅只好止住了掺和的心思。

　　不多时，她便看见周外婆手里提着一把扫帚从厨房里走出来。

　　那扫帚是周怀雅小的时候经常拿着玩的老式扫帚，用高粱苗绑在一起做成，毛茬很硬，打起人也疼。

　　周怀雅看着扫帚，一下便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这边调皮，被周外婆抄着扫帚追着打的经历，耸了耸脖子。

　　她抿抿唇，紧张地看着去势汹汹的周外婆，但也不敢说话，只敢在心里祈祷她下手轻一点。

　　毕竟……沈则再怎么说现在还是个伤员。

　　沈则料到了周外婆会这样，不躲也不避，甚至连身子都还弓着，一副任由打骂的模样。

　　周外婆举起扫帚，就往他身上扑了两下。

　　“站直。”她叱道，“不然打你腿上别给我喊疼。”

　　沈则乖乖站直。

　　周外婆又往他身上招呼了两下，看着他这一身伤，虽然气得咬牙切齿，但最终收了手。

　　“亏我以前还以为你人挺好，原来打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

　　“刚才那几下算你欠囡囡的，可别觉得自己委屈啊，你救人的事儿咱们另算，别的没门儿！”

　　周外婆语气强硬，态度同此前几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沈则没有反驳，默默受着。

　　周外婆没解气，越过他把房门打开，指着外边没好气说：“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神，到时候给您再磕着碰着了，可真就负不起责，您还是回您那病房养伤吧啊，有人照顾着多自在。”

　　这话说得尖酸，摆明了不再欢迎沈则。

　　周怀雅一直在一旁坐着观察那边的动静。

　　任周外婆怎么说，沈则也是一副敛着眸子的听话模样。

　　就差低下头说句“好”。

　　周怀雅蓦地觉得，怪可怜的。

　　手里的钱夹和手机硌着掌心，周怀雅低头看了眼，张张嘴想跟周外婆说一声。

　　毕竟待会儿沈则要是真离开了，一没身份证二没钱，连个电话都打不了，保不齐就是在外头身无分文地吹冷风。

　　她这下终于明白沈则为什么直接把手机也一并给她了。

　　老鸡贼。

　　周怀雅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正准备开口提醒周外婆，下一秒便听见身后的房间门传来“嘎吱”一声。

　　周知非小小的身影几乎挂在门把手上，掂着脚努力跟着打开的门板。

　　门开后，他松手，还往前踉跄了两步。

　　周怀雅连忙过去扶着他，帮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睡醒了？”

　　周知非揉揉眼睛，糯糯地应答：“嗯……”

　　还带着点刚醒的迷糊。

　　当看见玄关站着的两个人时，他软软笑了起来，“外婆，沈叔叔！”

　　周外婆忙回过头，“诶”了一声。

　　小孩儿不懂大人之间的矛盾，喊完后，看了看沈则，又拍拍自己的肚子：“外婆，和沈叔叔来吃饭啦！”

　　周外婆：“……”

　　小周知非眼神亮亮的，直直看着沈则，两只小脚也跟着一踮一踮，生怕他跑了。

　　事已至此，周外婆没办法再当着周知非的面再把沈则赶走，只得冷着脸把扫帚一扔：“吃饭。”

　　关于沈则的去留问题得到暂缓。

　　饭桌上还有小孩儿在，周外婆不好和沈则说什么狠话，一顿饭吃得静默无声。

　　周怀雅几次想说点什么，都被周外婆一个警告的眼神打回去，无奈之下，她只能自己闷着头吃饭。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周外婆率先开口：“囡囡，你工作室那边还有事吧？你要不然先过去忙？”

　　周怀雅刚放下筷子在擦嘴，闻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啊？”

　　当意识到周外婆“你先回避别掺和这件事”的言外之意后，她无奈点头：“……知道了。”

　　余光瞥向沈则时，沈则刚好回给她一个戏谑的眼神。

　　被看穿担忧的小心思的周怀雅：“……”

　　她转身就走：“我赶着饭点回来。”

　　-

　　关上家门，周怀雅又靠在门板上，想要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她是知道自家外婆的性格的，要真凶起来，能舌战整个广场舞大队的老太太一整天不带停。

　　虽然有周知非在场，应该不至于闹得太凶，但她还是不放心。

　　里面暂时听不见有什么大动静，一片风平浪静。

　　周怀雅等了一会儿，才肯离开。

　　迈步前，她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低头打开自己的手包。

　　她就说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果不其然。

　　包里整整齐齐躺着沈则的钱夹和手机。

　　周怀雅本想趁现在还没离开，折返回去把东西都还给沈则。

　　可当手指重新捏上钥匙，她犹豫了一秒，心中有个念头迅速划过，最终选择放弃。

　　去往工作室的时候，苏昱正在院子里照顾花草。

　　周怀雅看着他，有些诧异：“怎么今天也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苏昱见她过来，忙把手里工具收回去，起身笑了笑：“这不是没事干吗？过来给自己找点事做。”

　　周怀雅点点头，由着他去。

　　她今天本来就是被周外婆强制“赶”出来的，没什么事儿干，思来想去也只能摸个鱼，见苏昱手边的那一筐工具，忍不住手痒，于是也跟着蹲下来，拿了把剪刀修剪花草。

　　之前忙于比赛，院子里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她都没空侍弄，倒是被苏昱整理得还不错。

　　这个季节院子里能开的花少，都是些稀稀落落的叶子，造型被维护得整齐，周怀雅举着剪刀，只用随便剪掉些干枯枝叶就行。

　　苏昱在一旁见她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手上慢慢停了动作，似是欲言又止。

　　踌躇许久后，他才攥了攥手里的工具，试探开口：“周周姐，他怎么样了……？”

　　“他？”周怀雅停下手上动作，思考一秒才明白过来苏昱指的是谁，“你说沈则吗？他就折了一条腿，其他的问题不大，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哦……也幸好是这样。”苏昱点了下头。

　　脑中昨晚周怀雅闷在沈则怀里哭的场景怎么也挥之不去，他不敢看周怀雅，踌躇着再一次发问：“你和他，是不是重新在一起了？”

　　“嗯？不算吧。”周怀雅仔细想了想自己现在和沈则的关系，最终摇头。

　　还没到那程度。

　　“那……你看我现在还有机会吗？”

　　周怀雅折枯枝的手一顿，“啊？”

　　苏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周周姐，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我喜欢你。”

　　周怀雅把手里枯枝放下，假装听不懂：“啊，谢谢你啊。”

　　苏昱皱眉，急切地想要解释：“不是，我不是那种崇拜一样的喜欢，我真的很喜欢你。”

　　“……”

　　没想到对方还是没有领会到自己拒绝的意思，周怀雅继续装傻，面上十分诚恳：“嗯，我也真的很谢谢你。”

　　苏昱这次明白了。

　　他倏地沉静下来，久而不语。

　　知道苏昱还有话要给自己说，周怀雅没有离开，扶着手边的石凳坐下，等他接着开口。

　　既然他这次直接提出来了，那索性直接把这件事一次性解决。

　　苏昱沉默了很久，哑然动了动唇，嗫嚅着开口。

　　“周周姐，你是嫌我年纪太小了吗？”

　　“……不是。”

　　周怀雅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她一直不太习惯去接受她无法回应的炽烈的感情，这会让她觉得亏欠。

　　“只是我觉得，”思考了一会儿，她斟酌着温声解释，“你还年轻，以后会接触非常广阔的世界，多去看看再做决定，也许你哪一天就会明白过来，你对我的感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可我只想跟在周周姐身边，”苏昱固执地摇头，又问她，“既然像沈则那样伤害过你的人都有资格再一次追求你，为什么我不可以？”

　　清楚自己的委婉对一根筋的青年没多大作用后，周怀雅微不可查地轻叹着，直截了当：“可是，我不喜欢你。苏昱，你应该也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是双向的。”

　　苏昱僵住。

　　“而你想要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愿望，我真诚的希望，你不要这么做。”她声音又放柔几度，劝道，“我这些年有意培养你，就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仅仅甘于做一个助手，你的天赋不应该浪费在这里。”

　　“况且……”周怀雅有些不确定地压低了语调，“也许我再过一段时间……会离开这里，回到松城。”

　　这次，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再清晰不过。

　　苏昱眼里透露出挣扎，想要反驳却又最终无力地选择放弃。

　　“我明白了。”

　　理解苏昱现在需要时间来消化自己刚被拒绝的心情，周怀雅“嗯”了声，不再多言，给他留足空间。

　　拍了拍手上沾上的少许尘土，周怀雅起身：“我先去洗个手。”

　　还未走开，却又被苏昱叫住。

　　“周周姐——”

　　“？”

　　“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是一个假设。”苏昱挠了挠头，“你要是去松城的话，我还可不可以继续跟着你，做你的助手？”

　　周怀雅释然地笑了笑：“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我不希望你这样。”

　　就在苏昱眼中闪过遗憾之时，又听她解释道：“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一直顶着我的助手这一身份。”

　　“以你的能力，我更期待有哪一天，你能成为我的合伙人。”

　　……

　　从工作室回到家中，周怀雅正好如所说的那般，掐着饭点。

　　周外婆正在客厅看电视，播放的电视购物广告声音震天响，没听见开门的动静。

　　直到周怀雅喊了她一声，她才大发慈悲地掀了下眼皮，“非非在看动画片。”

　　周怀雅闻到了饭香，瞧见桌上摆着的几个盘子，顺嘴问：“沈则呢？”

　　周外婆听她提起沈则，不情不愿往厨房方向努了努嘴，“做饭呢。”

　　“啊？”周怀雅惊了一下，“他做饭？”

　　“不然呢？”周外婆斜眼不满地睨她，“你不乐意啊？他自己要求的，你就别赖在我头上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怀雅知道周外婆误会了她的意思，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我只是怕，他做出来的东西，不能吃。”

　　“……”

　　周外婆使劲儿拍了下手，“你怎么不早说？那一桌都是他做出来的——”

　　“我哪能想到……”周怀雅小声嘀咕一句，把包直接丢在餐桌上，“我去厨房看看。”

　　她当然清楚，这位少爷根本不会做饭。

　　-

　　进到厨房，周怀雅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影，倒是最先听见了青菜下锅的声音。

　　“呲啦”一声刺得她心头一紧，忙加快脚步上前去看。

　　然而，料想之中的灾难现场并未出现。

　　沈则系着围裙，拐杖靠在一边的台子旁，单手撑着台沿，另一只手熟练地拿着锅铲翻炒。

　　像是早已演练过无数遍。

　　周怀雅见此情况，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沈则适时出声：“厨房油烟大，就差这一道菜了，你出去等等，马上就好。”

　　周怀雅“哦”了一声，但也没动，反而接着问道：“你和我外婆相处得怎么样了？”

　　“还行，暂时算是安全了。”沈则专心应付锅里的菜，“多亏手机钱夹都在你手上，不然我打从一开始就会被扫地出门。”

　　周怀雅眨了眨眼，假作惊讶，“是吗，那还好我忘了还你。”

　　沈则也假装自己没看见周怀雅纠结在一起的手指，无声笑了下。

　　“手机密码告诉你了，打开看过没？”他又问，懒懒散散的，“我现在可清白，除了必要的联系人，别的一个没留。”

　　“知道了。”周怀雅观察着他想装成不在意却又试探着特地强调的模样，忍着笑说，“你专心炒菜，别到时候糊锅了。”

　　“哪儿能啊，早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沈则抬手从碗柜里找了个盘子把菜装着，又把锅丢进洗碗池泡水。

　　熟练得过分。

　　周怀雅有点出神，心底萦绕了几丝疑惑：“你什么时候还学了这些？”

　　要知道，三年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沈则对做饭这件事还一窍不通，偶尔心血来潮想给她个惊喜，只要进到厨房，惊喜顷刻就会变成惊吓。

　　所以，到底是为谁而改变的呢？

　　沈则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明白过来她又在多想，苦恼地轻捏两下鼻梁：“一个人住久了，这些生活必须的技能总得会一点吧。”

　　“可是家里难道没有……”佣人吗？

　　“你离开以后，我不太愿意让外人破坏你在那里生活过的痕迹。”

　　被周怀雅盯着，沈则视线稍显游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尝试做饭，当时还在气头上，也有想过，要是你回来求我复合，我就告诉你，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也气气你。”

　　“……”

　　周怀雅没想到这人当年还有过那么幼稚的想法。

　　“后来知道你不会回来了，也就转变了想法，”他一只手解开围裙，端着盘子，另只手沿着台面去摸拐杖，“想的是，如果你愿意原谅我，至少在这些方面，我可以好好照顾着你。”

　　摸到拐杖，他反手撑好，“去吃饭吧。”

　　“……好。”

　　跟在沈则身边，周怀雅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吐槽：“沈则，你以前真的好幼稚啊。”

　　“是啊，太幼稚了。”沈则语调纵容地应和。

　　在周怀雅看不到的角度，他双眸放空。

　　若是那个时候足够成熟，他也不会把她弄丢。

　　更不会就这么硬生生地错过三年。

　　不过，万幸的是，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弥补。

　　-

　　沈则的厨艺出乎意料的不错。

　　一开始周怀雅还觉得只要味道中规中矩，就已经对得起他这金贵身份了。

　　却不想，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吃了晚饭，小周知非吵着回房间看电视，周怀雅本想跟他一起，却被周外婆叫住。

　　“你待会儿跟我回我房间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周外婆对着周怀雅说完，转而看向沈则：“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要在我们家待着我也管不着，没多余的床只有沙发，你自己看着办。”

　　沈则颔首：“我知道了。”

　　简简单单几句话，把两个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周怀雅不自觉的有点心慌。

　　周外婆刚才的语气，几乎让她一秒梦回中学被教导主任喊去办公室的场景。

　　以致于在看见老人进了房间后，她没敢立即跟上，而是磨磨蹭蹭把餐桌收拾了一阵后，才肯过去。

　　周外婆坐在床沿，见她进门，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你紧张什么，外婆又不会吃了你。”

　　周怀雅仍不敢说话，乖乖坐过去，便听周外婆轻叹一声。

　　接着，她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都在瞎想什么呢，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既然我不会因为孩子就劝你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因为这事儿硬逼着你俩不相来往。”

　　周外婆捏了捏周怀雅的掌心，“虽然，我是挺想直接把他扔出去的，可我看得出来，你应该舍不得吧？”

　　被看穿心思，周怀雅只觉心弦被触动一下。

　　周外婆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心下了然。

　　“我看他认错态度还不错，也足够诚心，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她絮絮说着，“我知道你心软，但毕竟之前被他伤过一次，我怕你轻易原谅他，会重蹈覆辙，所以你自己一定要考虑好。”

　　“外婆从来不想给你施加过别的意愿，只是希望你可以找到合适的人，以后能幸幸福福的。”

　　周怀雅明白周外婆的顾虑，反握住她的手，“我都知道。”

　　“知道还是爱犯浑，”周外婆嗔道，“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啊？”

　　“……”

　　确实，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道理她都懂，但一样不妨碍她做傻事。

　　“好了，我也不说多了，感情是你们的事，我这个老太婆该教训的也教训了，该警告的也都给他说了，能做的只有这些。”

　　“囡囡，我再多啰嗦一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外婆都不会阻止你，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你都可以回来。”

　　“……嗯。”

　　周怀雅盯着老人花白稀疏的头发，忽地有点鼻酸。

　　她忍不住抱了抱周外婆：“外婆，你真好。”

　　周外婆身体微僵，抬手拍她一下，“什么好不好的，你爹妈从来不好好关心你，这事儿当然得要我这个老太婆负责喽！”

　　-

　　出房间时，周怀雅直接正面撞上了沈则。

　　被男人熟悉的气息所包裹，她往屋里瞥一眼，眼明手快地关上房门，靠在门上，抬眼看向他：“你在外面偷听？”

　　沈则毫无被抓包的负罪感，笑得随意，“没听见什么，在这儿我也不敢做什么放肆的事。”

　　说着他举起手机，把屏幕亮给她看：“我就是想问问，你做的？”

　　屏幕上是沈则微信的消息列表，置顶的聊天框显示着周怀雅的账号。

　　周怀雅点头承认，“随手加回来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她看见眼前男人的一双眼倏地亮起。

　　“你肯接受我了？”

　　“还早，”周怀雅受不了沈则这般过分炽热的目光，耳朵红了红，企图推他离远一点，“说好了要看你表现。”

　　“好。”沈则捏捏她的耳垂，倏地压下来。

　　周怀雅身子一紧，语言组织能力一下子当机：“你……你要干什么？”

　　“不做什么。”沈则凑在她耳边，语气放软，“这么久了，周周，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最后三个字落得很轻，生怕说重一点就会把她吓到似的。

　　“……”

　　轻飘飘的呼吸裹挟着熟悉的欲·望气息萦绕在身侧，于这一方狭小空间蔓延，呼吸之间，暧昧丛生。

　　周怀雅双手交握抵在身前，感觉到自己心跳不断加快。

　　明明时隔三年，这个男人仍能轻易地勾起她的情绪起伏。

　　她低了头，伸手小幅度地抱他一下。

　　本打算迅速抱一下就跑，却不想，腰上一紧，她直接被男人整个揽进了怀里。

　　“沈则……”她小声惊呼。

　　“嗯，抱歉。”沈则小心而又珍重地亲了亲她的发顶，忍住想要将他揉进骨血里的念头，闷笑道，“太高兴了，没忍住。”

　　“……”

　　-

　　转眼又是一个半月过去。

　　沈则的腿恢复得差不多，除了暂时还不能跑不能跳，基本的走动没什么问题。

　　鉴于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实在无可挑剔，周外婆没再多说什么，放任他在家中长住。

　　睡觉的地方也从沙发换到了客房。

　　沈则腿没好的时候还算收敛，最多平时借着自己是个伤员的由头，搏一搏周怀雅的心软。

　　恢复了行走能力后，他仿佛成了周怀雅的小跟班，周怀雅去哪儿，他便跟去哪儿。

　　偶尔周怀雅觉得烦，问他怎么还不回去工作的时候，他总会耸耸肩，嬉皮笑脸：“跟人说过了我来追老婆，追不到哪儿能回去。”

　　周怀雅：“……”

　　时至深冬，傍晚偶尔有雪花簌簌。

　　雪下得不大，落到地上积不起来，只能化成一滩滩水。

　　工作室的院子里，周怀雅踩着湿润的石板路，给院子角落一颗松树做装饰。

　　这颗松树是当初建院子的时候直接圈进来的，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

　　平日她并不擅长用买来的装饰品小玩意儿做点缀，这次如此大费周章，主要是圣诞将至，有一封杂志需要借用她院子的场景拍摄。

　　苏昱在前些日子收到了更好的的工作机会，决定前去尝试，一时之间，这边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应付。

　　需要挂的东西有些高，周怀雅踮起脚尖，发现自己仍够不到。

　　她正想回房找个凳子，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小玩意儿，轻松挂好。

　　周怀雅不看也能猜到是谁，“不是让你今天别来吗，怎么还是来了？”

　　沈则从一旁的箱子里又拿出一个小挂件，语调轻松，“你不在，我无聊得很。”

　　“……”

　　习惯了沈则的这类理由，周怀雅没法，只能踢了踢脚边的箱子，“那剩下的就都交给你了，我先去歇着。”

　　沈则乐得帮她：“行。”

　　放了东西，周怀雅往两只手心轻轻呵气，试图搓热自己冻得有些僵硬的一双手。

　　耳边嘈杂声传来，她抬眼便见门口停了几辆车。

　　知道是摄影团队，她过去开门，在和这边工作人员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后，再次抬眸，正好与从保姆车上走下的女人眼神交汇。

　　看清女人的脸时，她话音卡了一秒，过会儿转移话题，装作不经意地问：“不是说模特是阿绿吗？”

　　怎么变成了付雨薇。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应付付雨薇，她倒也能坐到泰然自若。

　　但沈则现在也在这儿。

　　虽然知道她和沈则以前那段过去早已经过去，可周怀雅还是忍不住心里犯膈应。

　　“前段时间阿绿出了点事，临时换掉了，你不知道吗？”工作人员有点诧异，“记得有跟你说吧。”

　　“是吗……”那多半是她没看见。

　　裹着羽绒服的女人裙摆被身后人提起，款款行至她面前。

　　“周小姐。”

　　付雨薇大约也觉得周怀雅眼熟，担又记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与她握手时，多盯了她一阵。

　　周怀雅正颔首以应，身后不期然有脚步声靠近。

　　“场景都布置好了，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余光注意到站在周怀雅身旁的付雨薇，他挑了下眉，未有别的表示。

　　反倒是付雨薇，在看见沈则时，有些兴奋地向前两步：“好久不见啊，沈则。”

　　跟沈则打完招呼，她自顾自地笑着与身旁工作人员介绍：“我高中同学，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周怀雅“嗯”了声，不置可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是帮忙的，跟我来。”

　　……

　　从院门口到场景地，只有短短一段路要走，杜雨薇刻意调整脚步，想与沈则并肩而行，都被沈则不着痕迹地避开。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见带头的周怀雅身体瑟缩了一下，沈则眉头微皱，脱下外套披在周怀雅肩头。

　　周怀雅没想到沈则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却也迫于寒冷，乖乖披上了外套。

　　付雨薇见此场景，咬了咬唇，状似无意地玩笑开口：“我不是记得，沈则你之前不还想着追回你前女友吗？怎么这会儿改主意，撩别的小女生去了？你俩现在什么关系，给我说说？”

　　“当年我们谈的时候，你可不会这么朝三暮四啊。”

　　说给沈则听的同时，也说给周怀雅听。

　　沈则闻言，怎么能听不出她的意图。

　　他眯着眼嗤笑两声，手臂搭在了周怀雅肩上。

　　“没别的身份，我现在是她的追求者。”

　　“至于你说的前女友，不好意思，也是她，不过这个称呼多难听，你以后别提，等她答应我了再改口也不迟。”

　　吊儿郎当又十足陌生。

　　付雨薇一怔。

　　沈则对说话总带着拐弯抹角的意味的人没什么好感，说话也不客气：“你想挨冻，别害她一起，早拍完早收工啊。”

　　说完，也没看她，带着周怀雅继续往前面走。

　　“……”

　　在许多人面前被如此对待，付雨薇不甘地攥起五指。

　　恰巧这时身后工作人员一个没拿稳，本来牵着的裙摆一下滑落在了地上。

　　感受到异状，付雨薇回头，原本压着的满腹火气霎时找到了发泄口，黑着脸冲人训斥道：“你怎么拿的？这衣服的押金可贵了，要是出什么问题，你赔得起吗？”

　　工作人员连忙道歉，去拾起裙摆。

　　付雨薇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她，见沈则带着周怀雅越走越远，咬着牙加快脚步。

　　身后工作人员惊慌地“啊”了声，她没在意。

　　刚迈出两步，她的鞋跟便踏在了拖沓着的裙摆之上。

　　猝不及防之下，她身体被惯性带着，骤然失去平衡，结结实实地摔进了道路一旁的小池塘中。

　　池水过分冰凉，扎进去的顷刻之间，付雨薇大脑一片空白，停止了思考。

　　抬头时，她下意识地带着期望看向沈则。

　　却见男人立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始终没有移动过脚步。

　　……

　　周围人迅速将付雨薇救起，将她送回保姆车。

　　出了这件事，拍摄无法正常进行，众人只得打道回府。

　　与周怀雅和沈则道别后，随着外头停着的车一辆一辆离开，院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事情来得快去的也快，周怀雅还没反应过来，沈则已经过去关上了院门。

　　待周怀雅回味完这件事的始末，过去用手肘悄悄碰了碰沈则，“刚才怎么不见义勇为去救救她？”

　　“我还是伤员，这样不太好吧？”沈则帮她拍掉发顶的雪花，反手扣上外套的帽子，“再说，旁边还有那么多人，我为什么要救她？”

　　周怀雅抓住帽檐的绒边，小声嘀咕：“毕竟是你当初喜欢的死去活来的初恋嘛，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见义勇为一下？”

　　听出周怀雅话里酸溜溜的意味，沈则挑眉，含着笑把人扯怀里哄：“谁告诉你我喜欢的死去活来了？”

　　“他们都说，还说就是因为她，你后来才……”周怀雅象征性动了动身子，窝在他怀里没动了。

　　自从天气越来越冷，她觉得自己好像对沈则更依赖了一点。

　　沈则抱了她一会儿，躬身轻咬她耳垂，“听别人说也不愿听我说？”

　　周怀雅轻哼一声。

　　沈则不再逗她，清了清嗓子，缓声解释：“是第一个女朋友没错，可也只是当时随便玩玩，从来没当过真。”

　　周怀雅大致也能猜到，小声嘀咕一句渣男。

　　“是，我承认，我从那时候开始就挺渣的，”沈则轻拍她的脸颊，“应该说我一直都没怎么对情感这方面上过心，真不是因为她。”

　　家庭氛围养得他天生散漫，讲究及时行乐你情我愿，不愿意被所谓责任束缚，仅此而已。

　　周怀雅回应还是闷闷的：“哦。”

　　沈则舒服地把下巴搁在女人头顶，“要是搁十年前，我肯定想不到，以后居然会彻彻底底栽在一个人手上。”

　　“更想不到，竟然会对她念念不忘到连命都舍得给她。”

　　周怀雅耳尖烫红，拍拍他箍住她腰肢的一双手，“你先放开。”

　　沈则弯唇，“你帮我。”

　　“……”

　　周怀雅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只能一点一点帮他把交叉的双手掰开。

　　下一秒，那双手一翻，手心直直对向她。

　　右手手心之上，静静躺着一枚戒指。

　　……

　　周怀雅心脏猛地一跳。

　　沈则凑到她的颈侧，温热的呼吸落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含着笑：“怕你说我诚意不够，亲手做的，这下够不够？”

　　周怀雅先是陷入了呆滞的状态，而后沉默许久，默默抓住了沈则的手。

　　看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果不其然存在略显斑驳的烫伤痕迹，她眼睫颤了颤：“什么时候做的。”

　　“刚拆石膏的时候。”沈则说，“总怕失败，就一直没敢拿出来。”

　　“后来想想，最不济就是追一辈子，没什么大不了。”沈则这话里沾了点死皮赖脸的意味，“你不同意，我就跟着你一辈子。”

　　周怀雅听着他说话，两根手指捏起戒指，碰了碰他的伤疤，轻声问：“疼吗？”

　　“……疼。”沈则反手握紧她的双手，撒娇似的开口：“所以周周，多疼疼我，好不好？”

　　周怀雅把戒指攥在掌心，直到冰凉的触感逐渐变得温热。

　　许久。

　　还未等她开口回应，兜里手机铃声响起。

　　沈则松开手，示意她先接电话。

　　周怀雅拿出手机，一眼便看见备注的“父亲”二字。

　　“爸爸？”她诧异于周父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那边男声带点劝告的意味：“过年记得回来一趟，有个酒会。”

　　停了停，他补充道：“陈氏那位公子对你有意，你们那个时候可以接触一下。”

　　言下之意很清晰。

　　手机听筒离沈则也很近，周怀雅回头，果然看见男人眼中眯起一丝不爽。

　　她毫无征兆地弯了弯眼睛。

　　“知道了，”她对着那边回应道，“我会回来的。”

　　“顺便——把您女婿和您外孙带回来给您过目。”

　　不等那边再说什么，周怀雅颇为愉悦地挂断电话。

　　抬眼望向怔愣在身边的沈则，她拿鞋尖轻轻踢了踢，“听到了吗？”

　　沈则的表情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扶住她的肩，一双桃花眼定定望向她：“真的吗？”

　　“嗯。”

　　“决定好了吗？”

　　“嗯。”

　　“接受我了？”

　　“……嗯。”周怀雅无奈，“沈则，你话怎么那么多。”

　　……

　　沈则松开手，慢慢在她眼睫上亲了亲，“不是，我就想确认一下。”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他甚至怀疑这只是周怀雅随口开的玩笑。

　　周怀雅见他这幅受宠若惊的模样，心一软，抬起双臂，踮脚主动圈住了沈则的脖颈。

　　仰头亲了亲他的喉结，下一秒，嘴唇便被狠狠攫住。

　　久违的吻来势汹汹，不知过了多久，呼吸交织的空隙，周怀雅觉得双腿有些软。

　　她轻喘一口气，软声说：“沈则，以后不要再把我弄丢了，好不好？”

　　沈则缓慢而温柔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将这个吻再一次加深。

　　“好。”

　　【副cp番外完】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八零小说网为你提供最快的风月情诗更新，第 41 章 周怀雅x沈则免费阅读。https://www.ensotemple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