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闪得漂亮。
愿我足迹,
如风,如霜。”
——陈慧娴《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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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煜第一次见到陈庚的时候尚且没有给他多留一份目光。
看过,也就过了。
直到后来两人结婚,她才倏然记起,那个荡着薄风的午后,洒在脚边的金色阳光和面前的清隽身形。
那时的陈庚还没筑起如今的娱乐帝国,也没在商圈里崭露头角,仅仅只是在片场里帮着黑-帮盯梢,心情好了或者闲下来了才搭把手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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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煜来港城的头一天就受朋友邀请去她在的电影剧组探班,因为调度问题片场刚巧缺了一位扮富家小姐的背景板群演。
朋友黎嫚与她笑谈两句,得到导演的同意后,硬拽着她上场了。
黎嫚是她在英国念书的大学同学,如今也是港城新一代女星,在港城娱乐圈里混迹几年,也算是有些话语权。
陆煜虽是圈外人,但不免对港城鼎盛的电影产业抱有好奇心,没经住几下劝说便答应了。
在狭小更衣的帐篷里,她坐在椅子上等人来。
绿色帘子被撩开,先是外面金色的阳光投进来,光掠过她的脚踝,继而视线一暗,一个清隽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陆小姐?”
他礼貌地确认一声。
陆煜先是意外这人的普通话不带一丝粤语口音,她灵动的眼睛一转,清亮目光从他身上划过。
那男人背着光,五官深邃,她看得并不真切,只瞧清他一手的臂弯里搭着她的演员服装。
这一眼她看过,也就过了。
陆煜应一声,道谢接过,转身走近帐篷里换衣服。
“需要帮忙的话喊一声就好,”他出去把帘子放下来,“我就在门口。”
“哦,好的。”陆煜抱着衣服点头。
古装戏的衣服麻烦得很,她理了好半天才穿上身。
等换好衣服,她喊了一声,守在外面的男人掀开帘子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发型师和化妆师。
他给搬了个塑料椅过来给她坐,手里还拿着她要换的古装靴。
“我自己来。”
陆煜伸手接过,然而当她弯腰准备穿这复杂的布鞋时,才感到几分无从下手的茫然。
那男人站在她边上看了会儿,瞧她一脸认真研究却仍旧束手无策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
他蹲在她身前,从她手上接过:“还是我来吧。”
这时,陆煜才看清了他的样貌,轮廓分明的面相,眉眼间是带有侵略性的沉稳和俊朗。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男人只当她默认,伸手替她撩开纱裙,抬起她的一只脚。
皮鞋被他褪下,陆煜垂眸盯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的脚踝,感觉到踝骨被他微凉的指尖触碰,那一下似乎激起了轻微的电流。
男人悉心替她把长靴绑好,待她发型和妆容完成后才扶着她站起来。
“能适应吗?”他问。
陆煜来回走了几步,一身鹅黄色薄纱的襦裙,裙角随着她走动的步伐不断起落。
“还行。”她在落地镜前转了一圈,“谢谢你啊!”
她冲他笑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展眉阖了一下眼,开口:“陈庚。”
“我叫陆煜。”
陈庚替她掀起帘子,外面阳光从帘缝间漏下来,他回头:“我知道,陆小姐。”
在港城拍电影并不是一个轻松差事,即使是作为一个背景板也需要配合着场面调度不断调整位置、表情。
片场里的几位老师都是港城本地人,说得一口本地粤语腔,她听得云里雾里,望着导演的口型一张一合,就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黎嫚也是场上的演员,总不能过来告诉她该往哪走。
导演见陆煜一副全然懵懂的表情也很是烦躁,但又碍于陆家强硬的后台,重话也是一句不敢说。
陈庚一手扶着反光板一手抄兜望着,只一眼就能瞧见不远处混在群演里的陆大小姐,身姿绰约地穿着古装服来回走动,单单看脸蛋与气质,还有她陆家在帝都的影响力,那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一个富贵美人花。
他思绪及此也就悬崖勒马了,终归黑白两道,水火难容。
陆煜跟着群演们走了一圈,港城炎热,午后的阳光晒得她额上冒了汗。
真是累死了,她有些后悔嘴快应下这个事。
导演再次举着扩音话筒发号施令,她眼珠转一圈环视四周,一下瞧见旁边扶着反光板的陈庚。
隔着不远不近的一个距离,两人视线堪堪对上。
陈庚挑了一下眉,像是能看懂她此刻最需要什么,抬手朝她虚虚地比了个手势,把导演刚刚那句话简略至极地翻译给她看。
也没指望这位小公主能看懂多少,他也只是瞬间心血来潮充当个一时半刻的好人罢了。
陆煜见他指了个方向,一下子明白,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顺着导演的指示往那边走。
即便没有台词她仍旧筋疲力尽,一下场她便累得坐在了帐篷里的塑料椅上。
从前在国外念书还羡慕过影视圈里的红人,现在亲身体验一把,她也算全然没了这种心思。
陈庚来拿回戏服时,陆煜正弯着腰解脚上绑着的长靴,他见状要蹲下来帮她。
陆煜躲开他的手,“没事,我自己解。”
小腿上的活结拉扯两下散开,她动作迅速地把鞋脱下来扔给陈庚,一边抱怨着:“热死我了,我再也不要演这种玩意儿了。”
陈庚接过鞋,对她的话付之一哂。
说完,陆煜趿着自己的鞋站起来,看着还站在帐篷里的男人,她不满地皱一皱眉:“我要换衣服了!”
她面上还残留着未清洗的妆容,及腰长发编束起来,脸颊上是泛着珠光的浅粉色胭脂,一闪一闪的。
即便语气带了些先天的娇蛮,但那眼神也算是水波流转、顾盼生辉。
陈庚笑一笑,把手里的装着她衣服的袋子递过去:“衣服都不记得拿,陆小姐想怎么换?”https://ensotemple.com
话罢,陆煜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拿过袋子就索性直接背对着他了。
男人也不恼,他走到帘子边掀起一角,看着里面还穿着戏服的明媚身影,耐心地把自己分内之事嘱咐好:“黎小姐今晚要加戏,委托我送你一程。”
“哎呀你快点出去!”陆煜羞得就差跺脚了。
后面彻底没动静了,只有风吹进来,帘子和帐篷相互摩挲的细碎声。
陆煜撇撇嘴轻“哼”了一声,打开袋子换衣服。
穿上自己的印花衬衫和高腰裤,她身上松泛一瞬,提起包出去。
外面,陈庚正站在树下抽烟,他眼睛眯着,宛如一个盯梢的人望着那边片场的拍摄进度。
灰白色烟雾从嘴里吐出来,被斑驳的光点照得若隐若现,整个人倏然间染上一丝危险而孤寂的野性。
陈庚余光瞥间她,就地扔掉烟蒂,抬脚用鞋底碾熄。
“还挺快。”
说着,绅士地替她拿过包,带她往片场停车的地方走。
开门、上车,男人提醒她系好安全带。
陆煜瞧他这一副闲适的模样,做的虽然是职员的工作,但举手投足间看着却怎么也不像。
来港城前就听圈内人说过港城乱得很,至于怎么个乱法,她处于金字塔尖上,没听太明白。
出神间,身边男人已经发动汽车,他手指敲着方向盘:“陆小姐住哪?”
“浅水湾。”
陈庚点头,“唔”了一声,“那有点远。”
车平稳驶出去,车窗外的建筑与喧闹如流水般后退,港城的驾驶座在右边,因此陆煜想看窗外时总会延续以往的习惯往右看。
可现在右边坐着开车的陈庚。
男人察觉到她频繁地往自己这边望:“怎么了?”
陆煜有些尴尬,她嘟囔一句“没怎么”眼神便继续漫无目的地投向窗外。
到了目的地,陆煜拿包下车,忽然想起什么,在关门后又走到他驾驶座的车窗边。
他那边车窗降下来,男人一笑:“陆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你等一下。”陆煜说。
等她走到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前,才意识到刚刚忘记问他喜欢喝什么了。
扫了两眼花花绿绿的饮料瓶包装,随便按了两瓶自己在英国常喝的柠檬苏打水。
拿了饮料走回去递给他,陆煜也懒得措辞,直接道:“给你的,谢你今天在片场给我比手势。”
陈庚由下往上瞧她,面前这个小公主很会仗着姿色拿捏气质。
他没拒绝,伸手接过来,朝她最后点一下头
“谢了。”
车开远,陆煜的身影在后视镜里化为一个清淡白点,男人瞧着她送过来的,年轻姑娘们才喝的柠檬水,末了,还是拧开喝了一口。
不知是酸还是甜。
总之,是他没尝过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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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水湾这边有陆家自己的房产,她在别墅里休息了几天,其间还被小舅带去和港城唐家的小公子见了一面。
陆煜的小舅是早几年转来港城做生意,借着欧美那边的外资赚得盆满钵满,陆丰年也一直有意向给她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婚姻对象。
港城唐家黑白两道只手遮天,小舅便也认为,唐家的小公子无疑是个合适人选。
然而初次的见面并不愉快。
陆煜硬是撑着礼数坐在那儿听对方高谈阔论了半天,直到对方说到希望她婚后回归家庭不要抛头露面时,她心底压了又压的火气再也盖不住,索性起身拿包,在对方惊诧的目光里直接转身离开。
当晚,她拉了黎嫚出来吃饭,把忍了一天的话尽数吐给她。
说自己的联姻对象书没读过几本,无用道理却能讲一大堆,让自己安于本分他却能够花天酒地?做梦!
黎嫚被她的话逗得大笑,可在得知她的联姻对象是唐家公子后,她的态度却悄然转变。
她有些不自然:“唐家可是港城大家,多少人可挤破脑袋都进不去......”
说到这儿,她压低声音:“港城表面上的影视产业还有暗地里的赌-博这种......都是以他家为龙头的。”
“要是我,我可巴不得嫁进去呢。”
陆煜愕然,她扯一下嘴角:“别吧......混黑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天生对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好感,也许是从小就站在金钱与权利的顶峰,不像黎嫚对名利有那么大的追求。
两人意念相左,话题到这儿也就无疾而终了。
到夜幕深沉,陆煜准备搭TAXI回别墅,这时黎嫚拉住她,问她要不要一块儿去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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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旺角和油麻地旧区的砵兰街中段是各种吃喝玩乐、声色犬马的娱乐招牌,红红绿绿的灯光穿街而过,港城的不夜欢愉尽显于此。
比起这儿,帝都算是板正严肃了太多。
跟着黎嫚进了灯光刺眼的会所,包厢里坐着形色不一的男男女女,她在港城混迹几年,粤语也说得流利,笑着和沙发里的人打招呼。
陆煜一进来就被浓烈的烟味呛住,她连声咳嗽几下,见黎嫚顺从入座,她也只好皱着眉跟着坐在一边。
港城她没有几个认识的人,即使眼熟的也都是一些高位长辈,或是舅舅那圈子里的生意人。
瞧着里面十个有八个都搂着衣着暴-露的姑娘吞云吐雾,陆煜心里升起一丝警觉。
旁边的男人给她倒了酒水,玻璃杯里的冰块碰得叮当响,周遭嘈杂的粤语声混在一起,她听不懂,脑子涨得很。
她忍无可忍,拉起黎嫚的胳膊:“你是什么时候跟这些人混在一起的?”
“没办法,职业需要啊,”黎嫚耸耸肩,语气带了无所谓地自嘲,“我又不是你,有浩瀚家财可以坐吃山空?”
听了这话,陆煜心头一沉,见朋友这般态度,她心里的大小姐脾气也盖不住了,手里的酒杯望酒几上一放,力道重了些,“呯”地一声铿锵,包间里的视线也都望过来。
“跟这种人混一起,你不怕那天也脏了?”
黎嫚瞥她一眼,手指撑着脑门,讽刺道:“你都跟过来了,少装清高。”
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的肩就被身边的中年男人一箍
“细妹,这话可唔好听嘞。”那人举着自己手里的酒作势要给她灌下去,“嚟一杯?”
油腻肥硕的大掌搂着她肩,昏暗的灯光下她只瞧清他带着黄垢的牙齿,醉熏的气味绕过来,她胃里一阵翻涌。
“你干什么!”陆煜撑起手臂去推,“走开啊!”
周围男女哄笑起来,男人咬着烟笑制她动作:“还系个烈女。”
陆煜心里的怒气与惊惧一并而起,她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对准那男人的脚背狠狠一踩。
从厚重的手臂下挣出来,她反手就抄起男人刚刚硬要喂给自己的酒杯往他脸上一泼!
她动作只在眨眼间,趁着包厢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陆煜连包也没来得及拿,拔脚就往外面跑。
“我丢!”那男人一抹脸,瘸着站起来,朝门外吼,“木住做咩呀,追呀!”
陆煜心跳如鼓,她纵然从小娇惯没见过这种场面,源于心底的恶心与恐惧也促使她不敢回头地往前跑。
单独的包间外是一个聚众式的歌厅,当红粤语歌的旋律如灯光映室,流动在每一个拥挤的角落。
光线昏暗,她听着身后的动静,脚步不敢停,拨开人群想往大门外跑。
前面的短发女人被她搡得踉跄一下,回头就骂了一句,“我丢,冇长眼?”
拨开站着的人,陆煜连路都来不及看,听着身后快要追上来的嘈杂声,腿软得不行。
“啊!”
周遭摆放的座椅和茶几挤在一起,不知是被什么绊了一脚,趿着高跟鞋的她立马重心不稳,手漫无目的地伸出去,想要努力抓住什么来控制自己的身形。
面前坐在座椅上的男人正在和身边人谈话,余光隐约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头一愣,还未来得及转身看清楚,只感觉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快扑到自己身上。
陈庚眉头一皱,赶忙站起身,一把捞起她的手臂,将人往上一带。
“陆小姐?”
他拿下嘴里的烟,手上动作毫不拖泥带水,面上却全然是好整以暇的姿态。
他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只短短几天不见,这位小公主怎么就把自己糟蹋到这里来了?
耳中钻入低沉声音,陆煜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用力捉住,她疼得“嘶”了一声。
慌忙间抬头,在明明昧昧的灯影下,她瞧清了陈庚那隐在白色烟雾里的轮廓分明的侧脸。
“陈庚!”她像是终于看见一棵救命稻草,“帮我!”
两手扶上面前人的手臂,她下意识紧紧捉住他的衣服,一边回头看后面追过来的人一边往他身边躲。
陈庚见她涨红着脸喘气,面上全是惊怖之色,原本一头柔顺的长发此刻也凌乱地贴着额角。
指尖的烟又放回嘴边咬住,他眯了眯眼,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一眼瞅见打头的油腻男人,后面除了一众小弟还有缓步追过来的黎嫚。
“咁婊-子呢?”
粗砺的声音打断了唱台那边的欢唱,歌厅里看热闹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这边的歌厅的灯光亮堂一些,将男人眉骨上的刀疤照得更为明显。
他寻见躲在人群里的陆煜,讥笑一声:“哈,原来系呢。”
陈庚猛一下咬住滤嘴,他心里冷笑一声,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熟人。
手臂被小姑娘一把抱住,衣衫布料被死拧着,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杏眼,冲他一个劲地摇头。
陈庚看她一眼,目光继而瞥向面前来势汹汹的男人,他面上是客套且淡漠的笑
“出了什么事,二隆硬和小姑娘计较?”
清沉的声音让面前的人冷静少许,他一愣,“陈庚?”
又见他身后的陆煜,他抬手指着,舌尖划一下牙齿,“她系你马子?”
陈庚没答,他两手抄兜站着,面上淡笑依旧,置身事外又有些义不容辞。
二隆焰小了些,他掏掏耳朵,想了会儿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指着自己被踩伤的脚,别扭地说起了普通话:“你马子今天总要给个说法吧?”
“说法?”陈庚皮笑肉不笑地,想起方才陆煜面上的狼狈,他声音泛冷,“你可别忘了,从东南亚来的好几批货可都在我这压着,”
“想要什么样的说法,就得看那东西在你心里值几斤几两了。”
这话说出来直接就卡了二隆的喉咙,他心里的气压着几上几下终于咽回肚子里。
陈庚眉头一挑,眼神锋利起来,他朝大门的方向扬扬下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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砵兰街上五光十色的黄-色招牌旁就是时钟酒店,专门接待从夜总会转战过来的声色男女。
陆煜在逃跑时崴伤了脚,当时情况危急没怎么注意,现下松泛下来,脚腕的疼痛蔓延出来。
她累得走不动,他只好就近在时钟酒店里要了间房,自己再去诊所给她拿药。
等他回到酒店房间,陆煜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神没有聚焦地望着天花板的一个点。
这间时钟酒店的隔音效果不好,不知是哪一对那么奔放,隔了几道墙都能隐约听见声响。
陆煜眨眨眼,从前听人说港城乱,她现在懂是什么乱法了。
陈庚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先倒了杯水润喉,才拿起另一个玻璃杯倒水递给陆煜。
抬头瞥一眼陈庚,她撑着手臂坐起来,道谢接过。
喝一口,陆煜还是忍不住问:“黎嫚呢?”话说出来,又停顿一下,“她......”
陈庚退后一步靠着墙,腿懒散地伸着,似笑非笑:“是啊,黎小姐把你一个骗出来又不管了。”
陆煜咬着唇没说话。
陈庚见她眼神黯淡一瞬:“陆小姐,以后交朋友还是要擦亮一下眼睛,别把你这纯真放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陆煜听这话,不满地抬头,皱眉瞪他:“你是在说我蠢?”
“还知道我在说你蠢啊。”他手里掏出火柴盒把玩,语气戏谑,“看来还没笨到无可救药。”
陆煜眼睛瞪得更大了,偏偏一时还想不出回怼的话,只能气鼓鼓地瞧着靠墙的男人。
虽是生气,这羞恼的瞪眼也是俏丽生姿,使得昏暗逼仄的房间也亮堂不少。
陈庚又摸了根烟咬着,走过来提起床头柜上的药袋扔在她手边:“自己擦药。”
又走到窗边,他伸手将窗帘拉开,玻璃窗推开一半,外面的晚风挤进来,带了一点凉。
男人手插袋站着,一半侧脸被房间里的灯光描绘着,一半隐在暗处,像是处于黑白交界处的灯塔,难辨明暗。
陈庚吹了会儿风,从火柴盒里拿了根火柴擦亮,他手拢着火正想点烟。
谁知床上的小公主制止的声音传过来——
“我不喜欢烟味。”
陆煜一边自己擦药一边盯着他手里的火。
男人一愣,回头:“所以?”
“不许抽。”
多么干脆利落的大小姐脾气。
陈庚顿了会儿,难以置信地轻笑一声,“成,成。”
随即烟盒和火柴盒都塞回兜里:“听陆小姐的话,我不抽了。”
这是一个相安无事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陈庚借来车,要把这位小公主送回家。
车内安静得很,玻璃降下半截,外面的夏风吹拂进来也难以缓解此刻难以言说的感觉,就连街道上无所遁形的喧闹也没法填充两人间残留的空隙。
陆煜看着路边招牌上的繁体字,她认不全,想到昨日他救她的情形,随口和他搭话:“你普通话说得挺好,一点本地口音都没有。”
陈庚一愣,“谢陆小姐夸奖,”语气带点儿笑,“我不是本地人。”
陆煜眼神瞧过来,他继续道:“老家在深城。”
“深城现在发展挺好的呀,国家政策都在那儿。”她惊讶一下,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遂直起身子问他:“深城也是粤系语吧?”
“是,”他打着方向盘下海底隧道,“我母亲是帝都的。”
谈到家人,陈庚的语气变得不可捉摸,仅仅一瞬的冷淡也被身边人听出了情绪。
“哦。”
海底遂道不长,车流密集,一辆挨一辆,灯光一格一格地从身上流过,一明一暗的。
快到浅水滩的豪宅区,陆煜想了想转头问他:“你最近事多吗?”
“嗯?”
“给我当地陪吧?”小公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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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陆煜在别墅里翻出港城的地图,她对于吃喝玩乐这些方面尤为在行,看了一会儿便刷刷圈出自己感兴趣的几个地方。
翌日一早,陈庚开车准时出现在浅水滩,小公主穿的连衣裙,面上的墨镜遮了一半的脸,显得时髦且娇小。
现在有人作陪,她自然也不担心在港城的安全问题了,拉着陈庚东瞧瞧西瞅瞅。
晴天,陈庚载她在港城里转悠,带着她载山林道和诺士佛台的小吃街吃美食。
陆煜最爱鱼丸和碗仔翅,一连吃了几天后,陪吃的陈庚忍不住笑话她,“陆小姐吃不腻?”
雨天,陆煜则拉着陈庚扎在在百货大厦里的购物,东西也都全扔在男人手上,她落得一身轻闲。
陈庚帮她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嘴上嫌弃着:“这哪是地陪?陆小姐应该去找一个助理。”
这时陆煜便打着哈哈笑:“有陈先生就够啦!”
挑选衣服时,小公主试穿出来总要在他面前转一圈,裙角随着步伐飘起落下,那幅度像是打了个花转,直往心里钻。
这天,陆煜包了游艇,拉着陈庚一起吹海风,看维多利亚港。
海和天衔接的地方橙红和浅紫交杂,月影上港,隐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甲板上,陆煜随手拎来只帽子扣在头上,奈何她头太小,帽檐耷拉在眉骨上,她几番调整仍是遮了视线。
手上动作有些不耐烦,索性一把拉下来,她眼神转一圈,视线投到身边的陈庚头上。
他今天难得舍了深色衣服换了件浅蓝的棉麻质衬衫,整个人没了往日的深沉,倚在栏杆上看海,显得清爽畅快不少。
男人察觉她的视线,回头瞧她:“干嘛?”
“给你戴,”陆煜踮脚,一把将手上的帽子扣他头上。
在他来不及拒绝的瞬间,她笑着两手一起拍他的肩,毫不客气地:“不许拿下来!”
陈庚只好推推帽檐,半好笑半无奈地看着她。
他手臂困在杆上,脊背微躬,语气隐晦了些:“小时候,我母亲出海打鱼,我喜欢跟着,后来母亲病逝......”
话说一半,他目光又回到陆煜那无忧无虑的神情上,两手不知不觉交叉起来。
“然后呢?”陆煜见他只说了一半,开口问道。
“算了......”
陈庚回头,继续去瞧眼前宽阔的水域。
陆煜挠挠头,这话题也就无疾而终了。
晚上,两人则在小巷里某家口碑过关的小餐馆里吃的海鲜,吃完出来,夜幕已深。
陈庚想去开车,这里离浅水湾还有点远,但陆煜勾住他衣角,说要走路消食。
小巷里点着老旧的带罩灯,灯下昏黄,走出光线所及之地便隐入黑夜。
陈庚帮她提着包,任由陆煜拉自己衣角,晓得她步伐不快,特地放缓脚步等她。
转过巷子,前面传来厮打的声音,借着路灯瞧,一群人围着中间的□□打脚踢,粤语的谩骂声依稀入耳。
陆煜浑身一激灵,她自从上次在夜总会被陈庚救下,似乎对港城这种风气有了些微阴影。
“有人打架!”她惊呼一声。
前面的人手里动作顿住,闻声往他们这里望,陆煜吓得一抖,她“啊”一声:“快跑!”
话落,她再管不了什么,一把抓起陈庚的手就往回跑。
纤细五指扣着他的手,柔软却倔强地拉着他,听着她穿着高跟鞋跑步时“嗒嗒”声响,他心里一软
“你慢点,别摔了。”
感觉她抓得更紧了,陈庚无奈,他停下脚步,手臂使了点力气,将人猛地往回一带
“瞎跑什么?”
陆煜本就身形不稳,现在被他一拉,整个人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棉质衬衫下是他硬实的胸膛,隔着夏日轻薄的布料似乎能触到炙热的体温。
鼻尖涌进一丝呛人的烟草味,和衣领上的皂角香混在一起。
她咽了一下口水,心持续跳快,全然不知道手该放哪里:“我......我怕那边是坏人嘛。”
“坏人也不要紧,”陈庚扶着她的腰让她站好,手顺着往上理一理她刚刚因为跑步而飘乱的头发
“我不是在你身边呢?”他笑一下。
至少在港城,没几个人敢惹他头上来。
身后没动静了,而夜色里,陆煜的脸也更红了。
男人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发尾扫到脸颊上,痒痒的,她抬手去挠,心跳得更厉害了。
清凉月光下,两人身影拉长,现下静下来,方才牵起的手也变得突兀起来。
陈庚想缩回去,然而陆煜牵着不肯放,她清晃两下,像撒娇一样。
他浑身一僵,也没再动了。
远处外街上的灯光散射过来,喧嚣离得很远,潮湿又燥热的空气里,不知名的情绪无声发酵。
她的头发长而顺,鹅蛋脸小巧白皙,进而也把那双带着无辜与娇俏的眼显得更为灵动。
还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不知道像她这样的尤物要是落在坏人手里,是件多么危险的事。
而小公主抬起头,鸦羽般的睫毛扑闪,她一脸清娆:“陈庚,你是坏人吗?”
陈庚不说话。
陆煜靠过来,继续问:“要是我落在你手里,我会危险吗?”
陈庚挑一下眉,不动声色地变换一个站姿,朝她伸出另一只手,他摊开手心:“至少在我手里是安全的。”
话与话的罅隙里杂了飘忽的晚风,沾着初秋的微凉水汽。
男人语气沉昧,视线穿过昏暗瞧着她,喉头动了一下
“不过也说不准,万一我意志不坚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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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庚十八岁那年,母亲病逝,欠了赌债的父亲投海自尽,陈家所有的债也都落在了他一人身上。
在家徒四壁的土房里枯坐的第三日,他卷了铺盖去港城。
那个年代,去港城的人都叫逃荒。
陈庚在码头搬了两年货,被港城□□老板看中后被选去追债押货,做的是风险大薪水高的工作。
以前年轻,什么都敢做,不怕犯不犯事,还债总是他生命第一要务。
后来□□借港城电影洗白,他这才被安排进了娱乐公司,做盯梢的接头人。
陆煜要陈庚陪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当然对他的“工作”也看出一二,有时两人在街上走,都能瞧见不少古惑仔捏着粤语声调说普通话,喊一句“陈哥好。”
但她不在意这些,被长辈警告也好,被朋友劝告也好,从小要风得雨的性格,也让她注定在这条路上一去不返。
中秋节这日,陆煜在舅舅家的家宴上起了口角,舅舅指责她上次对唐家公子无礼骄蛮,她懒得多说,出了宅子就喊上陈庚就去了太平山。
“舅舅说我对陆家的事不闻不问,也从不承担相应的责任......”
太平山上向来人多,他们避开拥挤的卢吉道小径,陆煜边走边抱怨:“难道逼着我去联姻就是承担责任了?而且婚事什么的我爸妈还没张口呢,他就急着张罗……”
陈庚怕她穿着高跟鞋爬山崴脚,一手插兜一手捉着她手腕,走石阶时一直拉着她,耐心听她一路碎念。
周遭是一片深幽的绿与静,从这条路的视线可以瞧见远处灯光璀璨的维多利亚港,那处节日欢庆的氛围也慢慢晕染过来。
陆煜加快几步走到他前面,她踩着石阶平视他。
“你说我拒绝那个唐......那人叫什么来着......哎呀不管了,”小公主晃晃他环着自己手腕的手,“陈庚,你觉得我拒绝联姻有错吗?”
陈庚身形一顿,挑眉答:“没错。”
他当然明白陆家找唐家联姻的初衷,港城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不是有钱有权就能完全掌控的,所谓强龙压补过地头蛇就是这个道理。
说完,他松开陆煜的手,自己又往上上了两层,直接屈膝席地坐在这条无人的石阶上。
从裤兜里摸出烟盒,然而他又想到什么,瞧了面前人一眼,又将烟盒不动声色地给塞了回去。
陆煜将他动作看在眼里,眉眼弯了弯,也跟着往上两步。
港城气候湿热,入秋晚,白天仍旧炎热,到了晚上,风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凉意。
陆煜拢了拢自己的连衣裙,她在他身边坐下。
风带起她的发,吹到陈庚颈窝的地方,他抬手捻住,给她顺着压好。
他伸手按一按额角:“陆煜,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若她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活得多么阴暗无趣,只有遇见了,才会嫌弃自己曾经做的勾当有多么不堪入目。
当时港城黑白冗杂的现象数不胜数,他曾一脚踏入黑水,怎能再幻想一身清白。
头顶上有枝叶簌簌,陆煜侧身望着他。
这一块光线暗,她瞧不清他面上神情,但凭直觉的,她知道他也在瞧自己。
“可你不也没被警-察抓走么?”
陆煜声线轻飘,话里的语气却是难得郑重了一回,“那就说明,你也没那么坏。”
她站起来,三两步跳下石阶,在平地上转了一圈又走上来。
小公主在他下面一阶石梯上蹲下,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特地稍稍放低了些姿态好让他够着
“陈庚,等你这笔做完,还上了债,我们离开这里,你跟我回帝都吧?”
空气凝固一瞬,男人笑了,他双腿分开,手肘撑在膝盖上:“你这是在邀请我?”
“你难道不想吗?”她歪头瞧他。
“什么?”
“你难道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陆煜不答反问,她抬头,眼睛眨一下,脸上的妆容在远处维多利亚港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流光溢彩。
像是溶在水里,像是溶在他心里。
小公主不再等,她比他更有底气也更直接——
“陈庚,我们在一起吧。”
-
陆煜是在除夕的前一夜被勒令回帝都的。
她和陈庚的事被唐家公子捅到陆丰年那,父亲二话不说直接派陆堃来港城逮人了。
上飞机前,陆煜拉着陈庚的手依依不舍,陆堃站在一边瞧着,也没催她。
陆煜说,她会好好和父亲谈一谈。
陈庚瞧着她一副担忧的模样,笑着说好。
他心里明白,陆丰年都舍得直接派陆家大公子来捉人,怎么又会轻易松这个口。
面上也不表露,他神色自若地点头。
陆堃看着表,时间一到就从一边走了过来:“该走了,阿煜。”
后面的保镖带着陆煜往安检的地方走,他的目光跟着,陆堃身形一转,堪堪挡住他的视线。
两人对上,陈庚这才算是和这位陆家大公子打了个照面。
“别看了。”陆堃出言打断,他看着机场落地玻璃外一丝瑕云都没有的湛蓝天空,好心提醒
“她回去必定要闹一闹,你也小心一点,当心唐家那位找上门来出气。”
陆堃当时在机场和陈庚说这话时他还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晚,他从码头点货回来,就被一群粗膀纹身的古惑仔拦住了。
打头的就是上次在夜总会有过口角的二隆。
“陈哥,真系好耐唔见。”
陈庚见状也没恼,他望一眼他身后跟着的小弟,轻蔑一笑:“二隆这是发达了?”
“上面唐家公子发话了,要卸您腿和胳膊,”二隆手里的家伙垂放点地,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他阴恻地说着拗口的普通话
“陈哥,兄弟认识这么多年,也不为难你了,你选哪一个?”
-
陆煜回到陆家时陆丰年正在书房等她。
起先陆丰年还能由着她的性子耐心给她分辨利益好坏,可好说歹说玩,陆煜仍旧不停,说自己是绝对不会嫁入唐家的。
她已经认定一个人,不会再变了。
陆丰年耐心用尽,厉声训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他是□□上的人,你怎么能嫁给他那种货色?”
“爸!他只是曾经是……他人很好的,也没做过坏事!”
陆煜急了,她努力解释着,试图向父亲说明,自己喜欢上的人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值得她去爱惜的人。
蓦地,她想到什么,质问道:“况且,唐家就不是道上的人了?”
陆丰年没听她的话:“我没想让你去港城唐家。”
他这次专程让陆堃把人接回来,为的是接下来港城扫黑,她别被不三不四的人掳去做人质。
可抛开这些不谈,陆丰年失望摇头:“可阿煜啊,陆家是走仕途的,你和这种人结婚,他能帮你什么?你以后的前程还要不要!”
“我根本就没想要什么好前程,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陆煜胸膛起伏,她声音尖锐不少,说话语气也冲了些。
“混账东西!”
陆丰年抄起茶几上的陶瓷盏往门边一掷,茶盏“呯”地一声碎开,里面深色茶叶溅出来,茶水泼了满地。
看着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娇惯的女儿为了外面的男人拧巴成这样,他气得太阳穴直跳。
周边的下人瞧着,看着僵持的氛围都不敢上前收拾。
陆丰年揉揉自己的眉心,他指着门口:“你给我滚回房去,从今天开始,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哪都别想去!”
-
一整个春节,陆煜被陆丰年下了禁足令,她心里又急又气,也索性将自己关在了卧室里。
父女俩也进行着从未有过的,持久的冷战。
那个年代,通讯设施还不像今天那么发达,从帝都打电话到外省,还需要到西单的电报大楼或者邮电局去打。
也是过了好几个月,陆煜才打听到港城那边的动静,据说唐家已经倒了一半,而其中缘由她还未可知。
直到帝都入秋,陆堃办事从港城回来。
“哥?”
“阿煜,”陆堃站在她卧房门口唤她,“陈先生在外面。”
陆煜一激灵,手上的书往旁边一扔,趿上拖鞋跑到阳台上。
她手撑着窗台,从别墅二楼往下看。
路灯在夜影里亮着,凉柔光线下站着一个颀长清瘦的身形,黑色西装披着,这是他一贯的轻挑的穿衣风格,一缕白烟绕出来,应该是在抽烟。
那人动作微顿,几乎是瞬间就感应到熟悉的目光,陈庚抬头,久违的人影落在眼前。
他一愣,插在裤兜里的手遂抽出来,拿掉唇间的烟,碾灭扔掉。
——第一次见她从片场的试衣帐篷里出来,他也是这样的动作。
陈庚薄唇勾一下,习惯性挑眉。
陆煜双眼微睁,有些不可置信他竟然来了帝都,在原地怔了许久才连走带跑的下楼。
推开别墅的铁门,她下来得匆忙,只在睡裙外边披了件薄薄的披风,脚上是家用拖鞋,模样十分滑稽。
在男人两步外停下,借着灯光星光,还有别墅门口从客厅里射出来的亮光,她才真正瞧清他。
陈庚对上小公主那双溶了水光的眼,他去牵她的手,看她:“想我么?”
陆煜牢牢盯着他的面容,一下子就发现他面上那些有些时日的伤疤。
想从他手中抽出来去摸他的脸,却被面前人攥得更紧。
她没法,值得问:“你怎么受伤了?”
言语里不乏担忧心疼,还有一种想帮他出气的冲动。
“开春时摔的。”陈庚牵着她手不让她瞎动。
“你少骗我!你能摔得脸上落疤?”
“真的,”他半真半假地笑一声,“石阶上滚下去了,磕的。”
身后的陆堃听了这话不动声色地瞧他一眼。
他几个月前从港城接妹妹回帝都时,还是留了个心眼的,留了人跟着陈庚,防唐家那边寻仇撒气。
毕竟港城不是帝都,像唐家这样只手遮天,悄悄捏死一个人太容易了。
“是不是我爸……还是唐家?”陆煜伸手碰一碰他额上的疤,语气急促。
“这都不重要,”
陈庚拉下她的手,他展眉看着她,目光如水,“都还好吧?”
“……好。”陆煜点头,她抿抿唇,“我爸那边除了扣我零花钱禁我足也就不会其他的了。”
说到父亲,她赶紧转身看兄长,问他:“爸那边……”
陆堃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解释道:“是爸让我去港城接人的。”
陆煜警觉地一皱眉,顷刻间回头注视陈庚,像是在求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点点头,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示意她放心。
陆煜还欲继续追问,别墅里的刘妈出来唤:“陆老爷子让陈先生进去。”
-
陆丰年这次是专门嘱咐陆堃回帝都时把陈庚带上的。
佣人上了茶,陆丰年睨她一眼:“看什么看?回你自个屋去。”
陆煜不愿,直到陆堃来拉她,才不情不愿地被拽回了房间。
眼神三步一回头的,陈庚看着她上楼,朝她微微点头,以慰她心安。
见人进房了,陆丰年才示意陈庚坐下。
“陈先生在港城的事我听说了,”他将茶杯往陈庚那推一下,也没绕弯子:“在唐家的势力范围下截货,陈先生还真敢下这个手。”
“我在港城待了几年,风声往哪走我还是知道的,”橙黄茶水上浮着一层金边,陈庚拿起轻抿一口,“况且,上次唐家公子派人打我的事总得礼尚往来,您说是不是?”
说到这里,陈庚笑:“港城现在盯得紧,我力所能及,也算是帮您解决一桩心头事。”
陆丰年阖一下眼,“这事儿上你的确有功,帮港城政府省了不少麻烦。”他眼神飘去二楼,看着陆煜房间的方向,毫不隐晦道:“但你也听好,我是不会放任陆家女儿嫁给穷小子的,太伤陆家门面。”
陈庚手上捏着紫砂壶茶杯,看着杯中水光轻荡,他唇抿着,像是在斟酌接下来的用词。
想着该怎么说,才能动摇这位老爷子的心思,也不让这半年来的筹划尽数白费。
客厅里阒寂得很,他眯着眼看陈庚的反应,瞧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还算沉得住气,陆丰年想。
“但她认定你,”他把茶杯往几上不轻不重地一搁,“我就阿煜一个女娃娃,从小是娇生惯养的,她认,我陆家也就跟着认。”
陈庚一怔,倏地抬头,注视面前的陆老爷子。
陆丰年眸子阖上,他用手捏一下眉心。
毕竟为此,陆煜已经好久没和自己好生说过话了。
本不是不开明的家长,只望女儿找个称心如意、门当户对的,陈庚这小子身世虽差,但能耐和品格却是让他放心的。
“不过你要想好,”陆丰年语气顿住,他语气锋锐,手指点点桌沿:“是你进陆家来。”
他起身,手负在身后,“我陆家容不得沙子,也容不得肚子里有鬼心思的,我阿煜待你真心,也望你不要辜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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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庚是第二年带着陆煜去了江城。
启动资金是陆丰年拨的,他在港城影视娱乐圈做了这么多年的打杂工和职员,自然懂得里面关窍。借着江城影视娱乐产业发展的红利,公司发展不说一步登天,但每一步都走得稳当顺畅。
多年以后谈论起从前,陆煜在别墅的后院里浇花,倏然眨一眨眼,抬头问他,后不后悔入赘进陆家。
陈庚站在她前面的树荫下,半靠着瞅她,盯看许久,直到她忍不住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他“唔”一声,“没。”
树上蝉声起伏,一片老老少少的葱绿。
“阿煜,”他喉头动一下,“我本就一无所有,直到碰见你,才逐渐有了一切。”
隔着花架上新绽的栀子花,陈庚视线一瞬不动地跟着她,瞧着她吊带裙上的蕾丝边
“你父亲让我入赘,是在护你。”
他展眉,“这是好事。”
小公主笑了,她凑近他耳畔,说第一次见他时是真的没将他放在眼里。
陈庚挑一下眉,“是吗?”
他却永远记得她那日的惊鸿一瞥,从掀开帐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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