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了中午11点半，室友都去上课了，宿舍里安静如鸡。
苏之柚摸到手机，半睁着眼看到了2个小时前秋别发来的正式签约通知。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迅速洗脸刷牙，然后电话轰炸叫醒了方洛朗，两人凑合吃了顿饭，就立刻兴奋地赶往吟游。
他们都通过了试训。
秋别早已在会议室里等着他们，她一改昨日的客气和疏离，变得十分热情。
“小柚、小朗，来啦，坐坐坐~”
秋别照例推了推金边眼镜，笑容明媚地给他们详细介绍了吟游的制度和安排。
“......吟游俱乐部你们也实地看过了，黄金地段、设备齐全，条件高于俱乐部平均水准，虽然还没有一线俱乐部那样属于自己的大楼，因为我们毕竟是个初创俱乐部嘛，一切优先以成绩为主。景老板承诺过，等吟游冲进联赛，拿下冠军，俱乐部环境还会更好。”
苏之柚和方洛朗暗暗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两个字：奢侈！
“俱乐部包吃包住，餐厅供给免费三餐和夜宵，逢年过节还会给队员发放礼物。当然，你如果不想吃食堂，可以自己点外卖，或者去楼下解决，这一片周围都是核心商圈，吃饭的地方很多。”
“另外，休息区的咖啡和小零食都是免费提供，饮料和其他进口零食，都可以以很低的内部福利价格自行购买，比如，一瓶可乐是1元。”
说到“可乐”，她特意扫了一眼苏之柚。她昨天临时找人，补充了可乐、苏打水和柚子茶三款饮料。
“秋姐你效率真高，太厉害了！”苏之柚真心夸道，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
秋别笑容更深了一些，继续说：“至于住宿，就在楼上的第30层，类似于酒店式公寓，一般来说两人一间套间，独立卧室，共享洗手间和起居室。目前还没住满，你们可以优先选房间。”
“这可比学校宿舍条件好太多了......”方洛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说完了福利，再说说要求。”
秋别笑容不减，顿了顿，“简言之，每天12点-2点，晚上7点-9点是排位时间，训练从2点半到6点，晚上9点半到11点，每周一天休息日，休赛期的话，放假1-2周；非必要不允许请假，学校那边你们需要自己解决。——同时，必须接受并按照俱乐部教练的训练计划进行训练和比赛，也就是说，必须服从安排。”
一旦加入俱乐部，就不可能有时间上课了，需要休学。所幸的是西大作为大力扶持电子竞技的示范学校，有针对签约俱乐部学生的休学政策。
苏之柚和方洛朗都有心理准备，毫不意外地点头同意。
“好的，那么请一位先出去等一会，薪资和签合同的部分，得轮流来。”秋别打开抽屉，取出一叠合同。
“我先出去吧。”苏之柚说着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大约十五分钟后，门从里面打开，方洛朗荡漾着满足的笑意走出来，叫苏之柚进去。
坐下后，秋别推过两份纸质合同，苏之柚边看边听她划着重点：
“签约时间标准是五年，如果你想提前解约，可以提出退役，一年内不允许去其他俱乐部，同时协商违约金......嗯，然后说下薪资，分为基础工资、冲榜和比赛奖金、直播礼物分成、广告代言等商业收入四个部分。”
“你的基础工资是每月税前三万零五百二十一；国服排行榜按照排名有不同梯度的奖金，比如人榜第一是每月10万，在第三页有详细说明；比赛的奖金，俱乐部三成，剩下的由选手和教练分；直播礼物么，平台抽50%，剩余的俱乐部和你对半分；另外，如果你们以后火了，必须通过俱乐部接商业活动，具体细节在第五页。”
“每个月需要在俱乐部合作的GG直播至少播满60个小时，否则无法获得直播奖金。嗯，薪资部分每年可调整一次，这主要依赖于你们的表现。最后，薪资是需要保密的，私下不允许相互交流。”
苏之柚仔细听完，对照着合同一一核对，想了想问道：“直播内容有限制吗？”
秋别靠到椅背上，笑眯眯地说：“最好是全部时长都直播第五人格游戏，嗯，原则上。”
“懂了。”苏之柚瞬间露出意会的表情。
不少职业选手，因为种种原因直播时长不够，月底被迫沦为“时长人”，不得不吃饭睡觉都开着直播来“水时长”。
苏之柚犹豫了一下，继续问：“......还有，基础工资是怎么定的呀？每个人都一样，呃，不是整数吗？”
——她自己的零头是521，怎么看怎么觉得怪怪的......
秋别顿时失笑道：“刚刚才说了，薪资是严格保密的，每个人都一样还需要保密吗？”
“噢......”
“薪资主要是景总拍板的，你这可大概算是新人工资范围里的最高档了。”说完这句话，她似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苏之柚，看得苏之柚脸上莫名有点发烫。
“最后三页是保密协议，需要单独签字。”秋别将合同翻到最后，“不能泄露俱乐部相关的保密信息，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是保密信息，最好好好读一下这部分。”
“我不会乱说话的。”苏之柚乖巧表态。
“说到乱说话的问题，俱乐部有详细「队规」，遇到违规情况可是有罚款和处罚制度的。”秋别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比如公开场合说出有损于俱乐部形象的言论，严重的话俱乐部甚至有权采取法律手段。”
“听说过隔壁那个端游的新闻吗？某俱乐部队员在小号微博上发了恶意诋毁教练的话，然后还秒删，简直是故意上热搜啊。结果呢，人被俱乐部开除了不说，还得赔偿俱乐部一大笔名誉损失费。”
苏之柚点头：“这道理我懂，私下和同学吐槽吐槽学校还行，出去了怎么也得维护学校的形象。”
“孺子可教，不过私下吐槽也别被有心人听到。”秋别笑了笑。
又沟通了一会，秋别详细回答了几个问题后，苏之柚终于郑重落笔，在一式两份的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苏之柚收好其中一份合同，“秋经理，以后请多指教。”
“还是叫秋姐就好。”
“好的，秋姐，话说，队规在哪里可以看呢？”
秋别一抬手，指向苏之柚背后的墙壁，“喏，那就正好有。后面会专门发给你们的。”
苏之柚转身看去，只见白墙之上钉着一个银框，最上方是几个大字：“吟游战队队规”。
「队规第一条：禁止队内谈恋爱！」
......
一直保持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嘴角。
“好了，今天就到这。”
秋别已经打开门，对看着墙发呆的苏之柚和等在门口的方洛朗说道，“给你们3天时间安排学校那边和收拾个人物品，本周五中午11点前来吟游报道。”
“好咧，谢谢秋姐。”方洛朗说着，冲苏之柚打了个手势，示意一起回去。
“......等一下，秋姐！”苏之柚假装没看见，拦住了秋别的脚步，结巴道，“嗯，那个，我们是现在，就可以直接回去了吗......不用再做什么？比如说，呃......”
方洛朗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
秋别的神情从茫然渐渐变成了然，她推了推金丝眼镜，微微一笑：“不用做什么了呢，景总她今天不在俱乐部。”
“啊好的，谢谢秋姐，再见秋姐！”苏之柚有种心思被看穿的尴尬，一把拖着方洛朗逃向电梯间。
......
“两份甘梅鸡排，多加孜然和辣椒！”
校门口鸡排店前，方洛朗边冲着老板喊，边扫码付了钱。
“鸡排10块，午饭12，一共22。”
“行，转你了。”苏之柚掏出手机转了账，亲姐妹也要明算账。
接过热乎乎、香喷喷的鸡排后，他们两人慢吞吞地走向教五楼，享受一会休息时光。
“生活真奇妙，我昨天还在为了前途忧心忡忡睡不着觉，今天就签好约了，待遇还很优厚，真就像中彩票一样。”坐在学校第五教学楼的草坪前，方洛朗边吃鸡排边说。
“你还会睡不着觉呢？”
“......我就是打个比方好吗！”方洛朗嚷嚷着，“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未来的队友，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担心的。那个DZ人看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打游戏合不合得来。”
“虽然秋姐没明面上承认，但是我看鹏哥差不多也是定了，不过得这个赛季结束才能过来了。”
“是啊，预选赛得自己打咯。人队全是新人直接上，还挺刺激的。”方洛朗舔了舔嘴，问道，“你怕吗？”
“不怕。”
“我也是，甚至还有点兴奋。”
苏之柚想到什么：“对了，秋姐不是说还有一个签约的新人求生者么？也是这周五去报道。”
“对，搞的还挺神秘的。”
“管他呢，周五就知道是何方神圣了。”方洛朗擦了擦嘴，偏过头看着苏之柚，“柚子，我问你个事啊。”
苏之柚耳朵一动，下意识明白了他想问什么。
——从决赛后到现在，她一直在等自己最好的朋友开口询问。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直接大方承认了。
“啊？”方洛朗吓了一跳，随后面露古怪和纠结，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你想说什么？”
方洛朗不敢看她：“......那你注意保护好自己啊。”
“......”苏之柚一阵无语，“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哎呀，不是就好！”方洛朗露出老父亲一般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被景学姐包养了呢。”
“包养你个头！！！”
“嘿嘿，嘿嘿。”
苏之柚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这才说：“......我喜欢她。”
说这话的时候，她微微低着头，白腻的脸颊透着微红，明目流转，薄薄的嘴唇轻抿着，一张瓜子脸罕见地极尽温柔。
方洛朗从未见过这样的苏之柚，好半天才幽幽说道：“我看出来了。”
说完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吧，她也是对你有意思的。但队规不是说，不能队内谈恋爱么？你打算怎么办？”https://ensotemple.com
苏之柚倒是没有表现出失落，她显然深思熟虑了很久：“我渴望胜利，我喜欢冠军，正因如此，我才喜欢景吟，她是我追梦路上必不可少的那个人。就像赛车冲过终点线，我是赛车手，她就是那辆赛车，赛车和赛车手本就是一体的。”
“而在冲过终点线之前，赛车和赛车手还什么都不是，她们能做的就是一直奋力向前奔跑......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有多渴望这个冠军；我们承载着彼此的梦想和荣光，所以，在还没有冲过终点线——捧起职业联赛冠军奖杯之前，我不会主动追求她。”
她闪闪发亮的眼神沉淀下来，温柔而坚定：
“我和她都是无比骄傲的人——我决定了，我要用冠军奖杯作为定情信物，让领奖台成为浪漫的纪念之所！”
“到时候，队规什么的，违反了可去它的吧！大不了一直罚钱，呵......”苏之柚说，“但在此之前，就让这份悸动，先藏在心底吧。”
方洛朗沉默着听完，张大嘴巴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最终，他将包狠狠地望背上一扔，猛地站起来：“靠！我很想大骂：你他妈是疯了吗？......但是，我又觉得，你这番话说的，真的是太他妈酷了！！”
*
接下来的两天里，苏之柚睡到自然醒，带着签约合同去“学生电子竞技管理部”申请了休学，为期一年，一年以后如果还想继续休学，需要再次申请续期。
同时，苏之柚、方洛朗和宁小乐一起吃了好几顿饭，宁小乐表达了对他们加入吟游的祝福，并承诺一定在直播间观看他们未来的每一场比赛——拿到整整5万元的奖金后，他重新过回了当咸鱼主播的日子。
除此之外，苏之柚又和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约了约，也和404这三位并不是太熟的舍友一起吃了顿饭算作告别。
明天就要去俱乐部了，苏之柚在周四晚上终于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该扔的扔，该送的送。随身用的装进了行李箱带着，剩下的打包了几个纸箱，在快递下班前一次性寄出，这样同城快递明后天就能送到吟游。
而段浔，自从上周日比赛前的一面之后，苏之柚就再也没见过她。
苏之柚去了她的宿舍，她的室友说她这当晚就飞清城了。其实原本是过几天才走的，不知为何，决赛那天晚上她哭着回到宿舍，连夜改签航班就走了......下飞机之后，跟室友都报过平安。苏之柚这才勉强放下了心，她没事，只是也不愿再见自己罢了。
苏之柚把替段浔领的冠军奖牌交给那个圆脸女生室友，请她日后代为转交后，就离开了。
现在她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线上。
不知道那天她是否留在现场看完了比赛，但比赛结束之后的第一时间，她发来了一句“恭喜”，却很少再回复苏之柚后续的消息和语音。苏之柚将自己加入吟游的消息也在微信告诉了段浔，她回复了寻常的祝福话语。
——这是一种刻意的疏远。
至于原因，苏之柚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就在段浔跟自己表白后的几个小时里，她亲了景吟，喜欢上了景吟，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样的八卦消息和现场视频在学校里总是传的飞快，她宿舍的几个室友都知道了，段浔不可能没看到......苏之柚不得不承认，自己大概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愧疚，不忍，自责......种种情绪裹挟而来，但那天的种种大胆作为——她不后悔。
段浔那么好的女孩啊，漂亮，温柔，大方，沉静，像夏天的微风，做什么都带着一股诗意，和她相处，你永远不会觉得焦躁，她会对你笑，把你放在心尖，你可以骑着单车载着她穿过喧闹的校园，她也会散下柔软的长发为你跳起一支舞，仿佛河边的蒲公英，极细腻一片儿都能轻易落进你的心里。
也许换成别人，早就答应了吧。她家境良好，学业有成，又前途可期，也许过不了多久，女朋友就会成为大明星了......
未来倾倒众生的女明星，在进入娱乐圈之前，已芳心暗许，和圈外女友私定了终身......这是个多么浪漫多么美好的恋爱故事。
——但人生没有如果，戏里戏外，皆是现实。
所以，现在这样，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站在天台上发了一会呆，然后打开微信。
苏打水：我明天就要去俱乐部啦，可能一年都不回学校了。
5分钟后，段浔回复了。
浔：我明天剧组就正式开工了，祝你夺得冠军。
苏之柚静静看了一会，手指微动。
苏打水：一定会的，也祝你早日成为大明星。
段浔没有再回复。
小小的天台上，夜风渐起，月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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