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果然不是那个对她予求的赵崇朝,而是从前那个桀骜难驯、清冷严酷的摄政王。
娇娇一阵阵头疼。
赵崇朝却起身欲走,娇娇正脸上烧得通红思索如何解释今日异常举止,却忽得惊呼了一声——
原来赵崇朝并未真走,却是作势要走实则虚晃身体趁着娇娇不备之际反将娇娇扑倒在床——
触目所及是玄色的袍服,上面绣着亲王用的四爪龙蟒,张牙舞爪肆意而为,贴在她颌角凉丝丝一片。
男子冰凉的声音在娇娇耳边响起:“太后莫不是故意的?用美人计要我就范?……”,他扬扬眉,眉目间几份戏谑。
赵崇朝越说越声音越低,到最后只余几个尾音在娇娇耳边破碎,就如许多个夜晚之前在娇娇耳边呢喃一般,轻而易举便拨动娇娇心弦,叫她脸上发烫,全身润绵绵没有站起来的气力。
对方也似有察觉,越发志满意得,将冰冷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雪白的脖颈,微眯着眼睛冷酷打量她,宛如某种嗜血的兽类——
如今这个人可不是昨夜里笑眯眯哄她入睡的六郎,而是从前那个摄政王:冷酷、邪魅、乖张不拘、锋利伤人、生人勿近。
娇娇慌得一脚去踢他:“大胆!”
却因着手脚无力力度不足,倒像是撒娇,反而被赵崇朝一把攥住脚尖,放在了自己心口:“太后素来板正,怎知私下里如此这般……啧啧……”
娇娇脸上滚烫一片,她静了一瞬,努力放平自己的心态:“放开!”
“不放!”对方斩钉截铁说一不二,
可高耸眉骨下的那对眼睛里分明充满戏谑,嘴角则饶有兴味的上扬,舔了舔后槽牙,冷飕飕盯着她,“叫我一声六郎才放。”
这般神情,又像梦里那个哄着她宠着她待她予取予与的六郎。盯着她的眼神又火热又似掌控一切。
娇娇一时分不清是梦是真,她别开脸去,心里暗暗叫苦:这人怎这般难缠。
对方捏着她脚的手却越发用力,大手牢牢钳制住她,一对眼睛里流露出说一不二的霸气,她拗不过,不情不愿,叫了一声:“六郎。”蚊呐一般。
赵崇朝终于松开了攥着娇娇的手,却将她笼在了自己怀里,低声一叠声不知说些什么。
帘外雨渐渐大了起来,雨声嘈杂,窗外不见宫人走动,室内男子低低呢喃,像是醉了酒,又像是在梦呓:“原来你也与我有意么?”、“我心悦你许久。”、“我一直心悦你。”眼睛似闭非闭,神情似苦非苦。
原来,原来他是真的苦恋了这许多年,娇娇忽得心软,她在那凄苦里磋磨了许多年,他又何尝不是呢?两个有情人,两颗有情心,却不断的自卑、疏远、折磨,在苦涩里浸泡了许多年。
“娇娇。”赵崇朝忽得问,冷漠的脸上似冰川容易融化,多了些容色,“若按照你说的,有以后……那么我们再相见,是谁先……?是我么?”
娇娇轻轻“嗯”了一声。
“小骗子,你果然藏得深。”赵崇朝低低笑了起来,又问娇娇,“我们怎么成的婚?”
“官家指的婚。”
“官家?”赵崇朝的声音好奇上扬,带着些许不得志。
娇娇点点头,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打消这个赵崇朝不得父爱的心结:“官家后来还将皇位传与了你。”
赵崇朝默然许久,好半天才接着问下去。
一番对答之后,将凝固在两人之间的尴尬渐渐消融。
一阵杨柳风从敞开着的窗里吹了进来,殿内亦是凉滋滋,混合着春日里桃李、玉兰、丁香蓊郁的香气。
两人沉默了下来,一室清幽中,娇娇忽得问赵崇朝:“你信我么?”
“那是自然。”赵崇朝毫不犹豫。
“今日……你不怕是我设的圈套么?”这问题自打她发现自己又回来后便萦绕在心,她与赵崇朝经历了那许多事才敞开心扉,而如今这个尚且与自己敌对的赵崇朝,又怎么会相信自己呢。
“便是圈套,我也甘之若饴。”赵崇朝不假思索。
他那一瞬间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娇娇与人设局,趁他意乱情迷之时,将他捉住,而后给他安一个不敬太后的罪名,最后叫他身败名裂,好夺走他的权柄。可这念头刚出便被他唾弃不已。
此刻他看着娇娇求知的眼神,忽得起了豪赌的胸襟——
是又如何?他忽得重重朝那对樱唇亲了下去,唇间含糊呢喃着:“我甘之若饴……”
甘之若饴……
心甘情愿……
就像一直以来一样,明知这份爱是蚀骨毒药,却还是一头扎进去;
明知道是饮鸩止渴,却仍旧笑着在每日每夜自斟自酌;
明知道应当悬崖勒马,却还是闲庭信步一脚踩下——
爱——是含笑饮毒酒。
他的舌尖软且灵活,像一条小蛇,灵巧在她唇齿间描摹。他的嘴唇薄而轻,含着她的舌尖轻轻吮吸,叫她踹不过气的热。
帘外的雨缠缠绵绵,似乎要下到天长地久去……
……赵崇朝有那么一丝的迟滞,他低头看了一眼,眸色渐深,却很快一闪而过,低头细细密密吻了过去……
那吻缠绵稠密,叫娇娇身子的不适散去,她渐渐如在云端,迷迷糊糊中呢喃着喊:“六郎,六郎……”
檐下燕子一只只从兀廊里飞过,呼朋引伴,竞相筑巢,
雨中桃花杏花依次绽放,一树树落英缤纷、灼灼其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降临、
外头兀廊下麦姑怯生生道:“秦王殿下……宫里就快用膳了……不知殿下,可要用膳……”
一向爽利沉稳的麦姑也有这般为难扭捏的时候,娇娇忍不住想笑,她想,麦姑被赵崇朝送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自己的主家与娇娇有什么私情罢?也不知道麦姑今日当如何囧迫?本来气势汹汹来吵架的两人,却忽得关在室内独处了一天,不知道麦姑会怎么想?
她脑海里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身子却懒洋洋依在榻上不想动。身边的赵崇朝迟疑一刻,便欲起身——
“不要走。”娇娇糯软的声音忽得想起,她拉住他,“我不要你走。”若是从前两人隔阂重重还可,如今两人我会尽除,自然一刻都不能分开。不管是梦是真,娇娇压根儿不想离开赵崇朝半步。
赵崇朝心里甜滋滋,像冬日里雪夜里跋涉的旅人终于到家守着火炉一般温暖。他温柔倾身在娇娇鬓边一吻,才咬着娇娇耳朵小声安慰她:“宫里人多眼杂,我先出去再回来。”
娇娇这才不情不愿点点头。
麦姑说完后便觉室内安静了许久,不久便又听见里头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麦姑正提心吊胆,便听门“吱呀”一声打开,摄政王沉着脸,从殿内大踏步离开。
麦姑蹑手蹑脚走进了殿,案头花瓶、陈设一应俱物皆被横扫在地,好在铺着长毛毯,并未摔坏,她进了内室,见娇娇正躺在榻上,便斟酌着开口:“可是殿下与娘娘起了争执?娘娘也当保重身子。”
好麦姑,娇娇忍不住便想笑,从前也不知道素来严肃的麦姑居然还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为她百般遮掩,不过片刻功夫就替他们独处一室想到了一个尽善尽美的借口。
案头上诸物倾撒在地不假,可那却不是争执,是因为……
想到这里,娇娇的脸便变得通红,她有些许懊恼,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麦姑站在那里似乎也站立难安,她迟疑了几瞬,几乎转身欲走,犹犹豫豫半天才咬咬牙问:“娘娘,可要……吃些……汤药?”
汤药?
娇娇愣了一愣,要好一瞬才反应过来麦姑说的是避子的汤药。
可怜麦姑真是操碎了心:又要想借口帮他们遮掩,又要小心谨慎帮他们善后。娇娇咬着嘴唇努力憋住笑,闷声道:“不用。”
麦姑踟躇了那么一刻,再说却是逾矩,想必两位一是摄政王一是太后,应当知道轻重。她便躬身道:“娘子,好好儿歇着,我去叫人打扫外头。”
说罢便将锦帐轻轻放下,这才蹑手蹑脚走出门,对外头小宫娥们道:“太后娘娘与摄政王殿下起了争执,砸了许多东西,娘娘气倒了,你们且将东西收拾一二。”M.ENSOteMPLe.cOm
守雨在旁吐吐舌头:“摄政王也真是,怎得每每都气得娘娘昼夜难安,今儿个还冲进殿内与娘娘争执。”
这回可不是争执,麦姑心里叹口气,忧心忡忡瞧着远处屋檐下挂着的一排风马,在春风吹拂下叮叮当当做声。当初摄政王将她派到太后娘娘身边又叫她守护好太后,日子久了麦姑是真心追随太后了,她也渐渐瞧出摄政王对太后的情愫了,可惜太后素来未觉察出什么。
但是今儿个……麦姑经过人事,自然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可是太后娘娘历来提起摄政王便恨得牙根痒痒,又怎么会就范?莫非是摄政王殿下……用了强?可瞧娘娘适才躺在榻上的神情又不大像被人欺侮的模样……
更何况她一直在屋檐下守着,就等着殿下欺侮娘娘的话自己好冲进去保护娘娘,可娘娘一直也没出口唤她,她便识趣地退远了……莫非是一开始用强,娘娘来不及抵抗便中了计?毕竟摄政王殿下英姿勃发,生得器宇轩昂,这许多年又对娘娘情深义重,或许娘娘被打动了也尚未可知?
眼看着自己越想越多,麦姑赶紧晃晃脑袋,将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且不论今日如何,两人能够放下过去那些隔阂总是好事,不然她一个旁观者瞧着都心疼,一个情深却不曾言表,一个年纪轻轻就守寡深宫,着实可叹。
一个时辰后,雕花木窗那边发出了轻轻的敲击声“笃笃笃”。
娇娇立即欢天喜地冲了过去,迫不及待推开窗——
正是赵崇朝。
赵崇朝忐忑不安立在窗外。他适才深一脚浅一脚从康宁殿离开,明明心里欢喜若狂却还要绷着一张脸做戏,等回到王府便再也憋不住笑,嘴角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弧度,惹得白银不住问:“殿下可是有什么喜事?”
赵崇朝却讳莫如深,却一叠声叫更衣,待挑选衣裳时哪件都不中意,试了又试,总是不称意,还是黄金机灵,觑着他脸色,挑了件月白色织金璋锦的衣裳,道:“如今京里都时新穿月白色衣裳,说是小娘子们追捧郎君如玉所致,殿下也可一试。”
赵崇朝这才点点头,黄金又为他配了相应的玉佩玉发簪,在他耳边簪一枝白玉兰,赞道:“殿下当真是金章玉质。”
白银在旁摸不着头脑:“殿下穿甚不都好看么?再者是小娘子们追逐殿下,哪里就有殿下俯就她们喜好穿衣的?”,却被黄金狠狠踩了一脚。
打扮停当赵崇朝便满意地往宫里潜伏去,他出宫出得明目张胆,如今宫里落钥,自然是要悄悄夜行□□潜入,这时候才发觉不妥,夜行衣大都是黑色,今日他为了好看却穿了月白色衣裳,当真不便。
好在他身手了得,不过多兜几个来回便进了宫,饶是如此,月白色的纹路亦有些许浮尘,头上簪的一枝花也不知掉到了何处。
待到娇娇窗外,他刚伸出了手,却忽得收了回来——
娇娇若是后悔呢……
若她又拉下脸骂他不知廉耻,叫他滚呢?
春雨不知何时停了,大内一片静谧,雨后花草的气息扑鼻而来,赵崇朝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砰”跳动,当年他在率十余骑在贺兰山下被西夏军围堵时都没有这般不安。
他最终还是扯了扯直裰,鼓起勇气敲了敲窗户。
正忐忑,忽得听“吱呀”一声,窗户大开,娇娇一脸欣喜,站在窗内,眼睛里尽数是蜜糖
赵崇朝从未见过娇娇这般模样,他心头一动,一跃便跳将了进来,将她揣在怀里。
她柔软的骨肉入怀,一股馨香,赵崇朝心里尽数全是欢喜,却仍要故意逗她:“可想我得紧?”心里却有些忐忑,生怕惹恼了娇娇。
殊不知娇娇早已习惯了这个人厚皮猴脸,当下便轻轻捶打他胸口一下:“莫给自己颜面上贴金,我是有事与你说。”
之后便将官家、鸢娘、静太妃、银铃儿、月枝娘子伙同外头礼部尚书如何毒杀她之事和盘托出。
却见赵崇朝咬牙切齿,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周身弥散着无尽杀气,娇娇缩了缩肩膀,有些后悔:“莫不是你在怀疑我借你的手铲除异己?”
她适才一个人便思索过这桩事,先是叫人将昭平大长帝姬请进宫来相见,又是策划这桩事,如今她手里既无娘子军,又无陈家势力可用,唯一可借助的便是赵崇朝。
可若是赵崇朝不信自己便满盘皆输。若是自己是他,多半要怀疑太后先给些甜头而后再借助做了南柯一梦,趁机借助赵崇朝的手将不顺眼之人一网打尽。
是以娇娇忐忑不安盯着赵崇朝,生怕他拂袖而去。
谁知话音刚落,赵崇朝便敛了满身杀气,深邃的眸间闪过一丝愧疚:“娇娇,是我没有护住你。”若娇娇所说是真,那么便是他的失误,他没有护住她,反而叫她被人暗算。不等娇娇说话,便低头对她一字一句承诺,“娇娇,忘了那些,那些人活不过明天夜里。以后你便放下心结,好好儿待在我身边。”
娇娇不自觉咬了咬嘴唇,赵崇朝身居皇位后便豪迈雍容了起来,固然也冲天凌云,却不失帝王的大度,差点叫娇娇忘了当然那个手段凌厉、杀伐之气尽显的摄政王,他记仇、桀骜、不驯、自然会毫不犹豫动用铁血手腕。
赵崇朝见娇娇有些萎靡,便喂她喝了水,又低低哄她:“你累了一天,好好安歇,明儿个起身我们再好好商量怎么处置朝堂之事。”说着便抱她上床,哄她入睡。
娇娇不知自己是什么时辰入睡的,她攥着赵崇朝的手沉沉睡了过去,心里面尽数是安心。
……
清晨娇娇是被一阵鸟鸣惊醒的,她将醒未醒之时还能感觉到自己在赵崇朝怀里,那一瞬间又有心撩弄赵崇朝,“好一个摄政王,胆大妄为居然上了本宫的床榻!”
却听得身边人拍了拍她:“娇娇,你莫是糊涂了?我该上朝去,你也当起身才是。”
娇娇吓得猛一睁眼,翻身起来,却是福宁殿,殿内织金铺彩,陈设是太后殿所没有的灵动活泛,再看身边躺着的人,一身明黄中衣,可不正是只有官家才有资格穿的龙袍?
赵崇朝见娇娇神色怔忪,似做了一场大梦,便起身将她笼在了怀里,问她:“可是魇着了?要喝水么?”
“你不晓得,我昨夜做了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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