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景苑。
程家彦真的重病了,他们一行人来到程家时,程家彦的病情已经稳定,但还是高烧不止,一直呓语。
赵管家让印珩和郁欢在客厅等候,并且贴心地给他们准备了热饮茶点,程礼一个人上楼。
程家彦的卧室装修是暖色调,他躺在病床上,皱皱巴巴的皮肤也紧紧地绷着,两排牙齿死死地咬合住,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程礼从旁边移来一张椅子,坐在床旁,看着面前这张衰朽的脸,奇怪的是这张他讨厌见到的脸意外的和记忆里年轻英俊的脸重合。
小时候,程礼的母亲对他管教很严,是亲生母亲,她的母亲是一个知性优雅的女人,从来没见她发过火,但是她不发火时更吓人。
程礼小时候顽皮,母亲不让他吃的垃圾食品,他就偷偷吃,但是孩子自作聪明都逃不过母亲的一双火眼金睛。
有一次,程家彦偷偷地买了路边摊的炸鸡,身上残留了炸鸡浓郁的香气,被母亲察觉,当时程礼胆战心惊的过了一天,吃饭时还心虚地一个劲的往蔬菜盘里伸筷子。
那天吃完晚饭,程礼心里已经松懈不少,直到晚上喝了牛奶,美滋滋地入睡,他以为这件事情蒙混过关。结果次日醒来,自己的卧室如同遭贼洗劫,他喜欢的变形金刚和各种手办漫画书全被清空,摆满了世界各大名著和名字各不相同的考卷、辅导书。
程礼母亲从来都不说一句重话,她的语气很轻柔,是那种柔中带刚让人无力反抗的态度。
程礼就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循规蹈矩地吃一些对身体有帮助的食物,看一些对前途有建设性的书籍。
但是人憋久了就是忍不住做一两件大人眼里的出格事,比如揣上一把零钱去买垃圾食品,去游戏厅玩个痛快。
有一次,程礼想这么做,他也真的这么做了。不巧的是那天程礼的母亲提前回家,发现程礼不在家,开始找他。
是他的爸爸先找到他的,就是躺在病床上这个头发花白,一脸沉肃的男人。
谁能想到这个男人在十年前穿搭年轻,笑起来也能吸引粉蝶。他还能孩子心爆发一把和程礼偷偷配合,在游戏厅玩到天黑,程礼第一次玩游戏玩的那么爽快,还没有任何顾忌。
等回到家,程礼的母亲柔声柔气的问他们两人,程礼吞吞吐吐答不上来,可是程家彦却滴水不漏地说,他带程礼去书店看书了,手机静音,错过了电话。
其实程礼的母亲哪是看不穿程家彦的小谎话,只是那一次她破例一回。
程礼母亲开了先例的后果就是,程礼的零花钱大幅度缩水,以至于他三过游戏厅而不入。不过后来程礼也不惦记着游戏厅了,因为一次性玩的痛快,心里的那些牵挂就像是藕断丝不连,可以忽略不计了。
程礼回忆起往事,脸上竟然浮出一点模糊朦胧的笑,像是上世纪的相机拍出来的照片有一种模糊美,也有一种模糊的滤镜。
躺在病床上的人突然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像是风筝收线,程礼的思绪回到眼下。
他本来以为病床上的人要缓缓醒来,结果程家彦咳嗽了几声,突然说起了梦话。
程家彦的眉头皱的似乎能够夹死蚊子,他心里所想皆浮现在脸上,他面部五官用力,声音苍老,“程礼。”
这一声能够听出很重的挽留,程家彦从小就叫程礼全名,只是小时候叫出来都是父爱满满,后来长大了,他这么叫像是仇人见面,要拔刀相向。
程礼脸上的期待小幅度的达到谷峰,他以为没了下文,脸上的期待值直线下滑到谷底。
就这么干巴巴的坐着有点无聊,程礼掏出手机,想缓解一下自己的不适,可是他打开手机,里面装了几十个软件,他一时间却没有主意该打开哪个软件。
程礼无所事事地打开微信,想看看朋友圈,这是一个信息交流高速发展的时代,大家都在社交APP上分享自己的私生活,但是程礼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
打开自己的相册,他看到了初二以前几乎一天两条动态的时间线。
程礼随意开一条来看,是他的妹妹程茉第一次学会化妆,当时程礼看她化了跟没化妆没什么区别,程茉还控诉程礼这个哥哥当的不称职,程礼就发了条动态,是程茉的素颜和她妆后的对比照片,问大家这两张照片有没有什么区别?
程礼看到点赞区有一个熟悉的头像,程家彦的评论穿杂在几十条评论中间,是大浪潮里一朵不起眼的小浪花。
当时程礼几乎忽视了这条评论,现在才细致的看到程家彦评论说,“我女儿就是天生丽质,素颜和化妆都漂亮,也不看看是谁女儿”还配了一个呲牙笑的表情包,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现在重温,竟然觉得程家彦以前还挺可爱。
程礼鼻音轻轻地笑了一下,以前美好有什么用,现在早已经颠覆了,他干脆退出自己的相册。
程家彦就像是被一只大网抓住,他艰难地扭动了一下头,又吐出两个字,“儿子。”
程礼的手重重地颤了一下,幸好他另一只手眼疾手快的抓住手机,只是这两个字,竟然让自以为对父亲免疫的程礼眼神狠狠地震了一下,眼眶里竟然冒出泪雾。
他一脸茫然地抬头去看程家彦,程家彦似乎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他的表情显得有几分挣扎,刚才那一声儿子来的猝不及防。
上一次听程家彦这么称呼自己已经是五六年前了,那时候他母亲还在。
程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家彦,程家彦嘴皮子碰了碰,他说,“儿子。”
只是这么两个字,程礼就看到程家彦的眼角划过一小滴泪水,他皱皱巴巴的皮肤就像是久旱龟裂的土地,此时甘霖滋润,显得他眉眼之间没有那么严肃不近人情。
多了一点年老的慈祥。
程礼抓着手机,和着空气吞咽了一口口水。
程礼很不情愿,因为一个人年老,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又或者体弱多病,就原谅他过去犯下的那些恶和加注在自己身体里的那些苦。
程礼今天之所以会来,完全是因为他放不下幼时的那些父子情,那些早已被不堪生活磨细的父子情就像是游丝维系着两个见面分外眼红的人。
程家彦刚才面目绷紧,而后叫唤了程礼几句之后,他的面目神情慢慢的舒展,显得慈眉善目。
程礼起身,一股脑将手机揣进兜里,朝着门口走去,他的手刚搭上木门,房间中心慢悠悠的传来两个字,“别走。”
程礼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去看,但他知道程家彦还没醒来,他继续向前,推开门走出卧室。
印珩和郁欢还在,但是郁欢已经有些犯困,明艳精致的五官蒙上了一层瞌睡意显得可爱。
日剧里有这么一句话,可爱是对一个人最高的形容词,意味着喜欢。
郁欢抱着印珩的胳膊,小脑袋就枕在印珩的肩膀上,白白的脸面、乌黑的头发,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的贴着下眼睑,小嘴上还有一点红,红的自然,红的显白。
“赵管家,你让人把他们两个人送回去。”程礼的视线被郁欢维系着。
印珩没开口说话,只是转头看向程礼,视线里似乎有问号。
程礼说,“我就住家里了。”
他愿意把这称呼为家,就意味着他愿意暂时忽略不计和程家彦之间的心结。
赵管家听后脸上终于有了点色泽,这个家里终于有点生气。
郁欢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就不用你送了,我们两个人自己回去吧。”
郁欢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听到程礼说话,然后她就醒了。
印珩拿起郁欢的包,牵着郁欢的手,“我们先回去了。”
程礼目送他们离开,嗯了一声。
刚才困的脑袋像是蔫了的太阳花一样各个方向乱倒,这时候醒了,郁欢又像是一只活力满满的小兔子,她牵着印珩的手走在人行道上。
突然郁欢眼睛里萌生出一个坏的可爱的主意,她一个劲的把印珩往外推,推到特定的位置之后,她就亮着一双眼珠子看着印珩,“你走在盲道上。”
印珩感受着脚下有规则的凹凸不平,举起自己牵着郁欢的手,调皮的说道,“那你就是我的导盲犬。”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郁欢哼的一声,想要甩开印珩的手,可印珩握她握的紧紧的,像是包着蕊心的花萼。
两人牵着手转身,等待着对面的显示屏亮起绿灯,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行人渐少,大部分都是神色匆匆回家或者回到住处的人。ensotemple.com
印珩和郁欢两个人慢悠悠的牵着手压马路。
郁欢抬脚踩住白线,又抬起另一只脚去踩下一根白线,就像是钢琴键上的舞者。
“冷不冷?”这个时间打车不容易,走路回家最起码半个小时。
郁欢被冷空气泼醒了,她摇了摇头,两人走的慢,离对面马路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显示屏亮起了红灯,她抓住印珩的手,两只小腿交叠着往对面跑。
冷风变得更猛。
郁欢的声音在冷风里明亮又挺拔,“不冷,但我饿了。”
“回家我给你蒸饺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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