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从天台坠落。
“杳杳——”
许之羿几乎目眦欲裂，双眼猩红，他跌跌撞撞地爬到天台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往外探去。
下一刻，和一双笑意盈盈的双眸对上。
杳杳一只手紧紧抓着墙面上露出的钢筋，另一只手死命提起脖子的项圈，给自己留下了一点点喘息的时间。
她支撑不了多久了，钢筋深深地陷入手指的肉里，鲜血淋漓。
“许之羿，不要哭。”她拼命抬头冲他挤出笑意，好让眼前满脸绝望的少年放心。
“死亡不是我的终点。”杳杳长长地叹了口气，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涟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吧？”
她有预感，所以现在并不害怕。
她和许之羿，一定会在某个时刻再次相见的。
“杳杳……”许之羿声音哽咽难言，扬起一张绝望又凄楚的脸庞，两眼无神，只是死死地盯着她，好像要记住她脸上的每个细节。
他伸手要去够她，却苦于距离太远。
许之羿发了狂，眼神阴沉漆黑如浓墨，泪水难以扼住地顺着脸颊不停滑落，他拼命地向下探，直到身体摇摇欲坠，身后有人抱住他的腰，大喊着往回拖。
“你不要做傻事！人我们来救！”
话音未落，喀喇一声脆响，钢筋断了。
杳杳眼睛转了转，任凭风呼啸在耳边，吹乱她一头长发。
她看见许之羿的嘴张合几下，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疯狂神情，他说的什么，她听不清，但还是用力朝他喊道：“等我！”
“嘭——”一声巨响，重物坠地后闷闷的钝音从地面传上来，天台顿时迸发出凄厉的哭声。
更进一步说，这不是哭声，是一种近似于尖叫的绝望悲鸣，像困兽在囚笼中斗争却最终死在冬日寒夜里的不甘和凄泣，一寸寸凌迟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许之羿颓然地瘫倒在地上，惨白的脸死死地盯着地面，如木偶般木愣愣的。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以这种方式来折磨他？
他开始恼恨自己当初签订的那份协议了，明明为他创造了一个与现实无异的世界，却又让他眼睁睁看着美梦破碎。
希冀全无。
真可笑啊……
“滴，检测到任务者死亡，任务进度加载中……”脑海里的机械音又一次响起，“世界崩塌，剧情偏离轨道，系统错乱中。”
“警告！人物阮兆祥记忆错乱！人物程松芝生命线消失！待修复中，
3，
2，
1……”
许之羿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仁被巨大的警告声吵得突突，他梗脖子满脸不耐，低低地喊了一句：“闭嘴！”
但没用，系统还在自顾自地预警，紧接着，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他被不停传送到其他地点，有时坐在教室的课桌前，有时是医院的走廊，甚至还有闯进了红灯区。
直到最后，系统将他放在了最开始传送的他少年时期的房间里。
……………
窗外晚风轻拂，透过薄纱吹起房内站立的人额角的碎发，天色已接近半暝，夜空闪着微光，月朗星稀。https://m.ensotemple.com
房间里漆黑一片，唯有昏暗的月光洒入，勉强能照清里面的场景。
少年一身赤裸站在全身镜前，面上是如死水微澜的无悲无喜，他歪了歪头，眼中露出略微病态的执念。
床上散落的白色校服被他抓起来，慢里斯条地一件件穿上，他的动作极为认真，衣服皱起的纹路被慢慢抚平，每一寸布料都整齐崭新。
许之羿从书桌的抽屉里抽出一条薄荷糖，拆开糖纸放入嘴里。
甜甜的，带着清凉薄荷气息的水果味在口中迸发。
他的嘴角勾出一丝笑意，面带愉悦。
随后走到柜子前，寻觅半晌，找出一大罐肤蜡。
许之羿端坐在镜子前，刮刀在脸上小心而仔细游走，他紧紧地盯着自己的面孔，又闭了闭眼，想象着脑海中那熟悉的笑颜。
肤蜡一点点凝固，遮住少年原本深邃的眉眼，又覆盖住他英挺的鼻子。
殷红的薄唇绽开满意而贪婪的微笑，他的眼神像饿鬼盯上馋了许久的猎物般幽怨。
他为自己戴上了假发，动作生疏又笨拙地梳起一个俏丽的高马尾。
慢慢地，镜中人的脸开始变化。
嫣红的唇泛着粉嫩的水泽，悉心描过的眉轻轻柔柔如远山，少年梳妆打扮，变成了她的模样。
许之羿轻轻颤抖着，贴上镜子中那熟悉的面容，他闭上眼，眼尾湮湿，长睫无辜地垂下，带着破碎而委屈的神色。
“杳杳……”他热切地亲吻着冰凉的镜子，声音沙哑而妖魅。
细碎的吻温柔而缱倦，带着口红的印记擦过，他一个人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白皙的脸飞过红晕。
我爱你那娇憨的皮囊，爱你深处温暖的灵魂。
爱你的一颦一笑，爱你的嗔痴娇俏，更爱你的欢喜一场。
直到最后，我爱你爱到，变成了你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喘气声，许之羿低着头，任凭汗水沾湿鬓角，顺着脸庞落下。
他擦干手中的东西，口腔还残存着沁人心脾的西柚味道。
可以了，时间到了。
天色泛出鱼肚白，浅淡的薄雾拢不住亮光，已是即将破晓之时。
他从床底抽出一把小刀，刀尖锋利锐寒，在幽光上闪过冷芒。
他闭上眼，露出幸福而知足的微笑。
纯白的校服被抵上利器，一寸寸向前，缓慢而坚定地没入皮肉。
妖艳而美丽的血花像地狱中的血色曼陀罗摇曳，一朵朵在胸口绽放。
少年颤抖着闷哼一声，倒在了窗前，晶亮璀璨如琉璃的眼眸出神地望向远方。
温热的血淅淅沥沥地流淌而出，在地上湮出一片汪洋。
他苍白的唇动了动，轻轻哼出一首歌，歌词的旋律深情款款，似乎是在告白。
许之羿闭上了眼，在黎明到来之前。
从此之后，天光大亮，可他再也看不到了，永远沉睡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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