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员基本到齐。买家共有三十多位,都交了押金、领了牌子。
张天翼站在屏风前面,观赏一幅地图;这就是本次拍卖的标的物——“凤凰山化工厂”的鸟瞰图,占地两百亩,底价两千万;这比当时购买荒地的价格还要便宜,所以引得许多房地产商谗涎欲滴、趋之若鹜。
张工看着这幅揪心的地图,百感交集,跟站在身边的洛雁说:“咱们在现场起早贪黑、忙忙碌碌,就像那些辛勤的蚂蚁,只看见眼前的猎物,每天盯着产量、质量、生产线,还从来没有站在鸟的高度,看一看咱们的厂:
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像一张绿色的大沙发,太美了。咱们在这里挥洒着汗水,耕耘着这价值两个多亿的工厂,现在两千万就挂牌卖了,我感觉心里很痛。”
“张老师,别痛了,它要是真地卖两个亿,咱们还没钱买呢!”洛雁安慰道。
“是啊,是啊,咱们亲手建的,现在又亲手把它买回来,不至于让这两个亿化为乌有,我这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啊,没有个两三千万在手里攥着,还不得眼看着别人买了去,把它拆了、砸了、当废铁卖了。那时候痛都没有用了,怕只能哭了,可是您还在痛恨资本呢。”
“我不是在痛恨资本。”
“我知道,你是在痛恨资本家。我不否认,有的私人老板会像资本家一样,去剥削工人、压迫工人、唯利是图、荒淫腐败,但那只是少数,并且要受到政府严厉地打击与惩治。
“我想您不是那种人,所以我们才敢大胆地把公司交给您来掌管。公司小的时候是私人的,是个体的,公司大了就是国家的了。假设我们发展成几百亿、几千亿、几万亿资产的时候,你要它干什么,往哪儿放呢?只不过是替国家去经营、替国家去管理,到时候,总经理、董事长可能和工人、农民、职员一样,只是一种职称而已。
“但是将来能称得上老总的人,都应该像您张天翼这样,有才华的、有胆识的、有创造力的、有博大精深的智慧的人;再也不可能是那些土财主、暴发户、投机倒把、以权谋私、侵吞国家财产的恶人啦,社会发展的规律就是优胜劣汰。”https://ensotemple.com
“洛雁,你再说下去,我就没脸做人了。”
“您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通人,我们一直都把您当作神一样来敬畏,是你的人生、你的经历、你的抗争、你的坚持、你的奋斗,当然还有你的机遇造就了你,你应了那句话,是金子总要发光的,暂时不发光是因为污垢太多,如果没有人去找到你,也许会埋没终生的,这种被埋没终生的人其实很多,这才是人类最大的浪费和悲哀。”
—·—
安静拿着牌子跑过来:“走吧,快开始了,你们看,我领的是八号牌,咱们厂的公交车站也是八路,最幸运的数字,我给你们占的是最中间的位置,去准备看好戏吧!”说完,便掺起张工和洛雁的胳膊,朝拍卖大厅走去。
安静引着张工和洛雁,走进了中间一排的中间三个座位。人们也都陆续到齐,法院的拍卖师穿着法官制服走到讲台前:
“各位女士、先生们好:拍卖,现在开始。标的物大家也都知道了,是原凤凰山化工厂的厂区,占地两百三十一亩,包括地上、地下建筑物和机械设备等。起拍价两千万,每次按一百万加价,现在有要的请举牌。”
“唿”地声,几乎全部举牌,可见大家势在必得的心情有多强。一亩地还不到十万,按当时的市价,荒地也得十二三万一亩,何况机器设备还能拆出几十万来。
安静端坐不动,到她举牌的时间还早得很呢,要不怎么说是看戏呢?
张工心疼,好像在卖他的儿女一样,大家抢的是他心爱的儿女,在她身上他花了七八年的心血。那里有他的日日夜夜,有他的酸甜苦辣,人家还要买去拆他的机器,拆他的设备,然后以一元钱一斤的价钱,扔进化铁炉里,去燃烧、去熔化。
人们哪,你们怎么这么残忍,你们烧掉的是心血、是智慧、是进步。张工眼里饱含着泪水,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
“张工,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洛雁问。
“他们要拆掉我们的厂,毁掉我们的机器!”
“不会的,张工,我已经安排人日夜三班倒,把工厂保护起来了。”
—·—
“两千一百万。”拍卖师喊。
“两千二百万。”,“两千三百万。”
举牌的人不见少。直到两千七百万的时候,有些人坚持不住了,嘴里骂道:“抢死啊!物价就是叫你们这些人给炒起来的。”
喊到两千九百万的时候还剩两个人;喊到三千万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彪形大汉了,一眼就看出是个靠砌砖头起家的人。大汉面含喜色、耀武扬威、势压群雄的样子,咄咄逼人。
拍卖师高举木槌,喊道:“三千万一次,……三千万两次,”刚要喊“三千万三次”的时候,安静举起了八号牌。
拍卖师马上改口:“三千一百万!”。
大汉回头一看,是个小姑娘,气得眼冒金星:“别捣乱哪,小姑娘,怎么早没看你举牌子?”
安静举着牌子不动声色。
“三千一百万一次。”
大汉也忙举起牌子。
“三千二百万。”
安静又举起牌子。
“三千三百万。”
大汉急了,站起身来,想用牌子砸她。安静安然不动。其实大汉哪是她的对手,安静学擒拿的时候,擒的都是比他高大的大汉,这叫四两拨千斤。
只要大汉一出手,顺势就把他扔到后排去了,还有他还手的余地?
急忙过来两名法警,指着大汉:“你还拍不拍了,不拍请出去,不准扰乱大堂!”
大汉气得一摔牌子:“老子不拍了,让给你个小丫头片子,拍回家去做嫁妆吧!”说着,扬长而去。身后传来一阵哈哈大笑。
—·—
一辆红色轿车里,开车的是总经理助理洛雁;一辆黑色轿车里,安静载着高工张天翼。直到现在,张工也没答应总经理的职位。
两辆轿车一路飞驰,来到了老厂的大门。门顶横楣上的凤凰山化工厂,改成了“凤凰山化工机械总公司”,一排金色的大字,光亮耀眼。
守门的是原警卫班班长小宋,小宋趋前一看,车上坐着洛雁,便敬了个礼:“洛助理请进。”另一名保安便开启了电动闸门。
两部车子过后,宋班长拿起电话报告了保卫科的陈科长。一会儿工夫,办公楼的人都跑了出来,
冲着停下来的车子喊:“欢迎小洛雁,欢迎张天翼,还乡团回来了,万岁,万岁!”
张工下了车子:“这都喊了些什么?”
洛雁兴奋地:“爱喊什么喊什么呗,只要大家高兴。”
于是,大伙一下围了过来,几乎是把洛雁抬进了大楼,抬进了总经理办公室。洛雁喊着说:“你们弄错了,这不是我的办公室,总经理是张高工——张天翼!”
“啊?”,大家光听说是洛雁花钱买下了这个厂,免得了全厂的机器设备遭受破坏,才使大家重新有了工作。还以为张工是洛雁请回来当总工程师的呢,原来是请回来当总经理的,到底其中是怎么回事,谁也弄不清楚。
当然,张天翼当总经理更好啦,张天翼是洛雁的师傅,比洛雁可强百倍,除了不懂管理之外,哪方面不比洛雁强?人家让贤给师傅,是人家家里的事儿,外人有什么话说。
久了才知道,还有个大老板——董事长成文胜还没来呢,洛雁只是个老三——总经理助理。这才又喊起:“欢迎张总经理!欢迎张天翼高级工程师,班师回朝!”
张天翼着急了:“你们喊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还是原来的我,你们喊张工就是了,我永远都是你们的张工。”于是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工厂复活了,两亿元投资又捡回来了,虽然有一些被浪费掉了、被破坏掉了、被挥霍掉了,但很快就会补回来的。
所有的工人、干部都回到了原岗位,大家是自动的、自愿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把机器、设备擦得锃光瓦亮,把环境打扫得干干净净。
经公司研究决定,凡是开工的车间,暂时按原工资发给;凡是没开工的车间,暂时按半薪发给。
以后公司走上正轨,每个职工都会分得自己的股份,每年按公司的经营状况,分得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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