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快去快去。”季春云说。
而宴然冲他神秘地眨了眨眼。
这时候他爸已经贴好对联了,回来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也冲他点了点头。宴与很快捞了件外套，换了鞋下楼。
大早上小区里有人放了爆竹，雪地上布着零星喜庆的红色,大雪还在持续下着。
宴与推开单元门，一瞬间寒气扑面，风雪刮脸。
宋谙站在不远处，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黑色羽绒服,做工考究的浅灰色围巾松松拢在脖子上，看见他，含笑走了过来。
昨天晚上宋谙打电话问他穿什么好，差一点就穿正装了,最后宴与实在看不下去说：“穿厚点，我妈喜欢穿厚点的。”
反正宋谙穿什么都帅到腿软。
他替宋谙分担了手上拎的一个袋子,一边上楼，一边开始絮絮叨叨这两天在家里过年的准备，宋谙认真听着。
临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说：“宴宴,我还是有点紧张。”
宴与还没见过他这么三番两次强调一件事，笑了：“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你啊，只是来过个年,没事。”
宋谙捻了捻眉心，有些无奈：“嗯，我努力调整一下。”
之前再大的场面都见过，酒会也参加了不少，但到了这个关头，还是觉得自己哪里都做的不够好。
这意味着宴与开始把自己纳入他的生活了。
宴与看他这样，却开始反思自己，他轻声问：“是不是我太突然了？其实，嗯，现在回去也来得及。”
宋谙失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小祸害，别多想，我高兴还来不及。”
电梯门打开，宴然一抬头，就看见嫂子摸着自己哥哥的头。
咳。
宴与神色镇定把宋谙手捞下来，拉着他走出电梯，一边问宴然：“你干嘛去？”
“妈让我去超市拿一袋酱油。”宴然声音中带着一点小兴奋，跟宋谙打招呼，“嫂子好！”
宋谙点头笑了：“然然好。”
“好了你快去买。”宴与催促，“我俩先回了。”
宴然重重比了个OK，依旧神秘微笑。
……
电梯门关上，宴与摇摇头：“我妹就这德性，走，回家。”
“嗯。”
回家这个词真好。
门留了一个缝，没关，宴与拉开房门，从柜子里给宋谙拿了双拖鞋，然后自己也换上，一边喊：“爸妈，宋谙来了。”
宋谙第一次来宴与家，格局不大，比他一个人住的房子都小了一点，但是很温馨，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
季春云和宴华闻声过来，面容很和蔼。
“小宋来了啊，外面冷不冷，快歇会。”季春云在围裙上擦擦手。
“伯父伯母好。”宋谙进了门之后就丝毫看不出来紧张，从容打招呼，“有点冷，除夕快乐，带了点小礼物，不知道合不合心意。”
“怎么还带礼物，太客气了。”宴华有些责备地看着宴与。
宋谙笑了笑：“过年嘛，带点东西是应该的。给伯父带了条围巾，伯母和然然的是手串，都是些小礼物。”
宴与声音闲闲：“一片心意，收了吧。”
“谢谢小宋，别干站着了。”季春云接过袋子，笑着说，“随便坐啊，阿姨继续去做饭了，晚上有好吃的。”
“好。”宋谙点点头，被宴与拉着走了。
宴与以为宋谙紧张得会像自己上次一样，结果这厮一坐下来，就和他爸聊了起来。
而且还聊的很欢，宋谙还给他爸推荐了几支涨势很不错的股票。
不一会，宴然酱油拿上来了，继续给季春云帮忙，宴与只好孤独地吃着水果看着电视。
看着看着，呵欠就打了起来，宴与跟他爸和宋谙招呼了一下：“我回屋待会啊，你俩慢慢聊。”
两人点了点头，继续聊得欢畅。
宴与：“……”
不过宋谙和他家里人相处自如，他还是挺开心的。宴与回屋关上房门，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各种各样的声响，没一会就陷入梦境。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渐黑了，宴与揉了揉眼睛，就发现宋谙坐在他床边，正在看书。
……是他初中时买的作文书，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陪我爸聊天了？”宴与坐起身，抱着被子问。
“我怕某条鱼觉得我冷落他。”宋谙声音戏谑。
宴与撇撇嘴，转而说：“怎么样，我爸妈挺好吧。”
“嗯。”宋谙合上书，侧眸轻轻笑了，“跟我想的差不多。”
“你想什么？”宴与好奇问
“之前在民政局见过，就觉得是很和善的人。”宋谙说，“后来喜欢上你，就更觉得爱屋及乌，他们一定很不错。果然如此。”
宴与被夸美了，笑嘻嘻揽上他的肩膀：“走，我们去看看年夜饭做得怎么样了，我妈手艺贼好。”
“等一下。”宋谙说，“我把礼物先给你。”
“我也有礼物啊。”宴与有些高兴。
宋谙神色无奈：“谁都没有，你也得有，喏。”
打开盒子，是一块做工精致的表。
“想了很久，还是这个最合适，你不用每次看手机上的时间了。”宋谙手臂微抬，露出左手腕，“是我的情侣款，一直空着，没人陪我。”
“你陪不陪我？”
“陪啊。”宴与抿唇笑了一下，低下头把表扣上，突然高深莫测，轻抬了眼皮，“其实……你也有礼物。”
宋谙笑了：“那你刚才还问我。”
“彼此彼此。”宴与转身，从架子上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给，我选了好久的。”
还好他当初在辅导机构兼职挣了不少老婆本。
深蓝色的袖扣，简单的不规则几何形，光华暗涌。八零小说网
宋谙里面照常穿的衬衫，直接把旧的解了，换上去，在宴与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一边说：“我很喜欢，宴宴真好。”
“别贫了你。”宴与笑骂。
年夜饭进度条80%了，他妈这下是尽了毕生所学，整个厨房被摆的满满的，香味扑鼻。
“饿了。”宴与摸摸肚子。
季春云忙得焦头烂额也不客气，见俩孩子出来，连忙指挥：“小宋个高，帮阿姨拿一下这个柜子上面的大碗。小与把桌子收拾一下啊，要开始摆桌了。”
“哎，好嘞。”
大家都开始行动起来。之后宋谙还帮忙盯火候，炸了肉丸还要当试吃员，头一次参与这种热热闹闹的家庭生活，突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
没多久，菜就一道一道摆了上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一边看着联欢晚会，其乐融融。
季春云的手艺果然很好，不比外面那些馆子做的差，令人食指大动。
唯一不好的是，上次宴与和宋倾吃饭聊了很多宋谙的事情，这次一报还一报，他们家三个人合伙，差点把他的老底都给扒光了。
草。
·
吃过饭，大家继续躺在沙发上看晚会，嗑瓜子聊天。宋谙犹如一朵交际花一样，什么话题都能接上。
可以说是十分有全年第一的风采了。
宴与内心叹气，心想，他自己才是紧张的那一个。
又坐了一会，宴华起身，去了趟卧室。
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三个大红包。
他一个一个发过去：“这是然然的，这是小与的，这个是小宋的，新年快乐！”
季春云在一边祝福：“祝你们新的一年学业进步，心想事成，顺顺利利！”
“谢谢爸妈。”宴与说，“新年快乐。”
宴然也开开心心接过：“新年快乐老爸老妈！”
“谢谢伯父伯母，新年快乐。”
宋谙的最厚，看得宴与眼都馋了。
季春云突然感慨：“感觉家里有了三个孩子，还不错。”
宋谙时隔多年第一次收到红包，心里充斥着暖意。
“小宋以后过年，可以来家里过。”宴华看着他，“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了。”
“是啊是啊。”宴然附和着。
这份暖意在心里发酵，甚至令宋谙有些手足无措，只好认真点了点头。
让宴与愈发心疼。
又聊了一会天，时间一点点变晚。季春云突然口风一转，面色严肃：“小宋。”
“怎么了伯母？”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和小与在一起的事情，我不反对。”
突然聊到这个话题，宴与连忙坐直了身，等季女士继续发言。
宋谙一瞬间有些怔愣，季春云继续说：“我们家小与脾气不是很好，又贪玩，你们两个人都太年轻，不知道这段感情能维持多久。”
“我会尽我所能，一直维持下去。”宋谙说。
宴与笑了：“老宋你怎么抢答。”
季春云眼睛也弯了弯：“我不质疑你们的感情，眼神我就能看出来。”
“但是……我们两家的家境差的很远，我不想让小与受什么委屈。”
这话说得就有些直白了。
宴与轻轻蹙眉，抱怨：“妈，你说这些干什么？”
他相信自己可以追赶上宋谙的脚步。
季春云：“你别插嘴。”
宴与：“。”没有人权。
宋谙有些哑然，但神色很温柔：“伯母你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我都处理好了。”
“我会把最好的给他。”
少年人面庞还未脱离青涩，但神态已经是实打实的成人模样，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像是把她儿子看作唯一。
季春云有些惊讶，迟迟没开口。
宴华接了她的班，轻叹了口气：“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们当家长的虽然会提出建议，但是未来的路，还是要你们自己去走，路上可能还会有很多阻碍，希望你们能坚持下去。”
“嗯，谢谢伯父伯母的好意。”宋谙唇角微扬，“会坚持下去的。和宴与在一起，我很幸运。”
宴与在一旁听的有些臊。
一轮审判算是通过了，宴然偷偷在宴与耳边说：“你们是不是可以领证了？”
宴与：“……小丫头片子别管。”
人鱼本来就数量稀有，因为特殊的法律法规和身体情况，结婚年龄普遍偏早。加上基因匹配在成年之后就会进行，所以很多人在高中毕业或是大学期间就领证了，不过婚礼通常都办的比较晚。
基因匹配这么多年，还没出过什么岔子。
“喂，老宋。”宴与突然说，“你想喝饮料吗？”
宋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还是顺着说：“想。”
“走，我陪你下去拿。”宴与站起身。
·
出了门后，宴与却反其道而行之，按的最高层。
去楼顶。
宋谙知道他刚才是找个借口，一边问：“是不是家里太闷了。”
“有点吧。”宴与踌躇着，“想去吹吹风。”
“还想和你单独跨年。”
很快到了顶楼，雪很厚，踩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宴与一下就开心了起来。
现在是十一点五十，还有十分钟跨年。
雪停了，而世界斑斓。两人靠在栏杆上，看着夜的霓虹。
“今年过得好魔幻啊。”宴与感叹。
“嗯，有点。”宋谙侧眸看着他，眼含笑意，“我也没想到。”
“以前我总觉得你端着。”宴与说，“就好像什么事情都威胁不到你一样，游刃有余。”
他仿佛喃喃自语：“其实那个时候讨厌可能没多少，多半是自愧不如吧，考试还天天被你压。”
宋谙轻声说：“但你不知道的是。我一直很羡慕你。”
“你羡慕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宴与疑惑。
“想做什么做什么，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很鲜活。”宋谙笑了，“不过幸好现在你是我的了。”
宴与有些耳热，突然掏出手机：“给你听一个好玩的东西，但是不许笑。”
“嗯，我不笑。”宋谙有些好奇，“是什么？”
宴与把手机递给他，摸摸鼻子：“你先听。”
风声在耳边呼啸，宴与的鼻尖被寒夜冻得有些发红。宋谙接过手机，然后把宴与的一只手揣到兜里暖一暖，一边点开这段录音，放到耳边。
是宴与的声音，带着点醉意，说话有些含糊，但还是勉强能听清楚。
“宋老狗，为什么这几天你在我脑子里，窜来窜去，好烦，全都是。”
就像在撒娇。
宋谙怔愣了一瞬，还是忍不住笑了：“这是什么时候？”
宴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上学期期末聚会……晚上你把我送回来，我和张辰阳在这里喝酒，他录的。”
那个时候他们俩刚办完离婚。
宋谙有些哑然：“小祸害，怎么开窍这么晚。”
“因为你是我的意外。”
月光下的云层是淡蓝色的，像停泊的鲸。零点的钟声在此时敲响了，烟火一瞬间将夜空点染上了斑斓的光影，霎时晃了满眼的流彩。
宴与轻轻说：“老宋，我记得，我还有个愿望没有许。”
宋阿拉丁早就许诺的三个愿望，现在只实现了二分之一。
“你想要什么？”宋谙声音温柔。
“唔，等高考结束。”宴与看着他，双眼微弯，“我们二婚吧。”
少年时光正好，却提前许诺了一生。
下一刻，宋谙用力把他拥在怀里。
今天一整天积攒的情绪喷涌，在风声与烟火中，他眼眶有些发红，声音微哑：“好。”
他一个人走了这么多年，终于获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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