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树坑框吐？大喊大叫？
都不是。
他变成了话痨。他大着舌头毫无保留地从自己穿开裆裤讲起，絮絮叨叨地讲起自己十八年来的糗事，虽然故事没有逻辑，但余睿大体听明白了，明白完之后就是心惊胆战，生怕江柯明天酒醒之后想起来，要把这一桌子都知道他七岁还尿裤子的人都杀了灭口。
他一哆嗦：“哥，咱还别说话了。”
“哦，行。“江柯垂下头，立刻闭上了嘴。
余睿一脸黑线地坐在一片狼藉的桌前，看着身边抱着酒瓶子的江柯，跟坐在对面的好友们对视一眼，满目不解：作为一个颇有号召力、打架也很在行的校园风云人物酒量这么差是不是有一点有损形象？
余睿点着头数了数桌上和脚边的空酒瓶子。一共八个人，喝了五十瓶。其中，江柯这个醉的最厉害的仅仅贡献了两瓶的数量。
其中小半瓶没喝完的还被他抱在怀里，死也不放手。
他勾着腰，脑门靠着桌边，叨叨着什么，余睿听不清，弯下腰看着他，见他皱着眉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余睿问：“江哥，要不要吐？给你接个塑料袋。”
江柯慢慢抬起腰，眉头皱得更厉害，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你别恶心我。“说完他捏着手里的玻璃瓶：”继续喝啊，不是说好了吗，不醉不归？”
对面的发小叹口气：“你这不是醉了吗？赶紧归吧。”
江柯的那张俊脸本来挺白，现在因为醉酒泛着不可思议的红，慢慢悠悠地说出了那句醉鬼经典的台词：“我没喝醉。”
说完，一仰脖子，就把酒瓶里剩下的那点酒干了，然后豪情万丈地把空酒瓶往桌上一怕，擦擦嘴角的液滴，摸摸兜：“哎，我手机呢？”
“这儿，你刚刚不省人事的时候，来了个电话。”
江柯手一顿：“谁的？”
余睿挑挑眉：“乔予的。”
“你接了？”
“嗯！那可不！”余睿邀功：“我让她来接你了，人家马上就来了啊。”
江柯听完余睿说话，火气往头上窜，几个小时前在街边的偶遇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想起她不接自己的电话却在大马路上跟李凯嘻嘻哈哈就火冒三丈。江柯喉咙里泛着酸，这回忆比啤酒的劲儿大多了，乔予冲着李凯的笑容让江柯晕得七荤八素。
你别跟我提那女的！
这是江柯的第一反应，可这就话也就在他的脑子里愤愤不平地吼了一嗓子。
他低着头，没说话，半晌才突然撩起自己衣服的下摆，闻了闻，没头没脑地问：“我身上是不是一股酒臭味儿？”
余睿把这句话消化了三秒才听明白，张着嘴，瞪大眼睛：“哥，你到底醉没醉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想起在喜欢的女孩儿面前保持形象？
江柯抖抖自己的衣服，希望能消散点儿酒味，扒拉开余睿的手：“你别碰我。”边说边指着桌上的倒着的酒瓶子和没吃完的烧烤串：“这、这、这都什么玩意，赶紧让收走！”
说完又甩甩自己的头发，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简单地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不顾身边七个人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又问：“有口香糖没？”
*
乔予赶来的时候，江柯正被新一轮的酒劲冲刷，眼前的人重影成了三个。乔予冷得发抖，红色的围巾都裹到了鼻子上，就露出一双正眨巴着的眼睛，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看见余睿冲自己招手，才踏进门。
大冷天的，虽然店内空调开着，但依旧凉飕飕的，她看着江柯就脱掉外套就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后面一截腰还裸露着，立刻偏过头。
一桌人都很清醒，除了正趴在桌子上的江柯，乔予看着那一堆空瓶子，心想不会都是他一个人喝的吧。
余睿拍拍江柯的胳膊，悄声道：“哥，人来了。”
江柯慢慢地抬起头，直视前方，压根没扭头看乔予一眼，倒是屁股挺主动，挪了挪地方，给乔予腾出半个凳子的位置。
乔予低头看了一眼，没动。
江柯也没勉强，喝醉的他反应有点迟钝，慢慢地呼气，又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余睿看他这样子以为他终于想通了要吐出来，四处看看正准备给他找个袋子，就听江柯开口：
“乔予，我喜欢你。”
余睿的手一顿，撇着眼睛看向乔予。
乔予愣住了，店里太吵，江柯的声音又不大，比脑子先消化完这句话的是心脏，砰砰得跳起来，接着是脸颊，腾地热起来，她站着也不是，逃也不是，羞涩地绕着看了一眼桌子前那群惊讶无比一脸吃瓜表情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的江柯的狐朋狗友们，最后视线落在那个醉鬼身上。
余睿心里一紧，心想完了完了，他们目睹了江柯这么别扭的人的告白场面，这人到时候想起来肯定会灭他们口的。
江柯反倒是所有人里最淡定的，人家既不紧张也没有害羞，一脸深情地看着前方，让乔予以为他刚刚表白的是眼前的那酒瓶子。
乔予没应付过这样的场面，结巴了半天，吐出一个“你”字来，然后还没说出第二个字，就见江柯直挺挺地倒桌子上了。
“……”
一桌子的狐朋狗友面面相觑，那发小脑子转得最快，立刻干笑几声，然后道：“那什么，嫂子啊，那我们先走了啊，麻烦你把江哥送回去，他家在哪儿你肯定知道啊。”
“哎……不是……”乔予话没说完，那群人一溜烟跑了，余睿临走前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江哥今晚喝的不是酒，是醋，你哄哄啊。”
*
乔予拖着半死不活的江柯，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先把江柯堆进去，自己上车前，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天，心想古往今来有谁像他一样被表白之后这么狼狈的嘛。
一点都不浪漫，乔予气呼呼地上了车，瞪了一眼江柯。
江柯坐在她身边呼吸均匀地昏睡着，知道在路口一个接刹车，他狠狠地撞在了前面座位上。
“我不坐过山车，晕死了。“他叨叨了一句。
“没人让你坐过山车。“乔予把他捞回来。
江柯回头，看了她半天，才说：“你怎么来了？“
“……”
得，表白不浪漫也就算了，现在表白的人还失忆了。乔予没好气，不想搭理他。
江柯倒在靠背上：“我好晕。“
乔予看着他不舒服地捂着自己的胃，心又软了：“你要不要靠着我？“EnSotEmplE
江柯偏头，犹豫了一下，直接躺在了她腿上。
乔予吓得看了一眼出租车司机，见人家眼观鼻鼻观心地开着车，根本没在意后座俩人，放下心来。
江柯躺着很舒服，突然闷闷地开口：“我今天看见你和李凯了。“
“哦。“
“我看见你对他笑了。“
“哦。“乔予抿着嘴，笑了，原来这人是真的吃醋了。
“还听见你们要去吃饭。“
“我们最后没吃啊。“
“但是你有那个意愿。“江柯动了动，让自己的脑袋更舒服一些：”你都没跟我吃过饭。“
“怎么没有？你忘了？我们一起吃过火锅。“
江柯一提这事儿又来气：“哼，上次吃火锅，你看见你表姐生怕让人家发现你跟我吃饭，不是还吓得钻桌子底下了？“
乔予无言以对，安静了好久，久到江柯又要睡着了，才解释说：“李凯辛辛苦苦帮我挑了一下午书，我才想请他吃饭的，还人情懂不懂？“
江柯慢慢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那你怎么不还我人情？我对你不好吗？”
这次乔予安静得更久了，直到听到江柯好像又昏睡过去，才弯下腰，偷偷看了一眼，他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她确认应该是睡熟了，才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我给你还什么人情，还完人情我们俩就没关系了好吗？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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