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他觉得自己既然比其他小朋友们年纪都要要大，那就要“能者多劳”，那就要多负责任，像爸爸一样。
二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秋游呢，他太兴奋了。
一年级那次春游，因为自己手又断了，连小书包都背不上，秋游当天就被班主任打电话让妈妈把他给带回去了。
他当天在妈妈怀里哭了将近一个小时，怎么哄都哄不住。
最后眼泪是被爸爸一句“再哭就把你嘴巴缝起来”给吓回去的。
当然了，爸爸的嚣张气焰是被妈妈一句“小点声，我都被你吓死了”给浇灭的。
举牌的小朋友要举着自己班级的牌子走在第一个，林四年个子高高的，还帮着老师跑前跑后清点人数，是老师的得力小帮手。
林四年威风极了，胸前的红领巾飘得都比其他小朋友要高些。
不过越临近出发，他的红领巾就越往下耷拉——爸爸昨晚明明答应自己会来的，早上出门上学前还打电话和爸爸确认过，爸爸说他一定会来的！
林四年气鼓鼓的，眼看着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们都到齐了，就差自己的，他赌气地转身就跟上了其他班级的队伍，连班级牌举反了都不知道。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最讨厌爸爸，言而不信，不是个好榜样。
林四年的愤怒很快就被秋游路上的鸟语花香驱散了，进入林区，他还帮着老师给同学们分发学校特意准备的防蚊贴，其他家长都摸着他的脑袋指着自己的孩子说：你看人家四年！多乖多懂事……
那时候林四年还没有把脑袋剃成卤蛋，头发还毛茸茸的，轻薄的齐刘海刚刚盖到眉毛。
大人们揉啊搓啊，给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林四年乐呵呵地收下夸奖，脸都笑僵了。
日近中天，秋游回程。
小朋友们都“眼睛大肚皮小”，书包里背出去的东西都没吃到一半，太阳晒得人头发滚烫，又走了大半天的路了，开始有孩子哭闹。
家长们纷纷拿出了太阳帽给孩子戴上，把孩子背上的书包换到了自己手上，更有溺爱孩子的，已经把孩子背着走了……
而林四年，一手举着班级牌，一手拿着外套，没有人帮他背沉甸甸的小书包，没有帽子，更别提有人背他了。
他原本是走在第一个的，却慢慢地落在了班级队伍最后面。
一是有些小朋友是被家长背着的，自然比他走得快，他累了，走不动了；二是他觉得很难过，秋游都快结束了，爸爸还没有来。
虽然他知道就算爸爸来了，自己也得走回去，因为爸爸说过，他的后背是给妈妈和妹妹的，他没份儿。
但哪怕爸爸不背，来陪我一起走完也好啊……可是爸爸一直没有来。
这天是周五，上午秋游结束在校门口集结后小朋友们就可以和家长回家了，周末也没有家庭作业。
本该是最令人兴奋的一个下午和周末，林四年却十分凄惨。
全班，甚至全校的小朋友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门卫室等。
他实在等得不耐烦，又气又丢脸，趁保安不注意，一个人背着书包溜了。
于是两分钟之后赶到学校的林孚扑了个空。
但是林孚是谁啊，林四年若是孙猴子，林孚就是如来佛，林四年这小崽子是怎么蹦都蹦不出林孚手心的。
于是上一秒林四年还在大街上像头红了眼的小牛一样横冲直撞时，下一秒书包带子就被林孚拎了起来。
“啊！拐卖小孩卖肾卖眼睛了！”林四年喊，这是林孚教他的：在公共场所要是有陌生人碰他，就直接喊拐卖小孩，别喊救命！
林孚处变不惊，连带着林四年的后衣领子一起拎起来，直接把林四年拎到了半空。
林四年整个人悬浮起来，两条腿在空中踢来踢去。
林孚为了防止儿子踢到自己，把林四年的脑袋朝自己面前扳过来，于是林四年就看清了自己被什么人拐卖了。
“爸爸……”林四年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然后就马上想起来自己现在正生气呢，于是把小手一揣，脸鼓成河豚，脸朝下，不去看林孚了。
可是他悬空着，胸前挂着的樱木小铜像从领口滑了出来，他又被爸爸没轻没重地拎着，于是小铜像也跟随着爸爸走路的节奏上下晃，不断地打着自己的脸。
“爸爸！”林四年很不满地喊，“打到我的脸了！”
林孚甩都不甩林四年，只吐了一个烟圈。
也亏得林孚臂力卓越，期间换了两次手，就这么半抬着手臂把林四年拎回去的。
也是心大，也不怕书包带子不堪重负断裂而把亲儿子给摔了。
张婳雨这天休息，刚照顾林十一睡下，就听到门口父子俩在吵架。
“你自己说了要来的！”林四年一边把书包里剩下没吃完的香蕉沙琪玛和旺仔小牛奶一个一个往外拿，一边伤心地抹着眼泪控诉。
“老子跟你说了要去！那上面就是突然有事，我能怎么办？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呢！别哭了！”
林四年哭得更厉害了，都顾不上把香蕉沙琪玛和旺仔小牛奶从书包里转移到自己的小仓库里了，直接哭得哇哇的，“那你一开始就不要答应我要去啊，啊——”
林孚气得想给林四年一巴掌，“我一开始不答应，那你早晨不就不肯去学校了！怎么这么烦人呢！”
林孚换了鞋，不管林四年，大踏步往客厅走，被从婴儿房出来的张婳雨撞上。
“林孚！”张婳雨轻飘飘嗔了一声，“这么大声干嘛啊。”
“这……”林孚原本火冒三丈的，看到张婳雨皱着眉，脾气一下就没了。
张婳雨又看了林孚一眼，赶紧去玄关看儿子。
大门都还开着呢，想必邻居都听见父子俩吵架了，唉……不过一会儿隔壁拉姆又得偷偷拿糖哄她的小四年了。
张婳雨轻轻关了门，一边用围裙兜住林四年翻到地上的香蕉沙琪玛和旺仔小牛奶，一边安慰林四年，“四年别哭了啊，是爸爸不对，妈妈说他了，啊。”
林四年倒是没哇哇地哭了，还是哭得呜呜的。
“再哭妹妹要被你和爸爸吵醒了哦。”
这是张婳雨的杀手锏，果然，林四年一听，马上不哭了——完全止住是不可能的，还是抽抽搭搭的。
而且，林四年怕吵醒妹妹，倒不是怕影响妹妹睡中觉，而是妹妹只要不是自然醒，必然哇哇大哭，起码哭半小时，谁都哄不了。
他是见识过的，并且把起床气列入了“最不喜欢妹妹的哪一点”的名单里。
张婳雨把林四年的书包挂在门后，一手拽着围裙兜，一手牵着林四年去了客厅。
父子俩当然谁都不搭理谁，林四年抽着鼻子坐在地上看起了连环画，林孚坐在沙发上翻着今早送来的报纸。
张婳雨把围裙兜里的东西给林四年放回他的小仓库里，就听到林孚那边报纸哗啦响了一声，“搞了半天还是我不对了。”
这声音要多不平有多不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不过在林四年听来，这就是在狡辩。
“本来就是嘛！我老师都说了！说林四年爸爸临时决定不来，应该给学校打个电话！你连电话都没有打！难道不是你不对吗！”
林孚避重就轻，“哦，现在跟我说老师说了？那老师说让你在门卫室等人来接，你跑哪去！”
林四年不服气，从地上站起来，堪堪能和坐在沙发上的林孚平视，“人家门卫叔叔也要吃午饭呀！你以为人家愿意看着我，人家心里早就在骂做家长的了！”
“嘿！”林孚把脚上的拖鞋一抹，还没举起来呢，吓得林四年抱头鼠窜，已经躲到张婳雨身后去了。
林孚一边把拖鞋穿好一边添油加醋，“你要自己一个人回家，我不拦你！跟你说了多少遍，过马路要走最右边最右边，人行道也要走最右边，你怎么做的？喊你落教点落教点，照你这样以后长大了还怎么找老婆？”
林四年不服气，“你这么不落教，不也找到老婆了吗？哼！”
林四年脑子转得飞快，一边策划着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比妈妈还要温柔的老婆一边回击，揪着张婳雨的衣角继续告状：“那你在路上还抽烟了呢！说了多少遍不抽了不抽了！”
林孚脸上表情依旧很凶，眼神已经开始有点慌张了，说话都有些打磕，“嘿！净乱说！”
“本来就是！”林四年趾高气扬，“妈妈！爸爸给我吸二手烟了！”
林四年说完，得意洋洋，朝着爸爸做鬼脸：略略略，只要妈妈在，你就不敢打我！
林孚咬牙切齿，但是已经不敢说话了，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张婳雨，眉心一皱，苦着脸说：“就抽了一根。”
张婳雨把林四年的小仓库关好，从容不迫从地上站起来，眼睛就一直盯瞪着林孚，也不说话，把林孚看得后背冒冷汗。
“小雨……”林孚胆战心惊试探着喊了一声。
“四年，来给妈妈淘米。”张婳雨转身弯腰这么说，眼神已经转变为温柔了。
“好！”林四年欢快地答应了，朝着爸爸又做了个鬼脸，然后才狐假虎威地跟在张婳雨后面去了厨房。
上二年级的林四年，还没灶头高呢，帮妈妈淘个米已经是帮了大忙了，把米装进电饭煲之后他就溜出了厨房，跑去客厅打算看没看完的连环画。
巧了，爸爸不在，于是林四年眼珠子一转，打开了电视调到少儿频道津津有味看了起来——反正爸爸现在不敢骂他。
爸爸抽烟了，不被妈妈骂就是好的了。
可即便是这样，林四年也很小心，一只耳朵听着动画片里的声音，另一只耳朵立起来注意着厨房的动静。
他好像听见妈妈在说什么，然后爸爸就“嗯”“对不起嘛”“知道了”“下次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别生气了”“小雨……”
然后就听到妈妈的笑声，一边笑一边又在骂着爸爸什么，爸爸也在笑。
这些林四年完全放心了，安安心心看起动画片来。
不过好景不长，还没看一会儿呢，妈妈突然到了客厅，“四年过来下，爸爸有话和你说。”
林四年顿觉不妙，可能会有一场暴风雨，但是今天妈妈在家，谅爸爸不敢怎样。
林四年跟着妈妈刚到饭厅，爸爸也正好从厨房出来，手在围裙上擦过一圈，拉出椅子先让妈妈坐下了，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妈妈前面那把椅子上。
林四年站在原处低着头，手指在衣角处打架。
“再跟你重申一遍，”林孚清了清嗓子，“以后不管过斑马线啊还是走人行道，靠右边走，现在自行车电动车一堆非机动车不守规矩的，你走右边，他们撞了你，他们担全责知道吧……”
还没说完，林孚嘶了一声——张婳雨拧了一把林孚的后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林孚笑了一下，重新回头对着林四年：“还有，针对你今天在学校擅自跑掉的行为，要改。我们做家长的做老师的都知道你大了，有这个能力自己回家了，但是既然爸爸妈妈把你送到学校，老师和保卫处就要负责任的，你自己擅自跑掉了，不管路上出事没出事，是在给爸爸妈妈增加心理负担，是在给学校的老师和保卫叔叔的工作添加麻烦，懂吗？”
林四年听进去了，但是点头的幅度太小，林孚没看见。
“啧！我说这么多你到底听进去了没？”爸爸不耐烦地问。
林四年一听到爸爸不耐烦的语气小心脏都吓了一跳，赶紧回答：“听进去了。”
爸爸的语气还是不耐烦：“听进去了你倒是吱个声儿啊！”
林四年审时度势，很小声地“吱”了一声。
吱完，怕爸爸还是没听见，于是很胆怯地抬起头看了爸爸一眼，“吱，吱吱，吱吱吱。”
正吱着呢，林四年听到了妈妈的笑声，再次抬头看爸爸时，爸爸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像是想笑却硬憋着，“行了！闹耗子呢！看你的动画片去，整天就知道看动画片，动画片能看饱？还吃什么饭啊！”
一句话依旧没说完，爸爸被妈妈拐去厨房了。
林四年“劫后余生”，美滋滋地看动画片去了。
不过爸爸妈妈做饭实在太快了，动画片才看完一集呢，妈妈已经来叫他吃饭了。
林四年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看人下菜碟，在妈妈面前一向很乖，所以乖乖关了电视去厨房帮忙盛饭。
爸爸已经在盛饭了，妈妈正在把最后一道菜往盘子里盛，狭小的厨房站了两个大人已经背靠背了，林四年就折了回去。
“回来！”林孚又吼林四年，“拿筷子啊！这么没眼力见儿！”
林四年嘟着嘴，到厨房门边踮起脚，从筷笼里抽了三双筷子，还有妹妹专用的摔不折小勺子。
林四年回到饭桌上把筷子勺子按照平时大家吃饭的位置摆放好，自己乖乖做好，等到爸爸妈妈都坐下了，自己拿起筷子站起来就夹了一块红烧肉。
爸爸爱吃红烧肉，妈妈做的红烧肉最好吃了，但妈妈说小孩子不能多吃，而且一定要就饭吃。
妈妈的话，必须得听。
所以林四年刚把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发现自己面前没饭，连饭碗都没有。
他左边望望右边看看，爸爸在空口吃红烧肉，妈妈也在小口地吃着菜，他便自己滑下板凳，跑去厨房找空碗，踮着脚从电饭锅里舀饭。
回到桌上，一切无异，爸爸妈妈就像没有注意到他从饭桌上溜下去现在又回来了一样。
“不叫醒十一给她吃点饭吗？”林孚问。
“好不容易睡着的，让她多睡会儿，醒了再给她吃。”张婳雨回，还给林孚夹了一筷子鱼。
“这会儿睡多了怕晚上睡不着。”
“乱讲！两三岁的孩子一天睡十几个小时都不多的。再说了晚上睡不着，还不是因为你下班晚，她都睡着了，你还要把她吵醒。”
林孚有些抱歉，“哎呀一整天没见着了，就想抱抱她嘛，不然以后都不跟我亲呢。”
“你倒是抱了，以后跟你亲了，折腾的是我，吵醒了又不知道多大夜才能睡得着，感情第二天上早班的不是你。”
“哎呀好了嘛，妈妈说得都对，最大！”
林四年在一旁刨饭一边翻白眼，想着赶紧吃完去看动画片吧。
小孩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说好的吃完饭后就看动画片，然而在帮着妈妈洗碗的时候在厨房放油桶的地方又找到了自己丢了好久的弹珠盒子，然后就宝贝似的在饭厅地板上玩起了弹珠。
秋日午后，阳光和煦，饭厅窗户的阳光照进来，穿过透明的弹珠，在墙上映出七彩的光芒。
那时候林四年以为这就是彩虹呢。
林四年玩了好久，又跑去客厅拿自己的大卡车当载具载他的“弹珠军官”们，看到爸爸趴在沙发上，光着上身，妈妈正在给爸爸拔火罐。
“哎，儿子！”林孚喊了一声。
电视里重播着今天的早间新闻，林四年又翻小仓库翻得哗啦啦响，没听到爸爸喊他。
“林四年！”林孚又大声了些。
“啊？”林四年总算听到了，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赶紧回头，谨慎地看着爸爸。
张婳雨拧了一把林孚腰上的肉，林孚这才重新改了口，“儿子！过来！”
林四年慢吞吞地挪过去，“干嘛？”
林孚从裤兜里摸出钱包来，在里面抽了一张五元大钞递给林四年，“下楼给爸爸买袋花生。”
林四年眼睛一亮——爸爸很爱吃花生下酒，前几天武叔叔送了自己家泡的樱桃酒来呢，爸爸今晚上肯定要喝酒！
为什么这个高兴呢，因为爸爸每次都只买楼下那家的蒸气花生，而那种花生只买四块五！还剩五毛呢！
林四年玩具也不找了，接过钱马上就要出门，刚转身，就听到妈妈小声地说：“花椒好像快用完了，还有辣椒。”
“再带点干花椒干辣椒！”林孚马上对林四年说，又摸出五块钱来，递给心花怒放的林四年的同时又扭头问张婳雨：“想不想吃雪糕？”
张婳雨笑着摇了摇头，嗔怪说：“什么年纪了还像小孩儿一样吃雪糕。”
“你不是爱吃么？”林孚问，语气听起来还有些委屈。
林四年才不管爸爸委屈不委屈呢，他高兴坏了，十块钱！买了花生花椒和辣椒，还可以剩多少，他得好好算一算。
不过林四年是个实诚孩子，干不出来私吞余款这事儿，买了爸爸妈妈需要的东西之后，他捏着一把零钱兴高采烈回到家里，打算把东西交给妈妈的时候，向妈妈申请一下从这一把零钱里面抽一张五毛的当跑腿费。
天公不作美，妈妈已经出门了，只有爸爸还坐在客厅吃苹果，后背还印着一溜两排又红又大的火罐印儿，看起来怪吓人的。
林四年心想还是试试吧，于是准备好了恳切的眼神，把东西放在客厅桌上，把零钱递给爸爸后说：“爸爸，我能不能要五毛钱啊。”
“拿钱干什么？”林孚很凶地问。
如果是妈妈的话，妈妈一定会很温柔地问：“是不是想吃什么东西啊？要多少钱？”
爸爸的问法真的太不讨喜了。
“想……想买个旺旺碎冰冰。”林四年死马当作活马医地问，心想这么热的天，吃根碎冰冰不过分吧？而且你刚刚还问妈妈想不想吃雪糕呢！大人都能吃！小孩子为什么不能吃！
“碎冰冰？五毛钱？一块吧！”
其实林四年没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爸爸这只铁公鸡居然愿意拔毛了。
“谢谢爸爸！”林四年双手伸过去，准备恭恭敬敬地接过一块钱的巨款，手心却一凉。
林四年抬头一看，手心里躺着一个苹果核。
“厨房里还有中午的菜帮，收一收，去给妈妈的花卧一下肥。”林孚理所当然地说。
林四年嘟着嘴，但是为了一块钱，拼了！
他气噗噗地去了厨房，去厨房收走了中午做饭剩下的芹菜叶和莴笋叶，拎着小袋子小铲子去了楼顶。
楼顶这栋楼的每户人都能来，妈妈有一片小小天地，里面不像别人一样种葱种大蒜，种的是一片花。
现在城里都是水厕了，不像农村那样有天然的肥料，爸爸只要在家，吃过的果皮果核和烂菜叶之类的，都会不辞辛劳地拿到楼上来给妈妈的花卧肥。
妈妈一直说爸爸，要肥料么，去外面门店买就是了，没必要一个苹果核一个香蕉皮都往楼上拿。
爸爸表面答应，但背地里不改，有时间的时候还是会啃着苹果上楼，一边啃一边浇花，等苹果啃完了，花叶浇完了，苹果核就顺手扔在土里。
林四年把苹果核和菜叶都埋进土地，回家拿肥皂洗干净了指甲缝里的泥巴，然后擦干小手，虔诚地从爸爸那里接过了那一块钱。
那时候家里还没买冰箱呢，为了防止碎冰冰化掉，林四年付完钱，还没走出小卖部呢，马上就拆开一条折断吃着了。
爽！
付出就会有收获！
听话就能有好吃的！
回到家，手里那根冰棍刚好吃完，林四年刚想拆开第二根也吃了，听到爸爸妈妈的房间有哭声。
爸爸抱着妹妹从房间里出来，一脸焦急，头顶上还戴着一个卡通发箍。
只是爸爸的寸头太浅了，发箍根本戴不住，很快从额前滑了下来。
爸爸一边蹲下去捡发箍一边哄妹妹：“妈妈晚上就回来啦，真的！妈妈刚刚跟我说呢，说给十一买好吃的去了！”
林四年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心想晚上要是妈妈没有买好吃的回来，爸爸该怎么收场。
反正不关他的事，林四年捏着碎冰冰赶紧往自己房间跑。
妹妹的哭声突然更大声了，而且声音在向自己靠近。
林四年一惊，一转身，爸爸已经抱着妹妹在身后了。
妹妹的小手一直在往前抓着什么，身子也在往外扑，于是爸爸蹲下来把妹妹放下，妹妹就朝林四年扑了过去，准确来说，是朝林四年手里的碎冰冰扑了过去。
“噢，十一想吃这个啊？”爸爸问。
林四年赶紧把碎冰冰藏在背后，“不行！不能吃！”
林十一才两岁多，不讲道理的年纪，她只看到刚刚还在的碎冰冰一下就被藏起来了，于是哭声更加尖锐了。
林四年向爸爸投去求救的目光，“妈妈说了不能给妹妹吃冰的！”
他以为这招会有效，没想到爸爸“助纣为虐”，伸长双手从林四年身后把碎冰冰抢了过来，“想吃碎冰冰啊？想吃就给爸爸说嘛，爸爸让哥哥买！”
林十一不哭了，抱着一根碎冰冰乐呵呵笑着，蹒跚着滚到爸爸怀里求抱抱。
林四年都快气死了，他差点跳起三丈高，“我要跟妈妈告你给妹妹吃冰的！妈妈回来肯定骂你！”
爸爸又把妹妹抱了起来，于是林四年跳再高都抢不到妹妹手里的碎冰冰了。
爸爸捏了一下妹妹通红的小鼻子，笑着问：“十一喜欢吃碎冰冰呀？”
妹妹糯糯的声音说：“喜欢。”
“谁给我们小十一买的碎冰冰呀？”
林十一笑得比花儿还甜，“哥哥买的。”
“哦，哥哥给十一买的呀，妈妈骂谁呀？”
林十一咯咯笑着，“妈妈骂哥哥，妈妈骂哥哥。”
林四年：？？？
林四年眉毛胡子气得扭成一团，看着爸爸抱着妹妹下楼玩跷跷板去了。
虽然碎冰冰已经吃到了，但是现在只吃到一根，没有满心期待的两根！
而且他最喜欢吃可乐味的了，他故意买了一根草莓味一根可乐味的，先吃了草莓味的，就是想把最喜欢的口味留到最后吃，可现在……八零小说网
气死了！
林四年走去了客厅，发现客厅沙发上还有一把零钱，是他刚买花生剩的。
肯定是爸爸还没来得及放进口袋里的，应该是是妹妹突然醒了，在哭，爸爸马上就着急地去婴儿房了，所以才会忘记把零钱放回裤兜里。
天哪！一大把零钱啊，可以再买两根碎冰冰了！不，三根！
林四年蹑手蹑脚地走近，手都已经伸出去了，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林四年想：不行不行！不能偷钱！现在偷了，待会爸爸回来就会发现的，晚上妈妈也会回来，偷钱是不对的，妈妈也不会护着自己。
如果爸爸不回来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顺走这几块零钱了，那碎冰冰不还想吃就吃？想吃什么口味的就吃什么口味的？
林四年美滋滋地做着梦。
后来，他没想到美梦这么快就成真了，就在第二年的五月十二号。
只是爸爸虽然走得匆忙，却没有马虎大意——沙发上没落下零钱了，只有一个小白鸽氢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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