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最近缠着跟我要小帕子。”侯佳音拢了拢鬓角碎发,“闲来无事做这些玩意儿也好打发日子。”
绿俏抿抿嘴,“春末了,您若不再出门逛逛就什么光景也瞧不见了。从前未出闺阁时不时最爱放风筝吗?”
绿俏害怕侯佳音再不出门,人要憋坏了。也不知怎么的,自打西北回来以后又消极懈怠起来,不爱唱曲儿听戏,只窝在榻上看书刺绣。
刺绣么,分明是从前最厌恶的;看的书么,都是文史经略、诗词歌赋。
总归一句话,就是不太正常。
“我有了女儿,总要练练性子,不能像从前一样贪玩闹腾。”侯佳音看向绿俏,“舒舒现跟着教书先生学书了,我这个做娘亲的也应当起个带头作用。”
可是您又何必逼迫自己去学不喜不爱的东西呢。
然绿俏也只敢在心里反驳,又将话题引向别处,“老爷说再过几天金陵也会乱起来,会举家迁往榆次。”
“榆次?”
“一月前乌大行令已率军攻占下榆次,虽说乱是乱了些,不过所有异党全被清剿干净,住在那个地方总归安生。”
侯佳音对此也无大异意,“舒舒在哪里也我也就在哪里。”
其实外头的消息全然是出自绿俏阿东之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经过细细筛选后的接过。
此时绿俏却有点儿打不定注意,“奴婢听外头的人说,此战晋安王之所以能以少制多,全靠麾下一人。”
“……那个人是他是不是?”
绿俏觉得自己的牙关被浇了胶液,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作对答,“奴、奴婢也是道听途说,什么都不清楚。”
“绿俏,以后他的事无需再在我跟前提了。”侯佳音决心从这场磨人的□□抽身,“我心里敞亮得很,知道他对我没了情意,我.干嘛还要死缠着不放,你说对不对?”
“哎。”
侯佳音笑起来,揉揉她惨兮兮的脸,“傻丫头,我现如今处境开阔了,心里面也轻松不少,你难道不替我开心嘛。以后等战事过去了,我就带舒舒找个好去处安家落户,届时再给你也安置一份嫁妆教你风风光光地嫁人。”
“可奴婢若是现在不说,害怕您以后后悔。”
侯佳音怔怔盯了绿俏好半晌,虚空缥缈的眼神好似落在她的面颊,又轻飘飘透往别处。
“那就这一次罢。”侯佳音拔出插在线盒上的银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说了这一次,往后就不许再提他啦。”
“奴婢听说……”绿俏带着点哭腔,“晋安王身边的那位幕僚性情郁戾从不以面示人,半身瘫痪,出入都是坐轮椅来的。”
“啪嗒”一声,鲜润的指尖冒出一连串的血珠滴答落在半成的绣品上,氤氲出夹粉的暗色。
……
高洪海畏罪而亡,自.焚仁明殿。
依据宫娥口述,此妖异之火整整焚烧三天三夜才压制住了此等奸臣体藏的阴邪恶臭。殿内百木俱焦,化作灰炭。更令人诡谲的是,唯有此人当日身着的龙袍却完好无损,除去一层尘秽,依旧威猛凶煞。
钦天监于十五时分观天象,紫行星异位、败走天狼,苍穹之际虹光突显,直破入中宫,乃位新君入世之召也。
除去宋歇,如今宋氏血脉也仅仅剩下宋旸一人矣。
百姓称道是天降此任于斯人,殊不知为夺开盛世,晋安王这一行人又受多少折辱。
有新兵子弟呜呼哀嚎,上无报父母下无面宗族;有绵延百里尸堆,百姓竞相逐食;更恨山河崔嵬,为他国虎视狼眈。
南昭之大厦摇摇欲摧,将崩于世。
前有阉党逆贼含恨自.焚,不妨有旧部残党誓死效忠在后。北上除贼,依旧艰难困苦。
朝堂之上,昔日皇帝终察觉到危机意识,于涣散的臣心军心之前龙颜震怒。EnSotEmplE
“高洪海觊觎欺瞒朕之皇位可有人知情?”宋歇扬手,命人抬上好几条分离肢解的残躯,“你们今日若不说出个东西来,后果就和他们几个一样!”
宋歇身边的小太监拿捏着尖锐的调子搭腔,“诸位大人可都是要想明白了,里面几个故去的是左仆射萧龚、太保莫庄羿、节度使蔺成子尔尔。”
都是些良臣、忠官呐。
都是平日禀折子都是或批判或好言规劝皇帝的人啊。
“我即便是以头抢地,也不作昏君之下臣!本官自愿血溅朝堂,血洗金銮殿以濯南昭暗世!”毕会蹬阶三四步,旋身与众官道,“只求各位在我死后挖出我的眼珠,坠挂于城墙之上看着新帝是如何一步步开我南昭盛世!”
“毕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与我面前犯上作乱!”宋歇欲寻手下将其捆绑,却见百官大臣三三两两跪下,“你们到底作甚,莫不是真要反了不成!”
百官同心,始终只置一词。
“臣等,愿皇上三思!”
是要继续做着昏君,被世人唾沫三丈湮没;还是甘愿退贤旁人,今后依旧做个富贵逍遥的贵胄?
宋歇面色如漆,仓皇后退几步,怔怔跌落于金灿灿的宝座。
“反了,你们全都反了……”
此时,驻扎于长安的三百里荒地。
“王爷,接下去当如何?”随行士兵撩起纱帐,在昏暝里去探宋旸的脸色。
我军苦战半年,食草根挖地龙。为振士气,宋旸他亦披甲挂帅,亲自统军作战。
要如何、该如何?
宋旸伸手触上肩胛处一寸深的伤口良久不语。就差一点点,只差半寸那箭簇就能刺入他的颈项,被取性命。
“我军还有多少数目?”
“肃州守军三万万,金陵扬州统计不过也两万万。如今随军遣往的也只有八千车骑,三千怠马。若抽肃州泉州兵力于此,长路迢迢需得三四月。”
“你且等着。”宋旸随手拔了根草枝含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类如品着身上遍布的伤痛,“容我去问问怀瑾。”
偏僻的角落里束着一只孤单的帐篷。
宋旸与守在外面的庆俞问道,“你家郎君睡了?”
庆俞摇摇头,为他先开帘帐一角。
晚风与玄夜涌入内里。宋旸瞧着不清晰,险些被脚下物件儿绊倒。
“怀瑾?”
宋旸欲掌灯,却被一只冰凉的手半道拦截。对方嗓子也是渡了寒凉的沙沙哑哑,“我尚未带面具。”
“……好,我今夜来主要是想问问如今的打算。”宋旸细细分析事情的始末,“你觉得如何?”
“自然是一鼓作气。”
宋旸坐了许久,借着零星的光斑去伶仃枯影。他最后问道,“若当真有我极位一日,你作何打算呢。”
“是单单关于你的打算。”
“金陵侯氏有才质,可重用;祖母最盼家族兴盛,也愿王爷荫庇。至于我,平生素来不得意,想必也会一如从前罢。”
“那侯氏女呢,她……”
“……臣乏了。”
既然听裴韫这么说,宋旸又不好再作打扰,只得跨出门离去。
……
最后一战极简。
城门未破,诸将士却已丢盔弃甲,远远托弋着兵器逃离。
刚入朱墙,便见宋歇哭得涕泗横流,远远就揣着传国玉玺跌跌撞撞地朝宋旸跑来,“皇兄、皇兄,你可终于来了……从前臣弟所作所为都是阉贼怂恿,实在是……”
“臣弟对不起您啊……”
宋旸心中滋味可想而知。前一刻还是二人刀光剑影,牵连多少无辜百姓;而后一刻,是世上仅剩唯一血脉亲人在面前服软道歉。
“我对你的处决,不能只依着我的私心来,如何如何还是要顾忌旁人的想法。”
“皇兄说得对,皇兄此番登位,乃是民心所望、大势所趋,这是天意、是天意呐!”
……
事莫大于正位。
新帝极位后,百废待兴。
裴韫一忙起来便沾不得地,等抽出空时已察是初秋了。
“怀瑾,听庆俞说你这两日有闲暇?”
“祖母。”
“祖母身边有个姊妹,膝下倒是有个年正十八的乖乖女,正打算给接到府里边来住两日。”裴老夫人缓缓在书桌上摊开一卷画,“模样生得顶顶乖巧,你觉得怎么样?”
裴韫依言腾目望了眼,“是生得不错,近日以来,御前承宠的翰林俞致倒是与她相称。”
“人家是有心爱慕你,才托祖母厚颜求得的这份情,你倒是好,把人家小闺女推出去?”
“她若是知道我如今这副光景,如何能爱慕?”
“就是她不是,那位高大人的表妹春鸿、太傅的孙女儿你不都一样看不上?”裴老夫人看着眼他手中不离身的针线小物儿,啐了一口道,“平安福平安福,偏是这只平安福,不知给你招致了多少祸患!”
裴韫没吭声。
“还念着她呐?”
裴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又显得颓丧无力,“我就是这张老脸也不要了,寄封书信到金陵去。”
裴韫敛目望来。
“你什么脾性我摸得清,不会在她面前说什么身子状况。”
“祖母,别去。”裴韫的声音压的极低,“……算孙儿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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