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叶,谢谢你。”
迦叶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他没再回应,只是脚下轻快许多,背着司音渐渐消失在茂林山路的深处。
天界的日子过得飞快,百年光阴,不过弹指一挥间。
清凉山四季分明,春华秋实,夏雨冬雪,四时美景迥异,意趣盎然。
在没有季节划分的天界,清凉山是难得带着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地方。
只可惜,这地方美则美矣,山里皆是佛家弟子,女子进出需要层层报备,极不方便。
但需要报备的女子中,司音除外。
因为她便是那个守在寺庙门口负责人员出入的簿记兼职扫地僧。
此时正值初夏,辰时刚过,便已有了一些暑热之气。
司音搬了把椅子坐在寺庙门口,手里握着扫帚,愣愣地发呆。
“阿音?阿音!”有人叫了她两声,她没有反应。
“迦叶让你守在这里的?这大门口连个树荫都没,他安得什么心!”
“迦叶?他怎么了?”
一串带着心疼的责问,司音愣是没有听进去。
她抬头看向来人,发现来人是依然留在司音殿当守卫的竹仙黎子承。
黎子承与她交情匪浅,算起来也曾是她的下属。
虽然她已脱离西昆仑,但情谊却尚在。
此时,他见司音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不觉担忧起来。
黎子承眸光锁住司音的脸,试探般的问道,“阿音,你已经在这里呆了二百八十年,再有二十年便能回西昆仑了,你不高兴吗?”EnSotEmplE
司音一愣,茫然抬头,“当,当然高兴。我每天都想着回去呢,这里……实在无趣。”
“真的吗?还是你只是觉得,迦叶出门云游之后,日子才变得无趣的?”
司音被这话呛到,如被踩了猫尾巴一般,立即反驳:“这里是清凉山,你莫胡说!小心隔墙有耳。”
她说罢,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迦叶似乎已经下界云游很久很久了,久到她已经看了三十三次四时交替,而他依然没有要回清凉山的意思。
迦叶在时,她只觉他烦人聒噪。
春日,他会在她洒扫时,提着一篮子花瓣撒得满院皆是。她提起扫帚要揍他,他却矫健躲开,顺便将篮子里编好的花环神不知鬼不觉地扣在她的头上。
夏日,他会在打坐之时,命她去地窖取冰块。她累得满头大汗,他却捻着佛珠说心静自然凉,要她把冰块放进她自己房中。
秋日,他会命她去广寒寻嫦娥要些制作月饼的材料,两人一狮做了一桌月饼,却只有她一人吃,那俩货竟说自己不吃甜食。
冬日,他会拉着她去踏雪寻梅,可是梅花没看见,却遇见了山中觅食的野狼,两人跑得狼狈如狗,她想回头杀掉野狼,他却佛光普照不肯杀生。若不是白露及时赶到,二人早已转世投胎。
往昔种种,犹在眼前。
当时只道是寻常。
如今,回忆却似浑厚的烈酒,历久弥新,偶然念起,心中总会激起丝丝涟漪,令人怅然若失。
司音想,若他再不回来,也许她便要回西昆仑复职了,虽然后会依然有期,但情境若变了,难免生出些物是人非的伤感心思。
司音想及此,将黎子承引进了寺中。
说起来黎子承是迦叶寺的常客,他心念司音,经常编造各种借口跑来清凉山见她。
迦叶并不喜此人,这百年间没少闹矛盾。
司音为黎子承递了杯茶:“这泡茶的水是我收集的晨露,茶也是春茶,你尝尝。”
黎子承捧着茶盏品了一口,正要夸赞,便见司音抱琴而出,与他一起坐在了院中。
琴音悠扬而起,黎子承凝神聆听。
一曲弹罢,司音按住琴,问道:“此曲如何?”
“好听。”黎子承想了半天,奈何不太会说话,憋了半天憋出了两个字。
“你还是老样子,不通音律,没有长进。”
“我们竹仙都善书画,音律嘛,非我族所长。”
司音似乎想起什么,一贯木然冷淡的脸上竟挂上了一丝笑意。
“阿音,你……笑了?”
“你还记得百年前,你因一幅画同迦叶翻脸的事吗?”
黎子承听罢,瞬间沉了脸:“记得,我本想着为你画张仙子抚琴图,他非凑热闹要我把他也入画,我画了,他又怪我画的丑,真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佛!”
司音忍着笑,“我记得,你把他的脸画成猪头,他要你改,你却用朱墨将他的脸给涂瞎了。”
黎子承也想起他与迦叶翻脸的原因竟然如此幼稚,往事不愿再提,他索性转了个话题:“阿音,这慕莲琴不是迦叶的吗?听说他对此琴极是珍爱,太清真君想讨,都被他婉拒了。怎么?他云游时竟没带走?”
“他临别时,将慕莲送给了我。”
司音抚摸着琴头的锦鲤出神,目光倏然柔和了许多……
迦叶其实是个很宅的佛,若无旁事,他会雷打不动的蜗居在寺中绝不出门。
只是自从文殊和天帝突发奇想的大搞佛道两教交流学习,导致诸多女仙打着听佛法的旗号来找迦叶。
小小的迦叶寺容不下众多女仙,只得分批次集中授课。
迦叶讲佛的时间几乎占了大半,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所剩无几的私人时间还要想办法搪塞殷勤过头的女仙们。
便连迦叶寺门口的木头门槛这百年间都已经换了三次,着实令人头大。
是以,天界女仙中都流传着一个不是笑话的笑话,那便是:
全天界的女神仙都等着迦叶还俗。
她经常用此奚落他,他却总说:还俗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这话令人失落又雀跃,她忍不住调侃:这辈子不可能,那下辈子呢?
迦叶微微一笑:我这辈子还没过完,为何要发愁下辈子的事?
常年被女仙骚扰这种事,放在旁的男子身上叫艳福,但放在迦叶身上,便只会惹来不必要的流言蜚语和无尽的麻烦。
终于有一天,迦叶熬不住了,他对她说:“司音仙友,我要去下界云游。”
她不以为然的摆手:“慢走不送,我真的不想在门口抄录女仙名册了。”
“仙友真是无情啊无情。”
迦叶嘴上这般说,却深深看着她,仿佛在探究她话中展露不多的小情绪:“这山上冷清,你若实在无聊,也可传信给那姓黎的,让他常来陪你说说话。”
这话她没有应。
迦叶将巴掌大小的慕莲塞进了她的手中,“也不知我何时能回来,慕莲就送你了,这琴同你有缘,就做个临别礼物吧。”
这就样,慕莲琴兜兜转转竟成了她的东西。
“阿音?阿音!”
黎子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司音猛然回神,收了思绪。
黎子承沉眸盯着她,心中积淀已久的隐忧愈发的重了。
他的双手落在司音的双肩上,紧紧握着她的肩胛骨,一字一句道:“阿音,他非良人,管住你的心。”
司音吃痛,面上难得的显出了被冒犯之后的愠色:“黎子承,你放手!”
黎子承松开她,道:“王母一直念着你,她曾托我捎给你一句话,可我一直没敢对你说。”
司音头脑一空,有些不知所措:“什么?”
“王母说,神佛情动,万劫不复。”
黎子承话音落罢,只见司音脸上血色尽失,她勉强站起身,冷硬得如一块石头,“我没有动情,他,更不会。”
她抱着琴的背影单薄而孤独,黎子承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该提醒的话,他带到了。
只望她能熬过剩下的二十年,顺利离开清凉山。
也望迦叶在她离开前,千万不要再出现。
可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老天不老,必然就是无情的。
无情的老天像是在捉弄着自以为是的神仙,将两个本不该再见的人又捏到了一起。
迦叶在云游了五十二年后,终于回到了清凉山。此时,距司音离开只剩一年。
消息传的不算快,是送菜上山的小沙弥说漏了嘴,司音这才得知迦叶回山已有三日,一直住在半山腰的菩提殿中。
她放下手中的扫帚,一路飞奔下山。
菩提殿是文殊宣讲佛法之地,平素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小沙弥。
不知是否是她运气格外的好,今日小沙弥们似乎集体偷懒罢工,偌大的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司音未想太多,径直走到了大殿门外,刚要推开殿门,便听得殿中似有人声。
司音善音律,天生对音色格外敏感。
殿中的两个声音都很熟悉,其中一个是迦叶的声音。
而另一个,虽接触不多,但她知道,那是迦叶的师兄施弃。
施弃此人甚是阴沉刻板,喜怒不形于色,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与迦叶的关系尤为恶劣。
司音不知,这样八字不合的二人,为何会单独会面?
可是下一刻,他们的对话却令她浑身都似浸在了彻骨的冰水之中。
“迦叶师弟,之前你我的约定都忘了吗?师父选择的亲传首徒必须是我。我让你下界云游,避开亲传大典,你为何要现在回来?想要和我争首徒之位吗?还是你不相信,我会帮你守住你和司音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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