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安和杨易两个人是踩着点来的,虽然都戴着口罩,虽然她们好几个月都没见面,虽然跟杨易更是不熟,但那两个人在一起格外和谐自然的气质,谁一下子都挪不开眼,陈安安照例没带眼镜,但是也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东张西望满餐厅里找了,杨易牵着她的手,向她指了指陈音宁的方向。
然后,陈安安就撒手跑了过来,紧紧地一把抱住了她。
“搞什么?”她将陈安安缠绕的手拽下来。
“太久没见你了。”她嘻嘻笑着,好像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屁,我跟大帅哥杨易才好久都没见了,要抱一下哈哈哈。”她嬉皮笑脸真的伸出手来。
杨易拉下口罩,不动声色地坐下,非常顺手地将旁边的椅子一齐拉了出来,陈安安朝她笑着眨眨眼,坐在他的身边。
“忘恩负义。”陈音宁佯装生气,“是不是都忘了一开始我给你们俩当传话筒的时候了。”
陈安安托着腮笑着,伸出手来,摸了摸她蓬松的头发。“没忘没忘,陈浩宇没跟你一起来吗?”
“啊,你都知道啦?”
陈安安正看着杨易往她杯子里倒菊花茶,有些真诚且惊讶地抬起头,“知道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她摇摇头,伸手胡乱翻着菜单。
陈安安半天没有出声,“恭喜你们啊,”她笑起来,“不过我可一点都不意外,我看人是不会看错的。”
杨易抬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笑了,不过还是被陈安安狗鼻子一样灵敏地发现了。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她歪着头,执意地看着他。
杨易没说话,一把捏住了她的脸。
好哇,这两个人大庭广众地是干什么呢?
陈音宁不忍直视,还是继续看菜单吧。
这是一家江浙菜系的餐馆,他们点了松鼠鳜鱼,红烧肉,陈安安执意要吃什么清汤狮子头,吃了两口,肥肉太多,就皱着眉头推走了,杨易将白色的盅碗拉到面前来,将剩下的狮子头分了好几块,将瘦肉较多的两块舀到陈安安的碗里,自己将剩下的吃掉了。
不怪陈音宁一餐饭下来没怎么吃,净盯着他俩看了,这么久以来,她实在是好奇陈安安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他们身后的一张桌上是两对小情侣聚会,可是总是能听到两个女孩子一个赛一个声高,要么是在抱怨菜很甜,要么是嫌男朋友没有及时发现自己空了的水杯,好像幸福是可以通过声音高表现出来似的。
而面前的两个人,她要怎么说呢?明明那么久没有见面了,但是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默契,陈安安自然不是那种喧哗高调的小女生,她知道,陈安安最守得住幸福,生怕高调一点,被人发现,她的幸福就会失色一样。
“对了,杨易,你博士不是还没念完吗?”她喝了一口茶,“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打算申请回国内。”杨易随意地抬起头来,将一块瘦肉放到陈安安的碗里。
“哇,因为爱情吗?”
“瞎说什么呢?”陈安安喝止她。
“哪里瞎说了。”杨易看向她。
陈安安瞪着一双大眼睛,有点不知所措,显然是跟他们平时交流的有点不一致。“你这样,我会有负罪感的。”
“有就有吧,得拴着点你你才不会跑。”他打趣到。
注意到陈音宁扶额叹息,杨易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看起来特别精致,“对了,这个送你。”
他将盒子推到了陈音宁的面前。
“卡地亚?!”她捂着嘴瞪大了眼睛。
“我让国外朋友帮我捎回来的,她以为我是送女朋友的,就选了这个,也没法退换了。”他解释道。
陈音宁打开盒子,是一只翡翠绿色表带的腕表,陈安安托着腮在一旁笑,“陈安安,你知道这个吗?”
她笑着摇摇头。
“不对,你,你送我这种东西干什么?”她还是起了警戒心,一脸防备地将盒子重新推了回去。
“不是说了吗?我朋友从国外……”
“不是,你不送陈安安,为什么送我?”
杨易看了陈安安一眼,“她自然有她的,这个送你,是感谢你,”他有些不自然地舔舔上嘴唇,“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都陪在陈安安身边。”
于是,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
“这,这我更不能收了。”她笑起来,“我跟陈安安在一起,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没有谁陪着谁这一说法,我再贪财,这个也不会收的。”
杨易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有些为难的模样。
陈安安笑了笑,将盒子揽了过来,“那,这是我送你的,是我要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陈安安,你搞什么?”她忽然大声嚷起来,“要跟我绝交了是吗?有了杨易就不要我了?”
“没有没有,”现在的陈安安真的没那么爱哭了,她站起身来将位置换到陈音宁的旁边,“一个小小的手表怎么跟我们的交情比呢,是吧?”
“那你怎么说的好像你要消失不见跟我告别一样。”
“其实,我是要离开一段时间了。”她揽着陈音宁的肩膀。
“什么?”
“我考上了北大的研究生。”
“什么?!”陈音宁惊讶地看着她,又看看杨易。
杨易点点头,无奈地摊手,“我都怀疑她是对我念念不忘,还是对北大念念不忘。”
陈安安笑着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
“那你还会回来吗?”陈音宁泪眼婆娑。
“当然啦,家人朋友都在这,我还能去哪里?”
“嗯嗯,那就去吧,去吧,散散心,往外逃一逃,只要还回来就行。”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句老母亲一样的叮嘱忽然就让陈安安红了眼眶,很多话梗在喉咙里,却发不出声来。陈音宁和她都不是矫情的人,不需要像别的小姐妹一样整天搂在一起,说着我们从不分开这种话,真正的不分开,是不需要一遍一遍去确认的。
回去的时候有些晚,宽大的公交车几乎没有人,但还是一站一站地有节奏地停下,陈安安靠在杨易肩膀上,发现他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画面也没怎么变过,将脑袋凑前去看才发现,竟然自己被谭明偷拍,然后被传到赵星阑手机上的那张照片。
“你……你,”她扳过杨易的手,“她,她说要删掉的。”
“这你得自己找她算账。”杨易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删掉,丑死了。”她抢过手机,准备按下删除键,却被杨易一把夺过来,锁屏,揣在了兜里。
“怎么可能会丑,就不删。”他就喜欢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争执一番,无果,陈安安有些生气地背过了身。杨易得意地笑笑,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汽车里没有开灯,两个人坐在最后排,流光溢彩从两个人的脸上慢慢滑过,像是时间在倒带。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正在实验室做试验,每天到实验室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调成静音,偏偏那天,刚好忘了,手机在口袋里叮铃一声,响的我心慌了一下,本想立马关机,可是鬼使神差地打开那条未读消息,看见赵星阑发过来的,就是你的这张照片,到现在,想起那天来,还有种,”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照片里的你,短头发,化了妆,表情专注,认真,有些疲惫,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M.ensoTEmple.Com
“这种感觉其实不好受,就像是我用巨大的幕布给自己笼罩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在我的生活里添了许多教堂式的建筑,添了很多金黄色头发的白人,然后慢慢习惯甚至接受这个环境,你的一张照片,这些就全都消失了。我那么想见的人,出现在了别人的相册里,而我顺着这张照片,开始管不住地想要探索你背后那些我不知道的岁月,你在哪?还好吗?认识了哪些人,有什么收获,甚至吃了什么?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陈安安转过头来,眼里亮晶晶的,有怜惜,有愧疚,有不安。
“所以,我是一定要留着照片的,我要永远都记得那种感觉,那种特别特别特别想要见到你的感觉,愿意走过千山万水穿越汹涌的人群,去见你的感觉。”
陈安安泪眼婆娑,硬是没有回头,就只是轻轻地点头。
杨易没有提到过关于抑郁症这三个字其中的任何一个字,就只是每天都拖着陈安安去公园跑步,带她去很多地方玩,吃很多好吃的东西,那些她曾经独自一人去过的许多地方,都和杨易两个人牵着手走了一遍,包括那个咖啡馆,她能感觉得到,杨易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也非常感谢他,什么都没说。
就像这一次,杨易也从来没有说过要跟她一起去北京,就只是默默地订好了两个人的机票,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好像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这已经是不需要商量和再有任何争议的话题,所以陈安安也就只是问了问他对未来的打算而已。
这几个月里,国内好消息不断传来,而国外却是一片惨淡。
英国疫情爆发!首相宣布实行群体免疫!英国封国!沦陷!各种字眼不停地霸占着新闻版面的头条。
陈安安想起严芷,她想说,其实,你看,没有什么所谓的谁拯救谁,有的只是两颗相爱的心,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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