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低着头,挺立的鼻峰遮住抿得薄薄的嘴唇,垂着眉眼的样子不怒自威。
他身旁不远处,四个兵丁正把格尔木的尸首往外面抬。
格尔木硕大的身躯被兵丁拉扯着,四肢绝望的垂下来,曾经杀人如麻,统治一方的青城王就此悄然落幕。
很快有人来用净水泼地,洗去血污。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以仁和名扬草原的铁鹰战神傅湘衡今日大开杀戒。他需要让敌人知道,任何人胆敢伤害阿依夏公主,就没有了存活的可能。阿依夏是真正的草原之王,她再宽和,也是不容侵犯的。
洗了手跨进屋子,暖阁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夏翊的伤处已经包扎,从新穿戴好了。那老大夫闲散的坐在椅子里,翘着一只脚晃晃悠悠的对着夏翊闲聊。
“你这名字是怎么来的?也太随性了吧?”夏翊盘着腿坐在床上,小脸还有些苍白,但是神色已经如常。
老大夫嬉笑着说:“男人的名字当然要有点血性,再说名医用良药作别号,也未尝不可。”
傅湘衡见这老大夫如同坐在自己卧房里一般随意,想到他前一日和赫人侍女那不正经的样子,不禁心生醋意。他沉着脸轻咳一声。屋里两人齐齐朝他这边看来。
“将军,先生的名号叫鹿血,我正问他的来历。”夏翊伸出右手招呼傅湘衡。
“鹿血?”傅湘衡一愣,随机难以置信的看着那老郎中。
老大夫心中了然,抬起下巴得意的笑笑。
“那名满中原的神医鹿血可是先生?”傅湘衡走近了问。
老大夫挥挥手说:“什么名医不名医,寄人篱下罢了。”
夏翊没听说过鹿血的名号,有些疑惑的看看傅湘衡。
傅湘衡解释道:“那一年我重伤被送回江南。宣德皇帝为了请神医鹿血给我疗伤,几次派人去您的故里,可是都被拒绝。后来皇上还亲自去了一趟,没想到您已经不知所踪了……”
鹿血云淡风轻的笑道:“我不愿意伺候你们这些个达官显贵,更不愿意进宫。我闲散惯了。”
“所以……您就闲散到关外了?”
老大夫叹口气说:“哎,我本是为了还一份情债来到草原,没成想被这格尔木抓了来。一关就是快十年。”
“哎,情债害人呀。”夏翊凑热闹说。
她小幅度的动了动自己的伤臂,不无感叹道:“原来您名气这么大,怪不得用了这药,伤口一点都不疼了。”
鹿血指指夏翊说:“你这点药,顶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了。我也是趁着格尔木挥金如土,多配了些存着,没想到便宜你们夫妻二人了。”
他其实在窗内已经听到傅湘衡处决了自己的老东家,却没有显露一丝感怀。他斜着眼睛看着傅湘衡说:“我看着公主果敢狭义,配得上这药,才给公主用好药的。就是不知道将军适合用哪一味药?”
傅湘衡也不经意的笑笑说:“夜已经深了,先生还是尽快回耳房休息吧。我们夫妻还有要紧话要说。”
他说着就伸手往外请神医鹿血。老头摇着头感叹:“卸磨杀驴,又要关我是不是?格尔木都死了,我还能去哪告密。”
“您再去忍耐几日吧。傅某的约定不会食言。”
他一面说一面把鹿血往外请,一出了门,傅湘衡拉住老大夫的胳膊小声说:“先生那日说的药,今晚就熬了吧。”
“你信我了?今日太晚了,明日请早。”老大夫抱着手拿搪。
傅湘衡微微鞠躬道:“今夜我要带公主去看孩子们。公主与孩子分别半载,甚是思念。长夜奔袭没有体力不行。您就当看在公主面子上,帮衬一下本将吧。”
老大夫犹豫了半晌点点头说:“行,看在你杀了格尔木的面子上,我帮你一次。那家伙荒淫无度,常年让我给配药,药效不好就吃鞭子。哎,我这么个闲云野鹤般的人,落在你们这些沽名钓誉的帝王将相手里,虎落平阳呀……”
“先生请快些,我即刻要动身。”傅湘衡打断了老先生的感叹。
“行,药是现成的。来我房里喝了就是。”
傅湘衡点头跟上鹿血,一边走一边试探着问:“这药喝了后……药劲过了可会有什么麻烦吗?”
老大夫摆摆手说:“你自己别太自不量力,也不至于怎样。消耗得大了,无外乎是老毛病变本加厉罢了。放心,我还有两下子,到时候哪疼就医哪,灌点药,扎扎针,修修补补还可以凑合。”
“那本将就放心了。”傅湘衡松口气说。
傅湘衡半刻后转回暖阁。夏翊已经靠在绣龛上昏昏欲睡。她感觉到有人给她套上轻狐斗篷,还穿上了棉靴。一睁眼,只见傅湘衡已经穿戴好裘皮在他面前。
“嗯,衡哥哥,去哪里?”夏翊迷蒙着问。
话音未落已经被那人横抱起来。
“嘘……”傅湘衡在她耳边轻声哄着:“别出声,哥哥带你去凉城。”
傅湘衡今夜杀了格尔木,他知道俺答很快就会出兵。他怕再不去凉城,就要没有机会了。
“去凉城?现在?”夏翊又惊又喜,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你受伤了,今夜哥哥都抱着你。”
夏翊看看那丹凤眼里的无限柔情,伸出手环抱着他的脖子,把脸扎在他领边的轻裘里蹭了蹭。
“那骑马还是坐车?”夏翊埋着头问。
“咱们两个人,一匹马。现在就出发。”
傅湘衡说着话,一路抱着夏翊来到府外拴着的赤翼马跟前。
他提起一口气,把夏翊托上马,自己随后翻身上马,稳稳的坐在她身后。
夏翊面朝着前面,本要拿马缰绳。傅湘衡却挡住她说:“你转过来靠在我怀里,睡一觉都到了。”
夏翊想了想,听话的转身,面朝着傅湘衡坐好,搂住他的腰身。那人用自己的裘皮斗篷把娇小的女子包了个严严实实。抬手把她的头按在怀里。
“坐稳了。”
“嗯……”夏翊紧紧的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无限满足的点头。
傅湘衡一夹马腹,赤翼马冲了出去。
月满风劲,黑河水苍莽奔流。一骑快马冲出月影下的城门。顺着河水向东疾驰。
天上的薄云被风吹散,依稀露出密布的星辰来。
夏翊在傅湘衡怀中抬头,他们一侧是黛色青山,一侧是广袤平原。整个草原上,只有风声陪伴着他们两人。
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与草原融为一体。他们二人将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衡哥哥,几时能到呢?”
“睡吧,睡醒了就到了。”
“嗯……”
她点点头,困意真的袭上心头。
天快亮时,傅湘衡和夏翊来到了凉州城。上一次来凉州,还是帮着族人打了攻城一仗。如今再跨入这城池,平静的烟火气缭绕在街巷。
商贩勤勉,百姓安居,这里已经与当年的景象大为不同。
按照阿甲的描述,他们很快找到了那座院子。敲开大门时,来开门的正是阿甲的媳妇娜仁。
“公……公主……”娜仁看着面前的两人,惊得恍如梦境。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回身就跑。
“公主和将军回来了……公主和将军回来了……”
院落不大,很快有人推开屋门,余太君与傅老太太住在隔壁的卧房里。两个老太太怔愣的看着院子里的儿女。夏翊与傅湘衡四处征战,这半年时间里憔悴清廋了很多。望着这一对伶仃的璧人,两个老太太不约而同流下泪来。
“娘……”傅湘衡“扑通”一声跪在余太君面前。
“你个不孝子,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就把我们送来这个地方。你这半年里到底去哪里了。”
“娘,儿子不孝。连累了母亲,还请您责罚。”
余太君捧着儿子消瘦的面颊,眼泪扑簌簌滚落哭道:“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此刻傅老太太早就把夏翊搂在怀中,朝着屋里喊:“快把哥儿姐儿叫来,亲娘回来了!”
夏翊哪里等的及,顾不得伤,一个健步已经冲进屋里。只见土炕上一个小人一骨碌坐起来,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
将哥儿长得虎头虎脑,因为怕人怀疑身份,早就是赫人娃娃的打扮。两个小脸蛋红扑扑的,有了赫人特有的红晕。
傅湘衡此时已经去了霜姐屋里,把孩子抱住不撒手,冲过来给夏翊看。
“爹爹……”霜姐儿梳着满头小辫,窝在傅湘衡怀里,竟然会说话了。她用小手摸着傅湘衡冒出来的胡茬,捧着爸爸的脸看了又看,犹豫着叫出了这两个字。https://ensotemple.com
傅湘衡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儿,慌忙拉过夏翊来,抱着霜儿哄:“这是阿娘,快叫!”
霜儿不太确定,一双杏眼打量着夏翊,腼腆的躲进傅湘衡怀里笑了。
夏翊哪里还在乎她叫不叫。眼里不停的涌出喜悦的泪来,抱着一对儿女亲了又亲。傅湘衡拢过夏翊的肩膀,一家四口,紧紧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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