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荷包的开口系严实，放在哪里都觉得不安全。
他盯着脖下拴着的小荷包，嘴角翘了起来，语气带上了微微的窃喜：“好看吗乔乔？”
......一点也不好看,很惊悚的好嘛？！！！
乔月目瞪口呆地看完他的一番操作,本来以为他在枕头底下藏骨灰已经够不可思议了,没想到他还宝贝似的拴在脖子上。
虽然被他当成宝贝似的骨灰是她的......
不过,说起来她也挺开心的。
乔月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很好看！”
江如秋听见她这样说,眼底本来期盼的神色立马炸成了一朵朵喜悦的小花，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我会天天带着你的。”
说完他又有些犹豫：“不过我要很小心地戴着,万一沾了水就不好了......”
乔月不想再听他说关于骨灰的事情，连忙转移话题：“都中午了,你该吃饭了！”
她捏捏江如秋快成皮包骨头的脸，道：“你要好好吃饭才行呀,都瘦成什么样了，家里好像也没菜了,你点外卖吧，点多一些......”
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完美地掉了个。
从前是江如秋跟在她身后催着她多吃多吃,都快要胖成猪了还恨不得用勺子怼到她嘴里去，现在乔月算是明白江如秋当时的心情了。
看着他一副又瘦又营养不良的样子,乔月恨不能扒开他的嘴巴往里面放食物......
江如秋听乔月的话点了一大堆外卖。乔月在此期间就趴在他的肩膀上对他选的外卖指指点点。
“你不要买粥啦，大米小米家里都有，我虽然不会做菜但是熬粥还是很在行的，你等着,我马上就熬小米粥给你喝......”
“他家的水煮鱼我们吃过的你忘啦？很辣的,就算不放辣也麻麻的,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吃辛辣的受不了......”
“啊这个肉看起来好好吃，但是太油了吧？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买了......”
乔月的身体虽然凉凉的，但是她身上带着跟江如秋同款的香味。
他们两人刚洗过澡，还穿着睡衣。沐浴露用的同一款，甜甜的橙子香。
江如秋整个人都被裹在里面，眼睛像是含了蜜，时不时抬眸望向乔月的眼底腻的人发慌。
他看一眼乔月，目光露在她不停张合的双唇上，脸颊红一红，再矜持地低下头，指腹滑动屏幕，低低问道：“......那这家呢？”
乔月凑近去看：“就吃水饺吧！”
江如秋听话地点了单，又找了一家地锅鸡，问了乔月的意见后选了不辣的口味。
江如秋心知他并没有乔月说的那么脆弱，他今天这副模样完全是自己造的。
从乔月死后他就没吃过一口好饭，时常饿到两眼昏花胃部难受他才随便吃几口，觉也是一样。
他像极了回光返照的病人，精神奕奕，明明眼里的红血丝都快到了滴血的地步，可他就是不困。
这种完全算得上自杀式的生活方式与自厌自弃的生活态度在乔月出现的那一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仅闭上眼睛就想睡觉，胃里也咕噜咕噜叫嚣着要大吃特吃......
在外卖来的那一刻他就迫不及待地吃了个干净，中途不忘投喂乔月吃几口。
他现在也相信了乔月吃人的食物并没有不好的后果，但是他还是不肯让她多吃。
就算乔月表现的再无辜可怜，他也绝不妥协。
饭后江如秋心满意足地抱着乔月去床上睡了个午觉，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下去了。
江如秋知道乔月不能在白天出门，这是鬼的通病，他虽然在乔月之前没接触过其他鬼，光电视剧小说里的就够科普的了。
所以他特意等着天黑才出门买菜。他不放心乔月在家，也不舍得离开她哪怕半步，要出门自然只能等到天黑之后。
乔月站在单元门口不动了：“我出不去啊。”
江如秋也停下脚步，牵着乔月的手不想放开，“那我也不去了。”
乔月纳闷了：“你怎么还离不了我呢？超市就几步路的功夫，你走快点十五分钟就能一个来回，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快点别磨蹭了。”
江如秋仍旧磨磨蹭蹭的不想走，被乔月抽出手，又黏黏腻腻地将小手指头勾住她的袖口。趁她不注意，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往上加，彻底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才松口气。
“做饭太累了，我想吃外卖。”
乔月坚决不同意：“你去买，买来我给你做。”
江如秋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语气满是委屈：“你都不会做......”
乔月瞪眼，理直气壮道：“谁生下来就会做饭呀？你会吗？我学学就会了，你既然说累，那就我来做，你快点去......”
江如秋其实就是害怕。
他怕离开乔月一秒钟就再也找不到她了，所以一丁点的距离都不想有。
他甚至都决定了再上班时要带上乔月，她白天不能外出，那就带她晚上上班，再不行就住在医院，实在再不行他就辞职不干了......
反正光投资理财他也能赚好多，也不差那点工资钱。
江如秋想的很美好，可乔月完全都不理解他心底的恐慌，一个劲地推他去买菜。
乔月也是怕他老吃外卖吃不好，而且超市跟单元楼的距离真不算远。
江如秋满心的怨怼，黑漆漆的眼珠子比外面的天色还要沉，里面溢满了委屈，活像被人欺负了一般。
他做最后的挣扎：“你做多不好呀，厨房里都是油烟，万一油溅到你手上怎么办？鸡啊、鱼啊之类的你敢下刀吗？你忘了有一次你用刀割到手啦？你......”
乔月用力从他手里抽出手，“你先去买，买来再说下一步的问题。”
江如秋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就在他们两人为了去超市的事情在单元门口争论不休时，有一家人用像是见到了疯子的眼神觑了江如秋一眼，被他发现后又迅速移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显然是把江如秋当成了自言自语的神经病。
而且那一行人里面还有位特别热心的男同志关切地看着江如秋，并且拿起了手机......
......他该不是要给保安打电话吧？以为江如秋是疯子要把他拖出去？还是要给120打电话啊，可是120也管神经病吗？
乔月的大脑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完全没注意到又有一群人从她身边走过。
她不知道他们经过她时是会从她身上穿过还是会直接撞上，她没有对此试验过，显然江如秋也不会让她有机会试验。
他长手一伸将乔月带到了怀里，并且非常灵活地避开了路过的人。
“......看到人怎么不躲呢。”江如秋抱着怀里明显糊里糊涂的女朋友，语气稍稍严厉。
乔月还没回应他，刚才那一波路过的人已经将震惊的目光投过来。
江如秋若无其事地站直身子，怕旁人看出端倪，只矜持地牵着她的手，佯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往前走。
夜晚的天空被城市路灯映照出一抹无边无际的白光，一弯小小的令人无法注意到的月牙隐藏在高大建筑后。
春夏交际的夜风依旧泛凉。
单元楼前的小道上遍布花草，即使在夜灯下仍能看出它们充满生机的颜色。
乔月亦步亦趋地跟在江如秋的身后，走了大概有五分钟，两个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眼，同时往前走了几步，再次默契地停下，面对面望着对方。
乔月先是跺了跺脚，又抬头望望月亮，再看向江如秋，“我......怎么出来了呢？”
江如秋也是满脸迷茫：“我也不知道呀。”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荷包，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乔月在他抬手时也看向了荷包。
两个人同时开口：“会不会是......”
他们两人干脆再次回到了单元门口，江如秋珍重地握住脖子上的荷包。
乔月则一步不停地往外走，刚走出一步江如秋就喊她，乔月起初还回头朝他摆摆手以示安慰。
后来干脆他怎么叫都不回头......
事实证明，乔月没能走出小区门口。他们俩人又换了别的地方试验了几回，终于确定，乔月的行动范围受限与骨灰存在的位置。
也就是说，乔月只能在骨灰附近活动。
乔月恍然大悟，她指着江如秋宝贝似的握在掌心的荷包：“那这么说的话，它要是没了，我是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如秋狠狠瞪着。
男人的眼珠黑漆漆的，因为她脱口而出的话蓦地红了眼，乍一盯着人看瘆人的很。
乔月识趣的不说话了。
江如秋一只手勾住乔月的手指，另一只手握住脖子上挂着的荷包，不敢太用力，又怕一不留神就消失了。
他整个人的情绪都紧绷了。
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乱说的嘛，不可能消失的！”乔月仰头，从上往下看他快要哭了的脸。
手指头在他掌心挠了两下。
明显看到男人因为她的动作颤了颤睫毛，她又挠了几下：“你好好保存着，我就不会消失啦！”
江如秋闷闷地嗯了声。
再去超市的路上他的手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脖子上挂着的荷包。
他明显害怕了，一丁点险都不敢冒，有时候明明手捧着荷包，偏要问问乔月，让她看看他脖子上的荷包还在不在。
回家的时候江如秋也不敢走人多的地方，怕被人碰撞，干脆牵着乔月的手走了小路。
......
路上人影稀疏，憋了一路没说话的乔月终于敢开口了。她先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才道：“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月快要憋死我了！终于可以出门啦！”
江如秋看看她，满脸笑意。牵着她的手前后晃了晃，神情间满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乔月道：“你在笑什么？”
江如秋眼睛亮晶晶的：“就是很开心啊。”
“......是吗？”乔月对着他也弯了弯嘴角，露出整齐的大白牙：“我也很开心啊。”
江如秋又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左右看了眼，脸颊烧红，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马上又移开：“我也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路并不长，这两人全程傻乎乎地对着对方笑。到了路口转折处时，乔月见江如秋另一只手上拿满了袋子，里面全是菜肉，挺沉的，她就提出要跟江如秋一起分担。
反正现在路上也没有什么人。
不过江如秋没同意，他坚持要自己提着，还炫耀似的眨眨眼睛：“我力气很大的！”
他这句话完全就是在逞能了......
江如秋现在在乔月的眼里无异于大病初愈需要大补并且好好休养的病人。
他虽然看起来充满了精力，但他现在的身体太瘦了，跟之前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导致乔月看到他右手拎着的一个接一个大袋子时，生怕把他压垮了。
“那你好歹用两只手提着吧，一只手指头会给勒坏的。”
江如秋点点头，又摇头，义正言辞道：“不行，我要牵着你。”
乔月实在是搞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粘糊劲，她都有些吃不消了。
“那我牵着你的衣服好吧？”乔月不顾他的反对将手抽出，双手都攥着他的腰部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
江如秋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看着两人反倒是更加贴近的身体，这才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
人影稀疏的小道庞，立着高大的树木。路灯的距离变大，只有微弱的光晕能够照射，将夜晚本就充满凉意的树木映的如同黑压压的阴影。
在巨大黑影笼罩的地方，立着一块写着算命的木头。
一位雌雄莫辨的老人披着厚厚的大衣，在明显和煦的温度下抖着身子。
一阵凉风吹过，她缓慢地抬起满是皱纹的脸。
混浊黝黑的眼珠盯着小路的拐弯处。
一位高大的男人慢慢走进视线，随后，老人的瞳孔猛地一缩，一只女鬼正跟在男人的身后，咧着嘴露着锋利的牙齿。
她那尖锐的十指正慢慢地插.入男人的衣服......
“小伙子，”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巨大的黑色树影也随着声音的响动左右摇摆，“你身边有鬼，只有我能救你。”
江如秋身子一僵，面色古怪地看了眼老人，随后道：“老人家您别瞎说，现在是科学社会，哪有什么鬼怪啊。”
他说完就要走。
老人不紧不慢道：“你别不信，这东西玄乎的很。我这里有能将她彻底消除的符纸，也要不了你多少钱。你身边有没有鬼你比我更清楚，身边染上这东西，总会倒霉的......你看看你自己瘦的快成骨头的样子......”
江如秋彻底停下了脚步，身子一侧，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乔月。
他站在原地没有往前，古怪地重复一句：“彻底将她消除？”
乔月躲在他后面震惊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好吧好吧，乔月承认她确实被那句话给惊到了，她听到的第一反应是江如秋不会要灭了自己吧！
后来细想就知道不可能了......
她这样的想法简直是在侮辱两人的感情！
所以乔月特别愧疚地牵住他后背上的衣服。
想起老人说有能够将她彻底消除的东西，又很委屈地将脸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完全不在乎般，只用脸颊一下又一下，轻轻地蹭着他的后背。
手指还卷着他的衣服卷啊卷，等他的衣服下摆被卷起快要露出里面的肉时又放下......
老人很自信地道：“临安市这几年经济发展的太迅速了，像我这种精通命理鬼怪的‘手艺人’很多都被迫离开了，所以你今天要是错过了我，往后再想解决你身边的那只鬼，可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随着经济的发展，网络上出现了层出不穷的新型的算命方式，像她这种传统的算命人，如今临安市也只有她了。
说她是‘手艺人’也不为过，毕竟摊位上各种除妖斩鬼的符纸都是她亲手画的。
江如秋上前一步：“就只有你能捉鬼吗？”
老人：“自然还有其他人，”她见男人的脸色变了变，又补充道：“不过那些人只会简单的算命，对于相鬼捉鬼这种高难度的事，全国比我厉害的，找不出第二个。”
她伸出了一根拇指，随后指向自己。
她又道：“我能看到你身后那只鬼的大概样貌，是个女鬼，她正躲在你身后，看样子今晚不除她就会对你下手了！”
乔月在背后气得翻白眼。
......她能对他下什么手啊！把他吃了吗？！！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
乔月又换了一边脸靠在江如秋的后背上，抿起嘴角偷偷地笑起来。
江如秋也不知道乔月在他背后傻乐呵什么，只感觉到她的肩膀微微颤动，他按捺下想把她捉来胸口的冲动，继续问道：“怎么除了她？用符纸吗？”
他伸手指了指摊位上摆放着的符纸。
老人神秘兮兮地道：“这些符纸只是简单的消灾去病的，除鬼自然是更厉害的！”
她拍拍她的大衣口袋，又叹了口气：“我手里也就只剩下几张可以除鬼的符纸了，能够用来写符的原料越来越少，这么多年也就得了......”
老人伸出五根手指，又按下两根，唉声叹气：“就剩下三张了！不过我这符纸厉害的很呢，一张就够它受的了！让它再也不能为非作歹！”
乔月听得嘴角抽搐，好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鬼似的。
她挺不开心的。
拉拉江如秋的衣角示意快点回家吧。
江如秋没有理乔月的小动作，他非常急切地问道：“您确定这三张用完后，就再也没有了吗？”
老人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很耐心的回答：“做符纸耗精血，我太老了，已经做不出来了。这三张用完了，就再没了，所以你还是快点买一张吧，错过这村就......”
江如秋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掏出手机打开扫一扫，“三张我都要了，多少钱？”
老人被他的爽快惊到了。M.ENSOteMPLe.cOm
江如秋双眸明亮，眼底燃着莫名其妙的热切，一副任人宰割的糊涂劲。
老人摆摆手：“一张就行了，你身边跟着的这只鬼力量弱，用不了那么多！”
江如秋面不改色道：“我害怕。”
老人：“啊......害怕呀......”
老人见江如秋如此坚定又如此傻气，实在不好问他多要钱。
但三张符纸仍旧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本想着报出数额后男人就会打消念头。
没想到他非常利落地扫码付款，而后像是强盗般飞快地从她手里抽出三张符纸。
老人吓得一跳：“......哎你慢些！这纸不经糟蹋的，别撕坏了！还有啊，你拿回去用火烧掉，就算赶不跑鬼她也不敢近你身了......”
老人喘口气继续道：“千万不能让符纸碰水，你可记牢了！碰水就不灵了！”
江如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三张符纸非常粗鲁地塞进衣服兜里，又问道：“您刚才说我身边这只鬼太弱了，那她怎么着会变强啊？”
老人随口道：“多吸像你这样的阳刚气呗，采阳补阴没听过吗？没看到你都被她吸成什么样了！”
乔月觉得自己非常冤枉，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呢，好大一口锅就扣在她头上。
江如秋倒显得越发的开心。
他非常有礼貌地向老人道谢，心满意足地牵起乔月的手回家。
“......”
留下老人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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