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师傅都惯坏了。”成董打趣地说。
“你是说上班去钓鱼?——别不知足了你。刚才这一会儿,他给你布置了二十年的工作量,还不够吗?他大脑运行的速度太快了,要出事儿的;他从小就因为用脑过度,坐下了大脑缺氧、大脑供血不足的毛病,能叫他停下来,去玩玩,你知道是多么不容易吗?难道他真地去钓鱼吗?——渔翁之意不在鱼!”
“那在于什么?”
“在于山水之间兮!——你看吧,用不了两个小时,他就回来了,说不定再给你带来两个金点子,够你干一辈子的!”洛雁说。
“说不定给你钓回一船鱼来,够你吃一年的。”小成董打趣地说。
洛雁神态庄重地说:“小成,有个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什么事,这么严肃?”
“张工不肯当总经理!”
“他不是当得好好的吗?他跟日本人谈判那个架势,真是个大商业家的气派;举止儒雅,应对自如,日本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相形之下,咱们给他当助手的资格都不够。”成董感慨地说。
“那是在演戏!——那是我哄着他干的;我说日本人都来了,你提出不当总经理,不是打我个措手不及吗?好歹您把这场戏应付过去,等外国人走了,咱们再扯这个事行不行?他只好答应说,这全当演戏了,可不做数噢!——他是在演戏!”
成总说:“我看这个总经理非他不可,你看他刚才这个把小时,把我们的经营方略、战略大纲,分析得头头是道,清清楚楚,好像他生来就是干这个的。你说他不干,谁来干,你来干,还是我来干?别说干哪,学都学不上来。”
—·—
“那你就好好劝劝他。”洛雁说。
“你们关系那么好,你就像他亲闺女似的,你不劝,让我一个外人劝?”
“你怎么是外人呢,这公司本钱都是你的,你怎么又成外人了?”
“张工的主要理由是什么?”成董质问道。
“他恨资本家,恨得要死,要不是他父亲这顶资本家帽子,怎么会害得他们兄弟姐妹们升不上学、念不上书、入不了党、提不了干,打上个出身不好的烙印,一辈子受人家白眼和欺负。他说就是有下辈子,他也不当资本家,还别说这辈子。看来是铁了心了。”
“这都是极左思潮,‘唯成份论害的’,现在是法治社会了,只要不违法、不犯法,所有公民都是平等的;你犯了法,官阶再大,出身再好,也是人民的罪人。像张工这样,不图名、不为利,只管耕耘、不问收获的人;艰难险阻无所畏惧的人,你们凤凰山化工厂能有几个?”
“别说凤凰山了,不管在学校、在单位,还是他呆过的几个厂,都是顶尖上的人物,在竞争激烈的社会里,就是大家攻击的目标,出头的椽子先烂嘛。”
“他有一个问题没弄明白。”
“什么问题?”
“总经理和过去的资本家不是一码事。”
“这我也懂,还用你说。”
“洛助理,你说你们国企,就比如凤凰山化工厂吧,和我这个私企比,谁更符合社会主义?”
“当然是国企了,国企的资产是国家的,你们私企的资产是你私人的,你说哪个更符合社会主义?”
“我过去也像你那样想,甚至当个私企老板,老觉得抬不起头来。后来我发现,错了。你们原来的国企不是社会主义,我现在的私企才是社会主义!”
“谬论!亏你想得出来的。”
“我问你,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是什么?”
“各尽所能,各取所值啊。”
“你们各尽所能了吗?上班时间喝茶、看报、谈天、说笑,工资一分不少;你们各取所值了吗?像张工这样,冒着风险、顶着压力,发明创造出全国唯一的,世界上也是最先进的,大型喷雾干燥装置,给厂里节省了近两千万的资金,并且每年创造两千多万的产值,他多拿一分钱没有?”
“没有,有一次厂长看他太辛苦了,一天上两个班,月底多发给他二十块钱奖金,结果引起了全厂的反对和不满,全场都没有奖金,为什么张工一个人有,最后还是取消了。”
“那叫社会主义吗?那叫绝对平均主义,只能培养出一批懒汉,照此下去,国家只能完蛋!你再看我们公司,标准的各尽所能,你有多大能耐使多大能耐,公司给你搭建平台;在我们公司,贡献有多大,职务就多大,工资就多高,这不是各取所值吗?
“就拿张工来说吧,人还没见,就把半个公司送给他,因为他值。至于资产姓公还是姓私?——我的全部财产都在这儿哪,我没拿回家一分钱,我这应该算是共产主义了吧!不像你们国企,谁有本事,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几百万、几千万地贪污,竟然理直气壮,无人敢于问津,我说那是腐败堕落的社会毒瘤,所以才能烂到现在这个样子,还要我这个私企老板来收拾烂摊子。
“我是用个人的力量来挽救国家这几个亿的财产。你说这个公司是我私人的吗?以前规模小,也许是,但马上就不是了,我们要实行股份制,每个职工根据能力大小、贡献多少,持有公司一定的股份,公司就是集体的、大家的,也是国家的。我们只不过是从另一条路上,没要国家一分钱,就给国家创造了一份几个亿的资产;
“等我们的公司发展了、壮大了,成了拥有几百亿、几千亿、几万亿资产的大企业,那就更不是我私人的了,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正像张工所说的,你给他五万月薪,还有股份,他说,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
“当一个人贫穷,没有钱吃饭的时候,他要想尽办法去挣钱,拼命挣钱;为了养家糊口,为了一家人能过上好日子,为了年老多病的父母能够摆脱贫困,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当一个人有了数不尽、花不完的钱财,他会发出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的感概;就像诗人李白那样‘千金散尽还复来’,根本没把钱当回事儿。”
“你这套理论,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因为我一直是个打工的,没有你那种当老板的感觉,你得给我点时间消化消化。张老师的工作还是你来做吧,我看你能行。”
“你和张工是什么关系,胜过父女,我和张老师,初次相识,八竿子打不着,我能说服得了他?”
“你不是已经磕头拜师了吗,怎么还八竿子打不着呢?虽然拜的是师爷,可是隔代亲哪,徒孙说的话,师爷会笑呵呵地接纳。”
“洛雁姐,咱别开玩笑了,师傅还处在转轨期,由国企转到私企,很多地方不适应。你想,张工从小在红旗下长大,受到党的教育和熏陶,社会主义情操已经深入骨髓,虽然没能入党,但早已是党外布尔什维克了,哪里是我们这些黄嘴小儿能说服得了的,这得需要时间。
“其实像现在这样也不错,有事情,请他来指点指点,没事儿啦,他玩他的,咱们干咱们的,未必要求他和咱们一起坐班哪!”
“可是这算怎么一码事呀?名不正言不顺,总得有个说法呀。”
“那就让他先担任总顾问吧,有事就问,没事就不问,愿意干啥干啥,名正言顺。”
“那总经理呢?”
“总经理暂时先空着,等他适应了这里的节奏,自然就进入角色了,这个舵还是得他来掌,外界也都认他‘张天翼’这三个字;,‘专利’‘论文’都是他写的,他是我们公司的招牌,招牌不在了,公司焉存。洛雁姐,你就先担任代总经理吧,像李宗仁似的。其实你现在干的就是这个活儿,还是继续干下去,这样就没有实质上的变化,还是原来的结构。”八零小说网
“还真是的,成董还是比我聪明,这个办法张工能接受,未必连个总顾问他都不肯干吗?他主要是怕被捆死,不得自由。总顾问没有阶级属性,也不管国企私企,也不论姓社还是姓资,有什么不能干的?再说我还升了一级,由助理晋升为代总经理啦。我洛雁,一眨眼变成李宗仁了。”
—·—
正说着话,安静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
洛雁吓了一跳:“安静,你怎么回来了,张工呢?”
“是张总叫我回来的。”
“你把张总一个人扔在大坝上?”洛雁惊问。
“哪呢,张总钓了一条大鱼,有一人多长,我跟运输科要了个大卡车去装鱼,张总跟装鱼的车一起回来。”
“我说怎么样,他给你弄回一船鱼来,你还不信。”小成为自己猜测得准确而高兴。
“那你一个人跑回来干什么?”
“张总叫我告诉你们两个金点子,怕我忘了,叫我回来整理出来。”……
洛雁说:“怎么样,我说的,不出两个小时,就要带两个金点子回来。你还不信!”洛雁为了猜得比小成董更准确,而兴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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