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光从小窗投入,越过摆设得宜的绿萝盆栽，照亮了大半屋子，尘粒悬浮在空气中,一清二楚。
穗穗抬眼去看秦斐,“哥哥，我不知道。”
“陛下怎么会死呢。”秦斐自嘲道,“有时候我就会这样想，可是穗穗,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不管陛下生与死,你都应该是快快乐乐的。”
穗穗垂下眼。
郎君在她这里，只是一个凡人,她甚至还不如哥哥一样相信郎君还活着,但是她还在等。
“我知道的呀,哥哥。”穗穗轻轻抿出一个笑，“无论郎君在或否，穗穗都会好好的。”
秦斐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最近发现穗穗回紫薇宫的次数越发频繁了。
他也听到婢子汇报,小姐想要攀上紫薇宫的顶上顶，说是要去看风景。
三年之期将近,每一天他妹妹都在等,每一天都未必会有多好受。
这便是那位狠心绝情的陛下高明之处,秦斐想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穗穗离了李兆，也能活得好好的,实际上,就像初遇前一样。这世间断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秦斐从小就教穗穗，人的生活是自己的，要往前看。
然而，李兆最狡黠的地方也正在这里。
穗穗能过的好好的，但是也要一直记挂着他。李兆留给了穗穗起码三批明面上的暗卫，多者不提，除了他生死不明带走的虎符，这世间只有一块就在穗穗手里。内库的钥匙，也在穗穗手里。
就连朝堂之上，当初沈秋与秦斐做稳了文官，谭四坐稳了武官，也没有人敢来难为穗穗，再去找她生事。
穗穗过的很顺遂。
李兆是不是就拿捏住了穗穗是个重情分的性子？秦斐苦笑。
沈秋和秦斐的大婚如约而至。
穗穗去了趟紫微宫的侧殿，她从腰间解下钥匙，然后打开了门。
这里陈列的金银珠宝钱币简直要晃花了人的眼。
穗穗开门的时候，她的身后便有黑影落了下来，为她简述距离上次穗穗打开门时的区别。
“每年赋税的万分之三依旧是照例运到这里，小姐名下的铺子以及别庄去年缴纳的银钱比前年多了三成……”
穗穗垂着眸，耐心听完才道，“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玉件？”
黑影思索片刻，“小姐请跟我来。”
紫薇宫的侧殿大的很，穗穗绕了又绕，才看见了尽百列陈放着玉器的博古架。
近三十列来自那位淮南富商，幕后主使，还有十列，是原来就有的，剩下六十列，则是这两年里多出来的。
这还是上好的玉器，一般的成色都堆在箱子里，说句毫不过分的话，只要穗穗愿意，金块珠砾，弃掷逦迤。
穗穗轻声道，“我自己看着，你先去忙你的吧。”
黑影行过礼，然后便转瞬不见。
穗穗看着琳琅满目的博物架，鼻子有点酸，他安排的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穗穗靠着殿里的华柱，忍不住红了眼眶。
是不是真的如同哥哥所说的，他早就预料到了往后的一切。
*
“你觉得他还活着吗？”秦斐道。
正午的日光从小窗投入，越过摆设得宜的绿萝盆栽，照亮了大半屋子，尘粒悬浮在空气中，一清二楚。
穗穗抬眼去看秦斐，“哥哥，我不知道。”
“陛下怎么会死呢。”秦斐自嘲道，“有时候我就会这样想，可是穗穗，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不管陛下生与死，你都应该是快快乐乐的。”
穗穗垂下眼。
郎君在她这里，只是一个凡人，她甚至还不如哥哥一样相信郎君还活着，但是她还在等。
“我知道的呀，哥哥。”穗穗轻轻抿出一个笑，“无论郎君在或否，穗穗都会好好的。”
秦斐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最近发现穗穗回紫薇宫的次数越发频繁了。
他也听到婢子汇报，小姐想要攀上紫薇宫的顶上顶，说是要去看风景。
三年之期将近，每一天他妹妹都在等，每一天都未必会有多好受。
这便是那位狠心绝情的陛下高明之处，秦斐想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穗穗离了李兆，也能活得好好的，实际上，就像初遇前一样。这世间断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秦斐从小就教穗穗，人的生活是自己的，要往前看。
然而，李兆最狡黠的地方也正在这里。
穗穗能过的好好的，但是也要一直记挂着他。李兆留给了穗穗起码三批明面上的暗卫，多者不提，除了他生死不明带走的虎符，这世间只有一块就在穗穗手里。内库的钥匙，也在穗穗手里。
就连朝堂之上，当初沈秋与秦斐做稳了文官，谭四坐稳了武官，也没有人敢来难为穗穗，再去找她生事。
穗穗过的很顺遂。
李兆是不是就拿捏住了穗穗是个重情分的性子？秦斐苦笑。
沈秋和秦斐的大婚如约而至。
穗穗去了趟紫微宫的侧殿，她从腰间解下钥匙，然后打开了门。
这里陈列的金银珠宝钱币简直要晃花了人的眼。
穗穗开门的时候，她的身后便有黑影落了下来，为她简述距离上次穗穗打开门时的区别。
“每年赋税的万分之三依旧是照例运到这里，小姐名下的铺子以及别庄去年缴纳的银钱比前年多了三成……”
穗穗垂着眸，耐心听完才道，“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玉件？”
黑影思索片刻，“小姐请跟我来。”
紫薇宫的侧殿大的很，穗穗绕了又绕，才看见了尽百列陈放着玉器的博古架。
近三十列来自那位淮南富商，幕后主使，还有十列，是原来就有的，剩下六十列，则是这两年里多出来的。
这还是上好的玉器，一般的成色都堆在箱子里，说句毫不过分的话，只要穗穗愿意，金块珠砾，弃掷逦迤。
穗穗轻声道，“我自己看着，你先去忙你的吧。”
黑影行过礼，然后便转瞬不见。
穗穗看着琳琅满目的博物架，鼻子有点酸，他安排的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穗穗靠着殿里的华柱，忍不住红了眼眶。
是不是真的如同哥哥所说的，他早就预料到了往后的一切。
*
淮南的富商大多都是靠商队在外行走，要想和鞑子联系，商队往北境去的次数只多不少，秦斐只要大概有个猜测方向便很容易顺藤摸瓜查下去。
这一追查，便不得了，直接牵扯到了淮南首富。
查还是不查？秦斐心中需要有个决断。
若不是在打仗，淮南首富动也就动了，可此时糟就糟在，军中的后需相当一部分来自这些富商，若是没有很好的名头是不能直接动其中隐隐有为首势头的淮南首富的。
李兆出征，秦斐要做的是坐稳后方，首先打了鞑子，外稳然后才是慢慢整理一些内部的根结。
这不是个好时机，但是留下一个能够帮相国训兵还隐隐约约引导相国谋逆的人也是个不稳定因素。
秦斐陷入两难之境，他需要好好权衡这些得与失，而且他没有多少时间抉择，时时刻刻事情都可能走漏风声，他赌不起，没有人能赌得起。
“先看紧他。”
不知道淮南首富的目的，就无法评估他的危险性。
“一个引导相国谋逆的人为什么会大力提供军中后需呢？”秦斐彻夜查着案卷，找到了一点端倪。
段大学士摸摸胡子，“提供军中后需或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且这样我们会更不容易查到他。”
秦斐摇摇头，“养私兵在本朝死罪，根本不可能逃脱，陛下还是这么个性子，淮南首富若是真当一心扶持相国，根本没有折中选择。”
压双边、墙头草都是最忌讳的。
段大学士想了想，“他提供了多少后需？”
秦斐抿唇，将案卷展示给外祖父看。
“国库当时有多少银子？”秦斐乍然问道负责案卷的户部，“将那时数据都拿过来。”
案卷被呈上。
秦斐拉着算盘飞快的核算了起来，而段大学士则更精于朝中事务，只打眼一看，便忍不住惊讶，“怎么会这么少？”
户部官员擦擦额上的汗，“这还算好了，您老不知道前些年国库都被借光了。”
段大学士纳罕，“借光？”
户部官员解释了又解释，原来前些年的时候，不少皇亲贵戚和大臣天□□国库借银子，却没一个肯还的。hTtPs://M.ensotemple.com
“后来陛下让各王爷的家产先后充公才好了点。”
户部官员的说辞比较委婉，实际上是李兆一一斩杀了这些人，那些窟窿才算勉强糊住。
偌大国家，并不像是任何话本子里轻描淡写地就建立起来，就运转下去。而一个帝王，要做的也并不是轻描淡写地礼贤下士、任人唯贤，更何况，即便这样，也做不了所谓的史上明君。
血和白骨，同样是帝王脚下的奠基，只懂仁慈，不堪为帝。
秦斐算了许久，发现其中最巧妙的地方，“这些富商捐献的银子再加上国库的存量，堪堪只够御敌罢了。”
一点儿多余的也挤不出来，不多不少。
有这么巧合吗？秦斐自然不相信的。那便是故意的了。
淮南首富的目的便出来了，他是想在保全一国的同时谋逆扶持相国上位，可是在相国的言语里这个人同样知道长生药的存在，并且似乎也同样的渴望，淮南首富和相国并不是那么紧密的联盟。
“他想踢掉相国上位。”沈秋说出了秦斐思量出来的结果。
这并不是一个行商之人应该有的想法，行商和帝位，差的实在太远了，两人同时意识到，层层推进的线索中还少了重要的一环，什么会给淮南首富这么大的野心呢？
“他和陛下曾经结仇？”
“没有。他从和陛下有过任何接触。”
“那可是曾与皇家起过冲突？”
“没有。”
这便让人更加想不通了，一个首富为什么会乍得起了那么大野心试图谋反呢，一般顶多试图谋一个从龙之功，可现在已经远超上限了。
不管为什么，秦斐都愈发意识到这个淮南首富的危险性。
这个人绝对不能留，秦斐斟酌着时机到底合不合适，他能不能担得起后果。
然而一片静默里却传来了豁然声响。
“陛下有信。”正值此时，恰是深夜，长随打着灯笼敲门将人引了进来，将一封书信递给秦斐。
秦斐匆匆拆开，“和长生药有关者，杀。”
最后一个杀字，金戈银钩，好不掩饰的淋漓杀意。
这封信上面只有这么短短两句话，信末还盖着李兆的私印。
“陛下得知相国谋逆的事情当即传过来的命令。”送信的人补充道，“陛下说了，不论您后面查到了谁，都按照信上的交待处置。”
秦斐陡然捏紧了信纸。
是，淮南首富还参与进了长生药的事情，绝对不能留，哪怕拼着后方乱动的风险，也绝对不能留。
命令很快下达了。
沈秋也看到了李兆的手书，她不能理解，“和长生药有关就不能留吗？可是长生药已经没了，留不留，有什么意义呢。”
秦斐默然，当然有意义。他蹙紧了眉，因为穗穗是用了第一颗长生药的人。
李兆出征在外，对京里的事情未必全然清楚，但是他却绝然下了这么个决定，不顾代价，像个疯子一样。
不为其他，只是为了穗穗。
一个思虑多年、知晓长生药的存在并且善于煽动人心的人，必然会威胁到穗穗的存在。
段大学士长长叹了口气，明白了李兆的意思。
长生药不是真的长生药，却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段大学士从未信过世界上会有真的长生药，从刚开始就不相信，往后的万千风波，也是他没有想到过的。
所以当他刚收到长生药的时候，他就将这药丸送给了自己的独女，却没想这药丸阴差阳错，给独女招致了血光之灾。
还更阴差阳错，救了他的外孙女一命。
成年人尚如秦国公夫人都被下毒而死，年幼的穗穗更是承受不住。
她能保住一命便是好多托了这药丸，毕竟这药丸虽不是长生药，但也是效果不错的补药、良药。只可惜，堪堪救了穗穗一命，她却落下了反应慢些的病症。
是后来在秦斐年年的精心照料下，情况逐渐好转了些。
穗穗服用过长生药是个秘密，可以招致无尽麻烦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秦斐和段大学士终生三缄其口，绝不声明。
但如今，李兆猜到了。
秦斐也不知道他何时猜到，毕竟从未听他说起。
他看了眼信，下定了决心。
“逮捕淮南首富陈永生，即刻投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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