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颜:“所以呢?”
“你要是实在生气,你就打我。”傅柏衍好声好气地哄着他,“你打我,我绝对不动一下,就站在原地让你好好出气。”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是苏景颜有一个喜欢过的人,那个人还跟他长得很像,那他一定会发疯发狂,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所以现在,只要心肝儿不离开他,不管对他要打还是要骂,他都甘之如饴。
“你——”苏景颜一时语塞,这就是传说中该死的直男逻辑和思维吗?
他长吸一口气,将话题扯回来:“我先不跟你计较这个,我现在就问你,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傅柏衍迟疑道:“他叫……”
苏景颜耐着性子等,结果迟迟等不到答案。
“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他气得想踹人,这时脑子里蓦地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傅柏衍,你不会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了吧?”
傅柏衍:“……”
“你牛,你可真牛!”苏景颜简直哭笑不得,“连名字都忘了,还敢找见鬼的替身!”
“我没忘!”傅总嘴硬,“明明我记得——”
苏景颜:“那地下室呢,你的宝贝地下室让我看看?”
那个被傅总当作宝贝的地下室,一定和那位神秘的白月光有关。
短暂的沉默后,傅柏衍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让你看,但你看了,不能嘲笑我。”
苏景颜抬手捏了捏鼻梁,承诺道:“你放心,不会的。”
但真当他站到地下室门口时,傅总又踌躇了。
“你真要看?”傅柏衍手里拿着钥匙,脸上神情复杂如调色盘。
“你少给我废话。”苏景颜白了他一眼,干脆直接从他手中抢过钥匙,插|进锁眼里。
“咔哒”一声,门打开了。
这一瞬间,苏景颜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往胸前撞,连呼吸也不自觉变得急促了一点。
但他只停顿了一秒,就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这扇门。
他要的答案就在这门后,无论是不是他希望的,他都要求个明明白白。
灯光亮起的一霎那,墙上挂着的一副巨大的水彩人物肖像画猛地撞进了眼底。
形貌昳丽的少年郎,目若秋水含情,眉似远山含黛,唇畔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周遭的花团锦簇一点也没有喧宾夺主,反而映衬得少年更加明艳不可方物。
整幅画笔触大胆,浓墨重彩,即便苏景颜不懂画,也能从中读出极为热烈的情绪。
每一笔都在叫嚣着传达同一个讯息:画者对于画中人的喜爱。
“真的很像啊……”他难免有些失神,目光几乎无法从画上挪开。
傅柏衍用拳头抵着下唇,不自然道:“咳咳,好几年前画的,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苏景颜回过神来,目光落到了一旁。
这一看,他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整个地下室,墙上贴的地上摆的全都是画,而画中的主角无一例外全部是同一个人。
侧脸,背影,微笑的,蹙眉的,面无表情的,神采飞扬的,种种情态活灵活现,只不过几乎没有正脸,而背景也总是同一条街道。
苏景颜认识这条街,是他高中走了三年的回家的路。
“那时候,我遇上了一些、一些不好的事,只能通过不停地画画来发泄情绪。”傅柏衍的拳头越捏越紧,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紧绷和忐忑,“景颜,我留着这些画没有别的意思——”
“你在跟踪他?”苏景颜猝不及防地开口,“这些画的角度像是在偷窥。”
傅柏衍立刻否认道:“我没有!”
苏景颜转过脸望向他,眼神灼灼。
“你答应过我,不笑话我。”傅柏衍登时又泄了气,“我承认……但你别误会,我真的不是变态!”
苏景颜:“?这还不变态?”
“当年我只是没想好,到底要怎么接近他,也不敢贸然上前去打扰他,所以不经意间,就跟了他一段时间……”傅柏衍底气不足地辩解道。
他也没想到,跟踪是会上瘾的。
好像只要那个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内心躁怒的野兽就会得到平息,那些几乎要吞噬他的潮水就会暂时褪去,让他得以短暂地喘息。
苏景颜又将目光转回画上,嗓音有些干涩,“你……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他的记忆里,他和傅先生第一次见面就是相亲那一天。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被那样热切地注视过。
傅柏衍悄悄吞了一口唾液,抬手指向一幅画。
苏景颜顺着修长的手指看过去,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年人意气风发地站在演讲台上。
他很快就从记忆里搜索出了这一幕。
那次应该是附中校庆,他作为全校第一名上台代表学生发言,顺便给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加油打气。
“那天,我受邀回母校参加附中校庆。”傅柏衍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他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清俊挺拔的少年,一身简单的蓝白色校服穿得比名牌定制更矜贵标致。行走时下颌微抬,步伐优雅从容,像是一株骄傲的小白杨迎风舒展,人还没到演讲台,大礼堂里就爆发了极为热情的掌声。
作为高中生,好看得过份突出了,整个人充满了一种蓬勃的生气。
傅柏衍死气沉沉的目光里泛起一丝波澜,不由自主坐直了上半身,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讲台上的少年人。
少年的声音清泠明亮,尚未成熟的声线带着一点单薄的水汽,语速不急不缓,一字一句透过话筒传出来,格外清晰好听,竟然令他抽疼的神经得到了舒缓。M.ENSOteMPLe.cOm
“……以上,是按照主任的要求写的官方发言稿。”少年微一停顿,嗓音含笑,“接下来,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嗷嗷嗷嗷嗷嗷嗷!”台下顿时响起了一阵响应的嚎叫声。
“我们之所以会跌倒,是为了学会怎么站起来。”少年人眼神坚定,语气平静,却蕴藏着一股奇特的力量,“一次失败,当然不能决定我们的未来。如果你不想陷入苦难的泥潭不可自拔,那就想办法,干翻它。”
“我们到这个世界上走一趟,都是赤条条地来,但离开时,我想留下点不一样的东西。你呢?”
明亮璀璨的阳光洒满演讲台,却远不及台上的少年耀眼夺目。
那一刻,坐在台下仰望着少年的傅柏衍心想,终于有一束光,照进了他的深渊。
“我爱你,苏景颜,我很确定,我能分得清。”傅柏衍上前一步,自身后揽住了沉默不语的爱人,“对不起,没能更早遇见你。但我不能否认,他曾经给我带来过希望。”
那是他在深渊之中仰望过的光,是他内心深处可望不可及的太阳,承载过他漫长的苦痛,陪他度过了最难捱的时光。
他不能否认那个人的存在,但他更坚定,眼前这个鲜活生动又可爱的人,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我……”鸦羽似的眼睫缓慢地上下扇动,苏景颜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嗓音却不自觉哑了,“那你就没想过,正大光明地、走到他面前……”
“我不敢。”傅柏衍收紧了怀抱,小心翼翼的吻落在蓬松的发顶,试图活跃一下气氛,“再说了,如果当时我跟他怎么样了,那我还怎么遇见你呢?”
闻言,苏景颜轻轻笑了一声。
果然,哪有什么不期而遇,一切不过都是早有预谋。
苏景颜转过身,和男人面对面,“你真的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
傅柏衍摇了摇头,求生欲久违地上了线,“如果你不喜欢,我会找人处理掉这些画。”
心爱的人正被他牢牢抓在手里,抱着他夜夜睡得安稳,也是时候和过去做个了断了。
“哎别!”苏景颜下意识开口阻拦,“不用!留着吧,这些画毁了太可惜了!”
傅柏衍眉头一皱,脸上的神色犹疑起来,“你、你不介意?”
苏景颜展颜一笑,“不介意啊,真的。留着吧,画得挺好看的!”
傅柏衍:?
苏教授迎来了这段时间最好的心情,与此同时,傅总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沉重。
终于,傅柏衍忍不住给他的万能秘书拨了通电话,“金秘书,我问你,如果你给你的前任画了很多画,被你的现任发现了,他却让你留下那些画,这是为什么?”
金秘书:“是这样的老板,我不会让我的现任,发现任何关于前任的蛛丝马迹。”
傅柏衍:……
“我是在问你问题,不是让你跟我炫耀,你有多么谨慎周全。”
“对不起老板,我想差了。”金秘书迅速道歉,一本正经道,“现在回答您的问题,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有两种原因,第一个是现任有足够的自信,第二个是现任根本就不在意。”
傅柏衍脸色又是一变,“根本不在意什么?”
“这……”金秘书不好说得太明白,“建议您还是亲自问苏少吧,我不敢擅自揣测苏少的意思。”
“谁跟你说是苏少?”傅总欲盖弥彰地否认道,“是我的一个朋友让我问的。”
金秘书大胆回道:“那请傅总转告您的朋友,我会替他默默祈福的。”
傅柏衍:……
“你在跟谁打电话?”说话间,苏景颜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随口问道。
“没谁。”傅柏衍立刻挂断了电话。
苏景颜撇了撇嘴,但是心情实在太好,就没有追问,嘴里继续哼着奇怪的调子。
傅柏衍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冷不丁出声问道:“那些画留在地下室,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不介意啊。”苏景颜有些奇怪,“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讨论过了?”
傅柏衍的目光跟着他移动,“可是我都没给你画过,你不生气吗?”
“我说傅总,你是不是特想看我无理取闹,把你的画都撕掉啊?”苏景颜一脸嫌弃,“您要是实在闲得发慌,就去把花园里的土都松了。”
傅柏衍抿了抿薄唇,狼人开启自爆模式:“我想起来他叫什么了。”
“嗯?”苏景颜的动作顿了一下,“叫什么?”
傅柏衍目光幽深,语气低低沉沉:“他叫酥酥。”
苏景颜蹙眉:“酥酥?”
这人啥都忘了,记住的居然是他好久不用的小名?
“对。”傅柏衍密切观察着媳妇儿的神色,持续作死,“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苏景颜和他对视了一眼,快步走到桌子前,拿起手机打开微信,“你看看我的微信名。”
“苏西禾?”傅柏衍若有所思地念出来,忽然间眉心一跳,“等等——”
苏景颜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真是不容易啊!
苏教授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家的傻老公,“你发现什么了?”
傅总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心肝儿你改过名字啊!”
苏景颜:“……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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