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满满一盆水泼了出去,随着一声尖叫,沈家灵堂外迅速混乱起来。
首当其冲的是被泼了一身洗菜水的柳姑娘。
沈安的母亲柳氏也被波及到,一只袖子全湿了,菜叶都挂在了肩膀上。
剩下的三亲六故因为站得远些,最多飞溅些许,倒还好些。
“谢玲珑!”柳氏气的头昏,“你这泼妇!这是你大舅父的灵堂前!”
“湿了一半不够么,婆婆?”
按着侄媳妇身份戴孝的玲珑慢慢从灵堂里出来,身边两个身形高挑结实,短打利落的丫鬟跟着,居然一人手里还提着一桶水。
“刚才这是送给柳家四表妹的。”玲珑嘴角带着冷笑,“这边还有两桶,一是洗过马桶的水,另一个是热水,嫌不够的话还有。放心,不是滚烫的。你们告官也不算伤人。谁想再过来跟我讲讲道理,我也给你们讲讲道理,什么叫惹事别怕事。”
“谢玲珑!你疯了吗!这是你舅父的灵堂!”人群中有人骂了一声,站得远几步,且躲在旁的亲戚后头。
但沈家院子总共才多大,玲珑看了一眼,认出也是柳家亲戚,再冷笑了一声,向身左打个手势。
那丫鬟立时快步而出,动作迅捷至极,那些亲戚哪里料到玲珑真是说到做到的,啊呀一声便叫便四散逃开。
然而这大多数的三姑六婆都是嘴皮子厉害而已,但就算动作也利落些,却哪里能比得上玲珑从江州镖局重金请来陪在身边的女镖师。
“哗!”
又是一桶洗过马桶的污水泼出去,那柳二婶子满头脏污满身湿透,身边的人这次就算是被波及到了都不敢再叫骂,只是哎呀呀叫着相互抱怨。
“沈安,你,你,你看看你媳妇!”这次连柳氏这个正头婆婆也不敢再骂了,只好回去撕打自己儿子,“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你是不是男人!这你不管吗!”
沈安一身孝服,眼下乌青,面上憔悴而疲惫:“母亲,别闹了,好歹让大伯的……”
“废物!”柳氏一听沈安竟开口就劝自己,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我生了你到底有什么用!沈家子孙不争气啊!老太太啊!你走的早啊……你睁眼看看啊!”
玲珑站在台阶上,全然无动于衷,就冷着脸看沈安。
沈安被打了一个踉跄,那湿哒哒的菜汤柳姑娘倒是知情识趣,还上前相扶:“表哥,你没事吧!”
沈安倒是没推开她,捂着脸颊,转头望向玲珑:“你,你要不然回去休息吧,也守灵两天了。”
又是活稀泥。
玲珑唇边微微浮起了一丝冷笑。
很好,这倒足以帮她决断了。
右手又一挥,另一个丫鬟提着那桶温热的水,手腕一抖,将坐地大哭的柳氏泼了个湿透。
“闭嘴。”玲珑冷冷道,“谁再在我大舅父灵堂前撒泼闹事,我就继续泼水。江州镖局的武师,我又请了六个,现在都在外头守着,你们谁想再拉拉扯扯,试试看。”
“玲珑,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院子里倒是静下来了,所有人都又怒又惊却又无可奈何,目光就自然汇聚到了沈安身上更多。
沈安终于站直了几分,声音里更是疲惫:“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玲珑淡淡拢了手:“没什么好说的了。和离的文书我已预备好了,嫁妆账册我也重新整理过了。等到大舅父丧事结束,咱们就一别两宽。你今后要兼祧娶两房也好,你要兼收并蓄娶八房振兴江州沈氏柳氏也好,都与我没有关系。”
“玲珑!”沈安大惊,“不要胡闹!”
“你懂什么叫胡闹。”玲珑唇角浅浅一勾,“当初在老太太跟前定下婚事的时候,你已经知道我曾在王府里落过水,受过伤,子嗣定然艰难。当时你当着我父亲母亲是如何说的?你母亲又说的什么?”
顿一顿,继续环视满院子的三亲六故:“说到底,你那几分少年情意,不过是感动你自己罢了。你母亲看重的是我的嫁妆,还有我在京中好歹认识些故人,另有当初荣亲王赏的百亩田庄。你也是个读书人,心里若还有一份真的君子之义,就别在这里装了。”
“玲珑”沈安面上又白又红,到底是几分羞惭几分气恼呢?
玲珑分不清,也懒得分清。
那几桶水与内外八个镖师,足够让她安安静静地完成大舅父的丧事,再干干净净地扯清和离之事。
离开江州城的那一日,沈安居然又来拦车了。
但他这一次的光风霁月君子剖心,玲珑一个眼色都懒得给,甚至不想与他说话。
直到沈安问了一句:“其实你从来没有真心跟我过,你心里始终挂记他,是不是?”
是与不是,很重要么?
形势比人强,镜中花,水中月,天上星。
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很多,人想要的东西也很多,得不到才是常情,哪里有什么稀奇。
王侯将相,天家骨肉,甚至如今高高在上掌握天下的两宫圣人,都事事如意么?
高太后不如意的,因为高贵妃生不出儿子,裴妃又小产,平郡王虽然终于纳妾了,却连生了两个女儿。
倘若仁宗皇帝忽然薨逝,能过继的都在宁郡王府和恭亲王府,到时候宗室势力定然抬头,所以高太后也是不能事事顺心的。
虽然远离京城两年了,但翻翻邸报,这政局变化,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玲珑想到此处便更是自嘲,高太后尚且不能手握心中渴想之人事物,她这身如飘萍之人,又如何能免。
然而看着她面上神色变化,沈安却越发刺心,进一步冷笑道:“你与我和离之时,口口声声都是我如何负心别情,对你不住,可你又对我有几分情意?成婚一年,你打理家中事确实勤勉周全,但你何时对我真心爱恋?你最欢喜的时候,便是在邸报上瞧见荣亲王三字之时!”
言至此处,沈安越发气恨:“我待你一片真心,你全然不顾,你就知道妄想那京里的贵人。你现在又要回京城去,真的是为了你娘?你还是惦记着人家荣王爷罢!我告诉你,前日江州府已经传来了消息,西北军事快不行了,借粮都借到了江州,你心心念念的荣亲王马上就要夺爵了!”
玲珑从马车上望向沈安,原先的淡漠里又添了三分鄙夷:“你的待我的一片真心,便是叫我将嫁妆全交给你娘打理,再指点你表妹与你写诗唱和么?沈安,给你自己再留些体面罢。”
言罢放了帘子,又吩咐车夫:“出发罢。”
沈安此时不得不放了手,眼睁睁看着玲珑的车马绝尘而去。
他刚才顶着的一口气泄了,先前有些涨红的脸也渐渐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白皙甚至苍索。
玲珑还是离开了。
这姻缘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强求呢?
一股难言难说的绝望渐渐涌上心头,少年时心中萦绕的玲珑表姐,那样聪明美丽,言笑晏晏的影子还在,可这段姻缘还是一步步走到现在。
荣亲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安以前也想过无数次,他知道表姐应选宫役之后去了荣亲王府,晚间的传闻说那是性情骄纵的天之骄子,也是用兵如神的实权亲王,两厢结合在一处,大约是个身高八尺,凶猛强悍的男子吧。
可当他看到玲珑读邸报时读到荣亲王的神色,他又觉得自己的想象是错的。
或许那也算不得神色变化,沈安细细回想,玲珑的唇角脸颊,其实都没有变化的。M.ensoTEmple.Com
但她眼里的柔情却骗不了人。
所以,荣亲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沈安满腹愁绪怅惘思索不尽的时候,玲珑在前往京城的马车里也在垂目思索,萧缙到底在想什么?
他这是真的要继续跟仁宗顶着干么,他真的不顾惜自己的前程与性命么!
而玲珑更没料到的是,她再次见到萧缙的时候,他居然正在王府中,禁足待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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