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条猫一呼拉从各个角落跑出来,簇拥到他身边。
“……”
良久,财阀宰醒转过来。
“全都是胆小猫!他一来就全被吓跑了!”鸢眸青年对着身边的猫茸茸们指指点点,嫌弃得很:“要你们有什么用!”
“喵呜喵!”
“喵呜喵呜~”
“叩。叩叩。”
财阀宰懒得去开门。
仰躺在沙发山大声嘲笑:“还回来干什么?你还想来找骂?”
“……小治?”
财阀宰整个木住。
“哥?”鸢眸青年连忙竖起身板,险些从沙发滚到地上,前脚贴后脚地跑到门边开门,门外正是黑发戴面具的太宰晖:“哥??”
“哥现在不是晚上吗?你怎么没出去?啊哥!”鸢眸青年原地跳了一下,“我不是说你回来不好!你你你我……刚才我不是在说你!我超欢迎你回家的!都怪那个英灵太宰治!他——”
瞬间提高声音,身板拔高,理直气壮地大声:“哥!他趁你不在家,跑到家里来欺负我!!”
“唔?你们怎么了?”
鸢眸青年一把抱住黑发的男人,整个人扒拉在他身上,嗷嗷大哭:“呜呜呜哥你总算回来啦!”
“哥啊!你都不知道,那个太宰治仗着自己当过几年黑手党首领的坏蛋经验,就来污蔑你!说什么我一点都不配当你的弟弟,说什么他能活得很久,能陪你一辈子的人肯定是他!”
“还说……还说我只能再活几十年就要死掉了,等我死了以后,你肯定会伤心难过,他到时就在我死之前把你骗走!!让我死前都别想见你最后一面!”
“别听他乱说话,小治。我答应过你的,”太宰晖的声音自面具下传来,“你是我的弟弟,我当然一直和你生活——直到我们之中的一个生命终结。”
鸢眸青年哭得一打一个嗝,泪渍沁过的脸颊在路灯下可怜又漂亮:“真的吗哥?”
男人指腹抚过他的脸颊,为他擦去泪水:“这是我的承诺,小治。”
…………
[……他最深的愿望是回家。]
从财阀宰家摔门离开,太宰治心中越发急切。
直至月上中天。
太宰治终于在歌剧院找到了人。
[始作俑者是我。]面板对太宰治耳语。
全场漆黑,阶梯式环绕的观众席人头满座,全部人的注意力都在歌剧上,没有人发现太宰治的进入。
[迫使他离开家乡的是我。]
唯一打光的舞台上,歌剧已接近尾声。
莫扎特蜷缩在沙发上,病入膏肓,榨干生命最后的鲜血书写乐谱。
[一次次清盘他记忆的是我。]
舞台上,莫扎特写断残谱,执笔的手跌落,呼吸猝毙。
太宰治扫视全场,沿着厚重的隔音幕布向下行走,一眼在黑暗中看到了他要找的人——洁白的长发,唯太宰治谙熟于心的身形轮廓。
就同在黑米中寻找一粒珍珠一样容易。
[令他一次次重复这必须窃据他人身份之命运的是我。]
“让一让,我要进去。”太宰治大跨步过去,在座位口弯下腰,用气音低声说话。被他要求的观众看他一眼,侧身撇过膝盖,为他让开一点缝隙。
全剧演员登上舞台,沿队形缓步走动。旋律渐起,合唱的歌声慢慢由弱变强。
[他甘愿背负的那些终末,也来自我。]
太宰治猫着腰,从椅背和膝盖之间的空间挤过去。
“1先生?”
【“人如何才能逃离自己的影子?”】*①
舞台上,歌词唱起。
[你要问我是谁——]
“太宰?你从记忆宫殿出来了?来找我吗?”
男人坐在剧场黑黢黢的角落里,有些惊讶太宰治的来到。他倾斜膝盖,让出空隙,指了指右手边空着的座位,示意他过去:“正好,帝释天和恩奇都刚刚有事离开,你坐这儿吧。”
【“人如何才能拒绝自己的宿命?”】
[我就是他再也回不去那个的家。]
——遥远的曾经,黑暗大陆的雪山顶峰,白发的男人这样问他“初识”的友人:“哒宰,如果你发现一个从来没有防备过的人,其实一直都在骗你。它暗自蒙蔽你的心智毁灭你最深的愿望,又暗自给予你最不可估量的补偿,你该怎么办?”
“1先生,”太宰治坐下,斟酌语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想要回家吗?
【“人如何才能剥离自身的躯壳?”】
[我就是那个他出生、长大的世界。]
白发的男人坐在观影座椅上,闻言转过头来,诧异看他一眼。
他思索了一会儿,微笑道:“我没什么想要的,太宰。有你,有我……”
【“人如何才能成就不同的自己?”】
目光又落回舞台上,眼睫微垂,仿佛有些羞涩:“现在这样就很好。”
太宰治:“……”
他为这个回答心跳紊乱,脸颊发烫,胸腔被汩汩的温水细密滋润。
——1先生已经默认要跟我一起生活。
“……你想要回家吗,1先生?”
“太宰,你怎么知道……?唔,我确实曾梦想回到家乡,回到那个生养我的世界,就如你从前的执念是‘织田作之助’,‘回家’也曾是我记忆被一次次清盘重来也忘不掉的执念,刻在骨髓里的本能。”
男人一顿,摇了摇头,唇角仍是轻微的、隽永的笑意:“但是太宰,我现在已经不再执着于回家了。”
【“如果人连自己都看不明白,又能向谁发问?”】
“是你不想回家,”太宰治感到胸口慢慢被棉絮堵住,“还是你再也回不了家?”
…………
——承诺。
财阀宰从来知道,眼前男人的承诺是多么珍贵,绝对的说到做到。
鸢眸青年扒拉在他身上,毛毛虫一样地扭来扭去,试图从他怀里爬到他背上。
“背我好吗,哥?”
男人轻笑一声,身形不动,手臂揽住青年的腰,直接把人挪到背上。
财阀宰贴着他的背,就像柔软的叶子顺服地贴合着厚重的山石,微卷的脑袋蹭了蹭他的颈窝。
“又怎么啦?”
“呜、呜呜好可怕哦哥。那个太宰治可是黑手党啊,我一个乖乖巧巧听哥哥话的合法好商人,只有被他欺负的份……”
男人忍不住低沉一笑:“好好,敢欺负我家小治,我让白饮好好教育教育那个不法分子?”
“哎呀,哥,也不用做得太过。毕竟那个太宰来欺负我,也是因为太看重你了。我是不知道他对你的感情有多扭曲,才会采取这样背着你离间我和你的手段——我就和他不一样了,我才没有他那么自私!”
“我那么看重你,所以连带着你喜欢的人也愿意一起包容,就算是那个太宰治!我知道的,哥,我要是背着你去离间你和那个太宰的关系,最后那个太宰跟你决裂了,伤心的不还是你吗?你伤心的话,”鸢眸青年眉眼低落下来,“我也会跟着难过的。”
男人胸腔共振,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仅发出闷闷的笑声。
——不能背着,就当着我的面给太宰泼污水,行离间计?
——太努力了吧,我的小治。
男人只得含笑:“是、是,小治说得都对。小治真好。”
财阀宰:“……”怀疑他哥在揶揄他,又找不到证据。
“现在是晚上啊哥,你怎么回来了?是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是忘带你啦。”脸扣面具的黑发男人取出一条白色透明的带子:“我今晚请了假,小治。——把手给我。”
财阀宰趴在他背上,伸出手去,看着男人把带子系在他的手腕上,指尖不知怎么地按了下,一层透明的薄膜便覆盖他全身。
“这是什么?”
“星际科技,便携式宇航服。好了,小治。”男人紧了紧背上的他,身前能量涌动,现出传送通道:“旅行过程中略有颠簸,请乘客抓紧哦。”
“哥?我们要去哪儿?太空吗?”
财阀宰没有得到男人的回答,因为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辽旷暗寂的太空,入目是巨大陨坑,四面繁星旋转,蓝色的地球和火红的太阳如此相近。
“这里是月亮上,小治。”
男人转身,背对蓝色星球。
财阀宰顺着他的方向,望向那地球人类的目光从未触及的月暗面。
月暗面背对太阳,全然的一片漆黑。财阀宰直觉那漆黑中匍匐着什么巨大慑人的阴影。
男人举起手臂,打个响指。
“啪——!!”
眨眼之间,整个月暗面顶上罩着的防护罩流光大亮!
财阀宰放眼望去,深深震撼——
半个月球被就此镂空,地球上形式各异的建筑鳞次栉比,或巨大静美或小巧庄严,风格相撞又和谐相融。这是艺术和创造力的巅峰,淋漓尽致的自由放诞之美,极尽人类想象力之穷极!
“这是我、哦,是白饮的那个身份,在过去的一千年里,闲来无事用刀陆续雕刻的。叶王和晴明他们一直以为是‘妖神为审武造的’,”黑发的男人抿嘴笑一下,向鸢眸青年伸出手来,“要来看看吗,小治?”
财阀宰把手递给他,被他牵着往前走,双目流连而过:“哥,这些全是你……一个人,一刀一刀雕出来的?”
“是,漂亮吗?”
“……”财阀宰仰起脖子,一眼一眼地描摹面前高得望不到顶的建筑,其上花纹玄奥多姿,明雕的玫瑰花生机勃勃爬满外墙,仿佛能嗅到花香。
他低头。
就连脚下的街道上的石板,都被雕刻出干净整洁的线条。在男人说出之前,他真以为这是被人一块块垒砌的路面。
“等等……”财阀宰蹲下。
“这路面上的文字……”财阀宰抬头,向男人确认:“是我们当年比赛打赌时,我写的那篇《正阳》?你把它默下来了,哥?”
“是,”黑发的男人在面具下露出笑意,“著名作家焉岛众二的处女作。”
“……哦。”著名作家焉岛众二连忙低头,假装自己继续看那些字。
……将近一千年啊。
——为了一个回来的承诺,我等了他七年,他思念了一千年。
——这几乎镂空半个月球的建筑,除了美丽恢弘,我看到的,还有那倾注在每一刀里的……如雪孤独。
“你喜欢这里吗,小治?”
“……喜欢,当然喜欢。”
…………
男人的背离开椅背,双手在膝上四十五度角交握,身体前倾,向右侧半转体,面向太宰治:“是不需要回家了,太宰。”
——在白饮于月亮上一刀刀雕镂的近千年里,他已经思考得,不能更清楚了。
[我得了对任何世界而言都必崩碎的“终末”绝症。我想要博取一线生机,于是在我的所有人类中,选中了他。]
“我记得,那天我走在街上,脚下忽然出现一个裂口。我掉进了时空乱流,身躯被搅灭,意识也一点点磨碎。”
[我在他的脚下展开时空缝隙,令他离开我。我将他驱逐。]
“后来,我与一个存在做了交易,得以保有生命,在世界间辗转……我只记得那之后的事。”
[我与他残存的意识做交易,令他做我承接终末的世界支柱。]
“我对我的家只有极其零星模糊的印象碎片,没有任何具体的记忆。我记不起我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也记不起跌进时空乱流之前,我已经多少岁。”
[他在原生世界生活的记忆,我拥有绝对权限。我将那些记忆永久封印,好叫他没有牵挂地在别处世界辗转生活。但仍有几近于无的信息,被他顽固地保留下来。]
“我有家人吗?我有工作吗?我有朋友和爱人吗?这些信息,在我脑内全是一片空白。”
“太宰,我想回家,大概出于自身的逃避心理——”
【“如果人不能逃离自己的影子,又如何能获得自由?”】
“我知道,如果我是在自己的世界、我出生的家乡,我会有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在那里,所有人眼中看见的都是我,不是别的什么人。我就是合理合法的我自己,不用窃据无辜者的身体,不必冒领他人‘生命最重要之人’的羁绊,更不用违背自身的道德和意愿,过不属于自己的生活。”
[成为他人‘生命最重要之人’的羁绊,能替他缓解终末带来的感官痛楚,那是有效且唯一的处方药。除此之外,‘生命最重要之人’的羁绊也是他在各个世界的“暂居证”,令他即使携带终末,也得以不被立马驱逐。]
【“人如何才能逃离自己的影子?”】
【“我们一直都只能为宿命效劳!”】
“太宰,我知道,始终有那么一个我所来的地方,在永远等待我。它会无条件接受我,承认我,作我安歇的归地、死后的坟墓。”
“——那是我的家乡。”
[他不能回来。世界和支柱本该为一体,但他例外。他承接的是我的终末,他一旦回家,我就会崩碎消亡。而作为我的支柱,他也必将与我一同湮灭……他不能回来。]
【“人如何才能甩脱所有的职责?”】
【“我们如何才能为自己而活!”】
“只是啊,太宰。情感是建立在记忆上的,没有记忆,又何来对家的想念?我对那个想象中的家,无法产生想念的感情。”
“我只是爱它,把它当我的理想乡一样爱。”
“或许我不是想回家,而是想逃回家,逃离我这无止境的、一次次被迫成为他人的命运。”
【“人如何才能抛下自己的职责?!”】
[他通过持有“暂居证”,改变世界线的原定走向,促进该世界的晋升,由此得到大量愿力反馈。而愿力,能延长他这个承接终末之人的灵魂寿命。所以他每一夜都必须出去。——他不能停下获取愿力的脚步。]
男人前倾地弓着身,又转回头来看他。
眼眸清亮幽深,锋锐的五官在光影下明灭。
“但现在不必了,太宰。我在每一个夜晚离开,于其他世界活过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生命,早晨回来见到小治时,便感受到回家的安宁和放松……现在,”他云朵般甜蜜地微笑,“又多了一个你。”
“太宰,你是唯一真正注视我的本质,会知道我全貌的存在。我有了你,就不需要回家了。如果真的要逃……”
他又一次将脸转向,目光投向舞台,耳朵悄然发红,含蓄而真诚:“请让我逃向你。”
太宰治喘不上气,气管被丝丝缕缕的棉花堵住:“……”
“……啊。”太宰治发出一个木木的音。
“1、先生……”
红围巾的青年半脱力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半跪在男人脚边,握住对方的双手,额头抵住他的右膝:“……”
白发的男人愈发压低上半身,疑郁地:“……太宰?”
【“当一生奋斗画上句号,人生之路也走到尽头,你依然还是最初的自己,唯有那坚不可摧之物值得铭刻!”】
——我坚不可摧的、永恒保持自我的1先生啊。
“我在书房,看到你抄录的句子。”
……去家千里兮,生无所归,而死无以为坟。
男人与他交握的手掌收紧一瞬。
“有一个东西找上我,它自称是你的家乡世界。”
——你总将无可奈何的事情深埋深埋,对全世界报之以歌。
“你因你的家乡,被困在这无可挣脱的宿命当中。你挽救了自己的家乡,却再也不能回家……”
——于是也无人知晓,在无人注视的半夜,你是否会将深埋的事物挖掘而出,一次次咀嚼,翻来覆去地尝遍。
“1先生,求求你,唯独、不要在我面前……假装、完好无缺。告诉我,1先生——”
【“但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得日日夜夜向自己拷问——”】
“你真的不再想要回家吗?”
“……世界都告诉你了,太宰。”
太宰治感到他握着的那双手,温度急剧降低。
他仿佛握着一双不够坚硬的冰。
“我曾经设想——”
“假如我是一个儿子,当我失踪后,我的父母会哀痛吗?他们会不会年复一日地寻找,花白憔悴,直到多年以后,也不肯在我的死亡注销单上签字?”
“还有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我的同学、同事和一切亲疏远近的社会关系,当他们在酒后谈论起那个某天突然失踪、至今生死不明的人时,他们会报以唏嘘,还是深感叹惋?”
“我一直以为,我只是失足跌出了我长大的世界,出一趟门迷了路,找到路以后就回家。”
“我一直这样……以为。”
“后来我才知道——”
【“如果人自己阻拦了去路,又如何能够逃脱?”】
“我不应该回家。”
不、应、该。
“太宰,我的身上背负着一整座世界的生命,而这座世界,却正是我渴盼回到、却再也不能回到的故乡。这故乡中装着的不仅是亿万无辜的生命,还有我那不记得的、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我的父母亲朋,真正属于我自己的羁绊。”
【“当人以自我为束缚,若无法从自己的阴影中逃脱,又何谈自由的生活!”】
“——那是我的、责任。”
“但我的家乡世界,它一次次在我接近真相之时,将我的记忆全盘清除。它阻止我知道真相——它不信任我,它怕我变得不稳定。我若死去,它——我的家乡世界,也要跟着一起覆灭。”
“它认定我知道‘不能再回家’的真相后,会失去坚持苟活下去的欲望。”
“我的世界,我的家乡?哈!它确实了解我!”
“如果不能回家,如果永远要过这被迫成为他人的生活,如果要一直一直,践踏自己的原则和尊严才能活下去,并永无休止——”
“我要这永世不朽作何用?”
【“我要这永世不朽作何用?”】
“我只想在死前真正地活!”
【“我只想在死前真正地活!”】
…………
月亮上。
男人就地坐下,仔细端详鸢眸青年的神情。
“关于前几天,我很抱歉,小治。”
“什么?”
“我无法回答你‘你和你的同位体,你们两个对我来说谁更重要’这种问题。即使我势必生活在‘比较’的命运中,我也总非要别人做出个比较不可,但我终究最恨感情上的比较。当我将你们对我的情感量化,指指点点地评判相较,我就已经,不值得做那个让你们这样重视的人了。”
他说:“小治,我珍惜你,故而尊重你。你在我这里独一无二,不需要与任何人相比。所以小治,请允许我这样回答你——这个问题,你无法在我这里得到答案。”
星河静默,太空中没有风,财阀宰却感到有暖得令他落泪的风,抚过他的五脏六腑。
财阀宰也坐在地上,挪过去,和男人挤挤挨挨。
“我知道了,哥——我相信你。”
……那么干巴的语言,却容纳了名为“太宰治”之人,毕生的全部勇气。
又声音低下去:“那你也原谅我这几天和你冷战的任性,好不好?”
“不原谅。”
“诶哥??”
“小治那样就很好。有什么不安的就说出来,你是我的弟弟,我们是最亲近的家人啊,小治。作为哥哥,本来就该做你的保护伞,包容你的一切坏脾气、小任性。”
“自回来后,我一直知晓你的不安。你怕离我太远,怕我离开,怕太多太多。你小心谨慎,一直在克制和试探间徘徊,但我一直在等你开口,等你询问——向我展露你的诉求。”
“尽管告诉我你想从我身上获取的一切,小治。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自私的、以及过于隐秘的想望。”
男人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眼神清亮而郑重:“不要怕我会因此厌恶你。外人会爱你的才华和权势,爱你美好的品行和完美的仪态,但我是你的家人,你的全部所有,随着你的一切不那么光彩的小心思,我都一同接纳,并倾尽全力允诺。”
“……”鸢眸青年蜷缩成一团,滚啊滚,假装一米八几的自己是个小小只,要把自己塞进哥哥怀里。
他双手捂住脸颊,水润的鸢眸从指缝中向外探看:“那个太宰之前还说,是你把我宠坏的。”
男人在面具底下舒和地笑开:“我不知道,小治。我曾经多次设想,如果我有了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家人,我就要这样对他们。”
“啊……是这样。”财阀宰在心里转过很多思绪,他想起那个英灵太宰说他“太幸运”,他不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但他确实在此刻领略到,这份不可思议的“幸运”。
——作为弟弟,太宰治永远可以信任太宰晖。
财阀宰想。
“那……你说我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你提,”鸢眸青年期盼地看他,“我提出来了,你都会答应吗?”
“比如?”
“比如——”他凑到男人耳边,小小声:“你可以和那个太宰绝交吗?”
“噗,”男人笑出来,亲昵地看着他,“你说呢,小治?”
“我觉得可以!完全没问题!”
男人只是含笑看着他。
“那……把那个太宰赶走可以吗?”嘀嘀咕咕,“我不想再看见他。”
男人仍是沉默地,轻柔地看着他。
“那就——”
“可以,小治。当然可以。”男人说。
“……什么?”鸢眸青年惊住,完全没想过这会被应允。
“再等几天,就等十二月十五的妖神祭,妖神和审武的婚礼结束之后,好不好?”
惊喜来得太快,财阀宰还有点云里雾里,但有这等好事当然要马上答应:“好的!你说的!哈哈哈等我回去了就告诉我的同位体这个大好消息!”
男人仍微笑看他:“那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吗,小治?”
“……如果,我想知道你每个晚上,都出去做了什么?”
这一次,黑发的男人在面具下沉默得更久。
财阀宰眼看着他做出了点头的动作,又生生止住了:“抱歉,小治。”
男人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可以不要问吗?还是等十二月十五,等那天之后,我晚上再也不出去了。余生所有的时间,我全都将在你看得到的地方。十二月十五之后,我可以陪你晚上出门,看烟花,观江景,逛花市,在山顶等待日出。”
“又是十二月十五?哥,听起来,你似乎有个大计划。”
“不,”男人笑了,“只是一个很小的、细微到没有变化的小变动:婚礼过后,白饮和太宰晖就没有同时出现的必要了。”
财阀宰瞬间福至心灵:“……什么让那个太宰离开!都是假的!!分明是只留下一个你,白饮会和那个太宰一起离开!”
他大感吃亏,眼睛发虚,后悔得好大声:“我本来可以得到双份的你,但刚刚有一份被我给推给了那个太宰治!呜呜呜哇!!”
“呼。”男人看着他笑,也不哄他:“错了,留下来陪你的不是这个身躯,是白饮哦。”
男人伸进口袋,取出一个怀表样的东西,递给鸢眸青年。圆形的表盘上,指针细长,20~100以5为间距,绕成一圈均匀排布。
“这是和白饮那个身躯相连的寿命指定器。小治,你来规定白饮的身躯可以再活几年——我的生命或许无限延长,但在这个世界,这段与你重合的生命里,我想陪你一起变老,步入死亡。”
“…………”
“……什么?”
…………
歌剧院。
“……”太宰治沉默无息。
他脊背弓成锋利的弯月,眼角沁湿男人膝盖的布料。
“但我不能。太宰。我不能——”
“我感到痛苦,我深感不公,但我又无比庆幸——”
“是我将我的世界挽救。”
太宰治深深闭目。
——他是他家乡世界的救世主,是他父母亲朋所有人的救世主,唯独不是他自己的。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我甘愿屈从于它!为那家乡的全部的生命,为我那不记得的、不知是否存在的家人亲友。”
——‘世界上绝没有人应该无声地站在黑暗中默默背负,如果所谓大局的平稳安宁,是必须牺牲小部分人才能换来的,这样的平稳安宁虚伪又悲伤,不要也罢。’
——你曾以此指责森鸥外的行事作风。
——你不愿做享受安宁的那个,却做了那无光之处,默默背负起一整座世界安危的——唯一一人。
“即使……”太宰治喉咙嘶哑,“你永远无法回家?”
“——即使我永远无法回家。”
【“我该如何生存?若我仅仅屈从于自己的命运!”】
“即使你将无止境地承受终末,即使你将永恒地一次次辗转流浪成为他人,过这明知残酷淋漓的人生?!”
【“我是否永远不能?”】
“别怕,太宰。我知道我有你。”男人竟真实地微笑起来,反过来安慰他。
半跪着的太宰治抬头,鸢眸复杂地将他端详。
“太宰,”他说,“我将一直远行。”
【“我是否能永远不能!”】
微笑如露珠撷取了春光:“有你,有我,这样就很好。”
“……不。”
太宰治缓缓摇了摇头。
他站起来。
翻越观众,向舞台中央拔腿狂奔!
【“永远——”】
歌声飙起,即将曲终落幕。
太宰治猝然翻上舞台!
【“永远不能从自己的影子里、”】“我就是要你,从你的命运中挣脱——!”
太宰治抢下主演的麦克风,高声呐喊,刺穿舞台!
“我就是要你,能将你的宿命掌握——!!”掷地有声!
红围巾青年站在舞台中央,将主演的气势全数夺去,目光若耀目流星射向观众席的一角,吐字转音如拍击海岸的澎湃海浪,情感饱满得要叫剧院穹顶为他坠下!
舞台上的演员被他镇住,观众以为这是剧末改编新增的情节,本打算离开的屁股又坐回原位。
“你何以受困与此,不得展翅击空?”
太宰治开始高唱,那是乐舞之神乾达婆王曾为之驻足落泪的歌声:“何以非叫你受此不公?”
“我要你得到、得到一切!”
“我想你受奉、受奉所有!”
太宰治踏步上前,走到舞台边缘,只看向那个一片黑黢的角落。
他知道,他的1先生也正看着他。
“你若决心远行,就请把我随身携带!”
“你若承接终末连绵不绝,人间失格但愿陪你沉沦!”
“你若注定要成为他人,从此我来做你每个世界的羁绊!”
“你若不愿不想不能回家,那就叫我代你回家探看!”
白发的男人从观众席站起,走近舞台。
太宰治继续高唱:“这个单薄若纸的我,也要向上搏击,奋力接住你那沉重的命运!”
观众席一阵骚动,太宰治全然无察,仅直直地盯着他的1先生。
“这人间的种种渴求,我都要奉送到你的脚边——”
太宰治干涩地、缓慢地说:“我要你想要的全能得到。就是不想要的,我也要你能随手捞来,肆意丢弃。”
男人站在舞台根,洁白锋美的面孔暴露在灯光下,眼尾泛红,自下而上望向太宰治。
“太宰……还记得晖王和治王吗?”
太宰治垂下麦克风:“我记得,1先生。”麒麟和王本该千秋共治,但事实是,在契约达成的一年后,太宰治就突然被踢出了“回坟”。
“太宰,我身具唯一性,所有与我有关的信息都会向我聚集,当我接收到‘回坟’中的记忆时,我便把身处‘回坟’的你送了出去。”
“为什么?”
“千秋共治是个伪命题啊,太宰。这世间的一切都注定离别,没有什么能永恒不变,包括你我。即使我已试图排除所有看得见的隐患,未来的某天,我们仍必将因故分别。”
“这话听着真是熟悉,”太宰治歪头思考,露出个苦笑,“1先生,没想到有一天,我要为了说服你,来想办法否定我自己也认同的观点……”
“不,太宰。”男人打断他:“我明白这个事实,但对我来说,只要能确定你我在这一刻的存在就够了。*②”
他高声笑道:“未来的落魄,未来的追悔,让未来的我烦恼去吧!”
太宰治怔住。
“我知道,1先生!我会努力、努力地奔向你——”
绽开个坚定而张扬的笑:“我要你幸福、要你快乐,要你真正地活!”
男人冲他张开双臂——
“我、要…你。”
太宰治扔掉麦克风,从舞台上一跃而下!
“啪啪啪啪啪啪——”从观众席到舞台,整个歌剧院爆发出震天的掌声!
…………
“什么?!”
鸢眸青年迷茫地、发愣地看着黑发的男人。
男人以为他是没懂,给对方解释:“要估算好时间哦,小治。你现在二十一,假如你设置我、哦,白饮那个身躯可以再活六十年,但你却活得超过了八十一岁——我比你更先步入死亡,那你就要为我主持葬礼了。”
“那样的话,把八十多岁的小治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上……在生命的最后几年,老头子小治会不会整天抱着我的骨灰流眼泪呀?”
他笑融融地打趣。
却隐含了最为体贴的思虑:“所以小治,我建议你尽量把时间设得长一些。我会陪你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为你整理遗物、烧制骨灰,选取墓地,并在你死后的数年里,充分地怀念你、将你铭记。”https://ensotemple.com
鸢眸青年握紧掌心的表盘,握出深深的刻痕。
男人的话语却仍不可阻挡地钻进他的耳朵:“我将作为你留给这个世界最鲜明的痕迹,在你死后的数年,仍告知世界你来过、快乐地活过。”
财阀宰躬下腰,张大嘴巴,深深地呼吸。
“……”
他感到落泪的冲动。
“……太有、诱惑力了。”
财阀宰感到自己正接收前所未有的冲击。他自己模糊地设想过是一回事,由当事人主动亲口地详细描述出来,那又是超出想象的另一回事。
他目不转睛地盯住男人面具底下清亮的眼睛:“你知道是什么有诱惑力吗,哥?是那个画面——”
“在我死后,你为我穿丧服,对着我的遗像默默无言。”
他双手抬起,从两边按住男人的木质面具:“因我的死亡,我带走你所有的笑容。你终日怀念我,在家里看到的每一处,都想起我生前的言语。我死以后,你的全副身心,都被生前的我占据。”
“太有诱惑力了,太宰晖——”鸢眸青年似哭似笑,眼中落下泪水:“我们长久相伴后,又迎来死别!从此你为我痛苦、为我哭泣、为我生不如死——直至你衰老而死的最后一刻。”
“但是——”他陡然掀下男人的面具!
青年的手指抚过男人那诡异虚无的脸孔,指尖一点点颤抖。
“但是,我怎么能向你索取那么多?如果爱一个人,就当希望他一切都好,为他收敛棱角,试着为他改变自己的形状。我不能那么对你——”
——过于温柔了。
——你这么温柔,该多么容易被伤。
“你不愿教我承受你死后的孤苦,难道你就能承受得来?我又怎么能让你——为了我,而把妖神之躯的恒长寿命拦腰砍断!!”
鸢眸青年把寿命指定器用力丢掷,直入月壤,溅起细碎尘埃:“我、不、准!”
“……小治。”
男人倾身,把寿命指定器捡回来,只柔和地看他:“是不想,还是不能?”
——当然想。
——想得要死。
——让面前之人陪着他一起衰老、步入死亡,怎能不教他心动?
——他明知对方不会真的死亡,但哪怕只是死掉一具身躯,他也不忍。
…………
如潮的掌声中,周边景色化为虚影,男人带着太宰治移出剧院,径直落在一座海崖上。
月色光明,海浪声声。
“现在,”男人迎着海风,在太宰治耳边道,“你还对我心怀愧疚吗,太宰?”
夜空深灰,海风呼啸。
“……1先生?”
“我猜就是有,应该也只剩一点点了吧?”男人含笑地:“你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么生机勃勃,充满要克服一切的力量感。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母豹子,磨尖了爪子,要从黑熊的口中夺回她的幼崽!”
太宰治呆了一呆:“!”
“你是为我变得如此吗,太宰?我很高兴。”男人眸光清亮:“我一直知道,愧疚是最具操控力的情感,当你面对我时,我不愿你做负疚的奴仆,我要你做活泼的主人!”
“1先生……”太宰治不可思议地望向他,刹那明悟:“异能力‘别相信任何人’的剧场中,你展示给我你的全部过去;书房里无意间被我看到的摘抄,则是你写完后顺势留下,引导我探寻你最深的秘密?!”
“你让我知晓你的来处,你的去向,你的归途。而这织缕细密的筹谋……”
男人被他看着,骄傲地弯起眼睛:“我要占据你全部的心力,喜爱我也罢、为我哀伤也很好——总之,我要你没有时间再去愧悔!”
“太宰呀。”
他呼唤道,灌注温柔醇厚的情意,像蓝鲸呼啸过深海:“我想将你善良地驯养。”
——1先生、1先生。
“我的1先生啊。”
——他是个看起来简单的人,以微笑和从容组成。但他的内心,藏有山海与鲸,百种滋味,千种光辉。
“可是1先生,你知道什么才是驯养吗?”
太宰治解下脖子上的红围巾。
“你太相信我的善良,以致敢在我面前暴露你一切难言的隐痛。”
“但是不行呀,1先生,驯养这种事情,不是你这么做的。”
太宰治把红围巾的一头系在自己的脖子上,又拿过1先生的手腕,红围巾绕着一圈,在上面系住了。
一条红围巾,将两人的手腕和脖颈锁在一起。
“1先生。”太宰治蹲下来,脖子凑到1先生系了围巾的手腕边,仰着脸看他,眼睛眨啊眨,露出个可爱的微笑:“我抓住了你的手腕,你抓住了我的脖子——这才叫驯养。”
男人也跟着蹲下来。
手指翻挑,解开手腕上的红围巾,将这一头绕过自己的脖子,打了个死结,冲太宰歪歪脑袋:“是这样才对。”
月亮底下,两个被红围巾连起来的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太宰治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后仰倒,男人脖子被带动,跟着倒在他身侧。
太宰治“啊啊”地叫:“啊呀啊呀,我被1先生抓住啦!”
白发的男人也“啊啊”地叫:“唔啊呜啊,我被哒宰抓住啦!”
头顶弯月温柔,洁白如美丽的心。
两个傻脑袋贴着地面相视,一同“噗呼呼”笑起来。
“1先生,你刚才喊我哒宰了诶。”
“唔。哒宰哒宰,哒宰哒宰!”男人软绵绵地笑:“我这样喊你,是不是更好听一点啊?”
——他们有志一同地,不提太宰治曾经的那一句“不准”。
“好听好听!好听极啦!”太宰治嗓音沙哑,眼角微红地“啪啪”鼓掌!
“那1先生,我们和好了哦?”
“好哦,哒宰~”
“以后我们就绑在一起了哦?”
“好哦,哒宰!”
“不准把我偷偷丢开了哦?”
“好哦,哒宰。”
——直到你哪天厌烦,决心剪断它。
“1先生1先生1先生!”
“唔?”
“诶呀,就想多叫叫你。”
“唔。哒宰哒宰哒宰!”
“1先生1先生1先生1先生!”
“哒宰哒宰哒宰哒宰哒宰!”
这两个幼稚鬼较起劲来,就是要比对方更多地,叫一声他的名字。
“噗!”太宰治偏头,看着男人笑了笑,“1先生,这像不像我们在黑暗大陆‘第一次’认识的那回?”
“像,”男人仰头看着星空,又道,“但这回,我记得你。”
太宰治:“……”
——我的1先生呀。
——他如此情深,把什么,都悄悄地放在心上。
…………
他们在月亮之上,巨大宏美的建筑下,郑重其事地谈论死后。
“给我一个衰老指定器吧,”鸢眸青年默默地拥抱他,“我只求你陪我一起老去,一起白发苍苍。等我死后化作骨灰,你就立马离开,多一秒也不要停留!一秒也不要!!就如你曾祝我幸福快乐,我也希望我带给你的,多是幸福快乐……”
“当然,就算我死后你离开了,你也一定一定,不准、忘记我。”
男人注视他,清亮的眼中映出鸢眸青年如斯璨美的倒影。
——为我压抑本性、一退再退的小治啊。
“……我会的,小治。”男人应诺。
“那……哥,我们和好了哦?”
“唔。和好了哦。”
月亮上,有人轻声回答。
…………
“等一下,哒宰,我们才没有和好!”
太宰治惊得仰脖坐起,又被系在脖子上红围巾扯回,抻着脖子:“什、什么?1先生!”
男人眨巴眨巴眼睛:“还不还给我吗,哒宰?”
太宰治僵住:“……1先生?”
白发的男人轻笑一声,躺过来倾过身,凑近了他,手伸进他的口袋,摸出一黑一蓝两只耳钉。
黑的刻着“1先生”,蓝的刻着“太宰治”。
正是太宰治曾送出过、又强制收回过的耳钉。
“你在口袋里放很久很久了吧,哒宰?”
太宰治:“啊我……咳。”
却见1先生给他一个快活的微笑:“现在,我们才算完整地和好啦!”
太宰治胸口堵塞,酸涩而温暖:“……”
他听从1先生的指示,顺从地侧过脸。
耳朵被触摸,太宰治看向海面,清亮的黑色在他的左耳荧荧发亮。
男人侧过脸来,把蓝色的递给他:“哒宰?”
太宰治接过,端详1先生。
1先生这属于妖神白饮的身躯,左耳竟早早打好了一个耳洞。
——你也早就在等着我把耳钉还给你了吗,1先生?
——左耳钉代表友情,右耳钉代表爱情。
有那么一刹那,他真想将耳钉戴上1先生的右耳啊。
“……请你再等等我,1先生。”
太宰治将耳钉戴上1先生的左耳:“我知道你对于我,是无关亲情爱情友情、又远超亲情爱情友情的情意。”
“不要为我对你的爱情困扰,1先生。”太宰治道。
“是我对你的爱还不够多,不够广阔到能将爱欲容纳。请再等等我,我会努力。努力地爱你更多更多,多到可以覆盖爱欲。多到我对你的感情如你对我一般,变为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情意——”
“请你等我,1先生。”
“……”
“……哒宰。你这样……也太犯规了,哒宰。”
男人发出一声轻轻的、满足的叹息,夜色中,蓝色的耳钉反射出令人心折的光彩。
“你也是,不要怕我会背着你偷偷死掉。”
“哒宰。请你安心。”他承诺。
“只有失去一切后,才能放开手脚,拥有拼上一切的自由……自你以后,我恐怕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
“我知道了,1先生,我是你的一切。”
“……想得真美。”
一分钟后,太宰治听见男人极轻的低语——
“你是我的拉尔维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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